庾庆想想也是,都是些不在乎世俗眼光的人,譬如那位放羊的,就不可能与别人一伙。
他不知道自己意识里为何会闪过那样的念头,理性想来发现自己确实是想多了。

南竹又补了一句,“对了,三庄主说了,来了这么些客人,晚上要一起设宴,隆重款待,让我们也参加,说是闭关修炼的大庄主也可能会露面。”

庾庆看了眼乔且儿,“这样,回头我和老九去办点事,如果能及时回来,我们就一起参加,如果不能及时回来,你们两个去。”

乔且儿和南竹相视一眼,皆满脸不解。

南竹狐疑,“去干什么?”

庾庆沉默了一阵,才缓缓说道:“我想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昨晚那个黑衣人。”

南竹一愣,“你找他干什么?”

庾庆:“我想知道昨晚那个被杀的少年是不是他杀的。”

南竹垮了垮肩膀,叹气,“唉,人都已经死了,是谁杀的还重要吗?”就差说出不关我们的事。

庾庆断然道:“很重要!为什么不是别人被杀,偏偏刚好是那个和我们有接触的少年被杀?如果真是昨晚那个黑衣人干的,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挑那少年下手。如果不是那个黑衣人干的,裂谷山庄为什么要说是他干的?”

南竹惊疑,“你怀疑裂谷山庄在说谎不成?拿自己族人的一条性命,还是一个少年的性命,用以说谎有意义吗?”

庾庆:“刚刚之前,我也是这样认为,‘自己族人的性命’这一条基本就代表了事实真相,可回过头来,我又总感觉有点别扭,所以有必要找那黑衣人做确认。”

南竹直接翻了个白眼,“完全没必要,确认了是谁又能怎样,你还想为那少年报仇不成?”

他有点怕了老十五这家伙某方面的冲动,第一次提剑去砍云兮的时候,就差点没把他给吓死,明明云兮更强,明明用尽手段已经让云兮相信了大家是一伙的,谁知老十五这家伙热血一上头,喊着‘生而为人’的口号就去干了,那叫一个不管不顾,想不被吓到都难。

庾庆:“你不觉得有关裂谷山庄的事,那个黑衣人有可能知道的很多吗?”

“呃…”南竹略怔,想了想,这么一说的话,从黑衣人规劝的话来判断,似乎有这个可能,而且可能性似乎还挺大的,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庾庆:“裂谷山庄真正的关键,大概就在这座山体里,表面上看似宽松,实则山体通道内层层把守,防守严密,根本无法触及其里,靠我们几个想摸清这里面的情况恐怕很难,既然如此,不妨换个下手的方向切入。”

南竹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从黑衣人那边下手摸情况可能反而更简单一些,黑衣人已经成了他们的线索。

乔且儿略低头,微微绷了唇。

“话虽如此,只是,到哪找那黑衣人去?”

南竹又摇了摇头叹了声。

庾庆:“别人找不到,不代表我找不到。此地既然是一个家族,祭拜祖先的供香应该是不缺的,你帮我弄点来。”

又是供香?南竹大概明白了他要干什么,那神神鬼鬼的把戏令他有点无语。稍加沉默后,说道:“既然是这样,不如一起去吧,人多好办事。”

“要往地道里钻,乌漆墨黑的地方,人多了反而乱,有个老九做照应就够了。族徽可见,这个裂谷山庄一定有在掩盖什么,你们留在这里观察这里的情况。”

与此同时,一间修砌的有点像是神庙的石室内,灯火通明,神龛的位置是一个男人的雕像。

一个长发披肩、头戴金箍的老者,鹤发童颜,手里拿着油壶,给一排排灯架上的油灯添油,神情寡淡。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裂谷山庄的大庄主吴刀。

白发墨须不苟言笑的二庄主吴谢山也在。

三庄主吴和运正在对两人讲述三拨来客的情况。

“宁朝乙…”吴谢山嘀咕自语了一声后,问道:“外面也有我们裂谷山庄葡萄佳酿的销路,干嘛大老远跑这里来买?”

吴和运:“人家说刚好从这里过,顺便过来的,我能怎么办,把人赶走吗?”

吴谢山:“我没说你不该接待,难道你没感觉到不对吗?现在应季的买卖节气没到,平常这个时候除了固定销路的客商,少有人来。这两天倒好,昨天来了帮顺道来除妖的,今天又来了三拨来买酒的,相对于平常,这回,人来的是不是过于集中和频繁了一点?”

