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月明如镜,地上灯市如昼。
掬星湖里,莲花灯飘满湖面,犹如盛开的朵朵莲花。

几艘小船穿梭其间,其中一艘坐着灵芝和太监们。

“灵芝姐姐,公主笑了没?”

太监小狗子、狗腿子、狗东西、狗屁纷纷问灵芝。

灵芝嫌恶睃了四个“狗”太监一眼,骂道:“TM的,你们是猪脑子吗?”

四个“狗”太监不服气,但不敢还嘴,只能在心里嘀咕:TM的,公主给他们每个人都取了“狗”名,他们怎么会有猪脑子?要有,也是狗脑子啊!

关于这个“TM的”,它有来历:这是十七公主的口头禅。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宫女太监们天天跟在公主身边伺候,哪个不会跟着骂几句“TM的”?但这是只有公主才可以骂的,平常公主不在的时候,灵芝也会在他们面前骂几句过过嘴瘾,别说,骂完还真TM的舒爽!而他们这些小太监就只能在心里骂。

别说他们了,就是其他皇子公主娘娘们,也没人能堂而皇之骂这三个字的,万一骂了被皇帝知道,就会被教训一通,说什么没教养,皇帝心情不好时还要遭殃吃板子,但十七公主骂,皇帝就会夸赞她天真烂漫真性情,纯天然璞玉去雕饰……皇帝心情不好,听十七公主嘴里飙出这三个字,就会舒展眉头哈哈笑说:“小十七,真是朕的开心果啊!”

没见过皇帝这么缺……偏心眼的爹!

皇帝这么宠爱十七公主,不过是因为她母妃是向贵妃,而向贵妃除了十七公主,再无其他子嗣,皇帝便越发宠溺了十七公主。

“公主在岸边,隔这么远,你们都看不见,我怎么看得见?TM的,你们还是不是狗了?”灵芝一边伸长脖子朝着岸边亭子里公主的方向看去,一边数落几个太监。

几个太监嘴角一抽。

狗腿子忍不住提醒灵芝,说道:“灵芝姐姐,狗的优势是鼻子比较灵敏,可没说狗的视力有什么特别好的。”

狗屁想起什么似的,兴奋说道:“对对对,比如狗突然兴奋地冲向一坨‘夜来香’,一定是它先用鼻子闻到气味,而不是先用眼睛看到的。”

“狗吃‘夜来香’的时候吃得特别香,闭着眼睛都吃得津津有味,不就是因为狗鼻子灵敏,闻着香吗?”小狗子正儿八经分析。

狗东西提出疑义:“这‘夜来香’是不是只有狗鼻子闻了才香啊?”

“平常还真没特意闻过。”

“这还需要特意闻吗?你们平常出恭的时候,它不就主动往你们鼻子里钻?”

“我鼻子里一般都会塞两颗澡豆。”

“我去,澡豆不是用来洗手的吗?”

“那你往鼻子里塞什么?”

“干枣。”

“那是公主出恭时的小零食,你竟然偷吃公主的零食……”

“我没吃,我就是塞鼻孔了,避臭。”

“放屁,你骗谁?鼻孔辣么小,干枣辣么大,能塞得下?”

四个小太监嘁嘁喳喳,吵得不可开交。

灵芝恨铁不成钢打断他们骂道:“你们只是叫狗名,又不是真的狗,一提到屎就把你们激动的,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小太监们这才安静下来。

“咦,灵芝姐姐,我怎么觉得公主不开心呢?”随着狗腿子的提醒,大家都看向岸边。

亭子里,十七公主跟一尊泥菩萨似的坐着,一动不动。

这说明公主很不高兴。

“公主不是说只要我们坐游船下水,她就会很开心吗?”小太监们想不通。

“游船,我们是坐了,可是我们还没有下水啊!”灵芝灵光一闪,腾地站起身,使劲摇晃起游船来,小太监们被摇得东倒西歪,纷纷喊了起来:“灵芝姐姐,别再摇了,再摇我们可就掉下水了。”

“你们看你们看,公主她动了动了……”灵芝兴奋地指着岸边。

公主不但动了,还站起来了。

狗东西最机灵,一个翻身就落了水。

随着水花溅起老高,灵芝和太监们果然听到公主的笑声。

“公主笑了笑了,大家快表现啊!”

随着灵芝一声鼓动,小狗子、狗腿子和狗屁纷纷“落水”,灵芝也跟着掉下湖水,公主已经笑得前仰后合,整个湖畔都飘着她的“哈哈哈”的笑声。

千金难买一笑,他们从几个“狗”太监变成几只落水狗也值得了。

湖水中挣扎的灵芝和小太监们突然一凛:公主是笑了,可他们几个人不会游泳啊!

“不好了不好了!翻船了!有人落水了!”湖畔,人们奔走疾呼。

“救命……啊……”湖水中扑腾的五个人也一边呼救一边呛水,一边呛水一边呼救。

楚明珠收起笑容,骂道:“你们是死人吗?还不下水救人!”

话音落,空中几道黑影纷纷跳水救人。

随着几声“噗通、噗通”的响声,楚明珠不可思议朝月空中看了看,这无遮无挡的,他们到底是怎么藏身的?

皇帝的这些暗卫可真是厉害,神出鬼没,你完全感觉不到他们存在,他们却又如影随形。

灯市上原就人山人海,出了这么一件热闹,人群已经密集围拢过来,将湖畔围得水泄不通,遮挡了楚明珠看向湖中的视线。

楚明珠拍了拍掌,掉转身心满意足走掉。

这下好了,终于摆脱这些狗皮膏药一样的暗卫了。

“父皇啊父皇,你这么溺爱女儿我,我都被你老人家养成一个废物了,什么时候才能独立自主吗?是时候出来锻炼锻炼……”楚明珠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