吴和运:“我当然知道,可还是那句话,我能把人赶走吗?我们山庄几千年的规矩如此,待客和气,哪怕受点气都没关系,总之只要是能好聚好散的客人,一律不结怨,一般的事低头吃亏让一步都行,尽量避免惹来外界的是非。”

背对两人慢慢添油的大庄主吴刀出声了,“没人说你做错了,这个规矩也要继续遵守,不要给山庄惹来纠缠不清的恩怨,容易节外生枝,那样会出现不可预测的后果。但事情确实反常,但愿不要起什么风波,要严密关注。”

吴和运嗯了声,“我知道。”

……

敲门声起,庾庆开门一看,是南竹,遂把人让了进来。

屋内,牧傲铁已经来了,正等着,具体情况,庾庆已经告诉了他。

南竹走进屋内,手上拿的一扎供香递予,庾庆拿了直接塞进了袖子里。

乔且儿明眸忽闪,不知道拿供香有什么用。

庾庆偏头示意牧傲铁一声,“走。”

南竹伸手拦了下,提醒道:“不跟吴安那边打声招呼吗?”

庾庆:“打了招呼肯定就要跟上,先不管他。回头若问起,你就应付一下,说搜寻妖怪踪迹去了,我们是来除妖的,总不能一直坐在这玩吧?”

“好吧。”南竹叹了声。

于是三个男人出了门,庾庆和牧傲铁直接离去,两人绕台阶一路到底。

出了山体,庾庆放眼辨别了一下方向,之后带着牧傲铁朝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去了,那是水流的下游方向,他记得那金色血液的小孩在地下也是朝下游方向去了。

也许并不一定意味什么,但他还是当做了优先追踪的方向。

两人很快就闯入了葡萄田地内,途中不时能遇到田垄间干活的吴姓族人。

在田地内穿行了一阵,身后负责观察的牧傲铁突然提醒道:“吴安来了。”

庾庆回头看了眼,发现吴安果然在一路飞掠而来,看来两人的离群还是被发现了,不过也正常,意料中的事。他并未逗留等待,当做没看见,直接闪身钻进了就近的地坑窟窿里,牧傲铁跟着跳了下来。

“走水路,不留痕迹。”

扔下话的庾庆已经是踏波而行,在水面疾行。

对修为同样破玄的牧傲铁来说,做到凌波微步这种境界也不困难,紧跟着跑。

两人在暗渠中到处拐了一阵,确定应该不会再轻易被追踪上后才上了岸,这时的庾庆才在一道地坑投射的光柱下抽出一支香点燃了,在四个方向交叉的地下路口盯着燃烧的烟气静静观察。

牧傲铁很是费解地看着他,犹豫了好一阵后,才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真的能请神问路?”

庾庆随口道:“自己猜去。”

牧傲铁无语。

庾庆观察了好一阵,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眼看一时间找不到线索,最终索性了,带着牧傲铁直奔最下游的地方去。

在地下好一阵穿梭,直到尽头再也看不到任何光点了,庾庆才尝试着在最近的地坑洞口冒头朝外打量,发现果然已经到了葡萄田地的尽头。

四周看了看,从洞口落回,看向黑漆漆的前方,不知继续向前开挖的水渠通往了哪。

他摸出了荧石照明,盯着手中供香的烟气观察了一阵,嘀咕自语了一句,“通风的…”遂又继续前行。

牧傲铁也摸出了荧石跟在后面,面对黑暗时,警戒心自然而然生起,一手慢慢抽出了剑在手,小心戒备着尾随。

走了没多远,两人就发现地下暗渠人工开挖的迹象越来越少了,最后两边的过道彻底消失了,再往前走就只能是涉水了。

已经到了这里,自然不会轻易打住,两人再次踏波而行。

潺潺溪流一路欢快哗哗,地势也是一路缓慢向下,到了尽头发现哗啦啦流水的声音更大了。溪流到了这个位置,落差骤然变大,且一分为三,流向了三个方向。

落差之下,不知多深,似乎深不见底,至少借助手中萤石的光芒看不到底,且三个出水口的空间都不大,都像是地下裂缝,最小的裂缝需要人侧身才能钻下去。

师兄弟二人侧耳倾听了流水砸落下去的声响,想估摸出落差的大概高度,然而没什么用,下面应该有层层处处的被流水冲刷的突出部位,凭他们的听觉能力难以摸清。

庾庆手中点燃的供香也扔掉了,下面的气流将烟气给吸走了,他借助烟气也无法观察出什么。

看到庾庆朝中间最大的地下豁口走去,且慢慢拔剑了,牧傲铁看出了他并不想放弃,遂立刻闪身过去,并给了一句话:“我先下去看看。”

庾庆还来不及说什么,他便直接跳了下去。

庾庆也没犹豫,随后也跳了下去。

师兄弟二人拿着萤石的身影,一上一下在空中,凭着一身修为,不惧高崖,降落的速度不快,身后是水流在崖壁上冲刷的情形,崖壁上不时凸出的部位在幽暗光影中犹如一只只蛰伏的狰狞妖兽,似乎躲在流水后面窥视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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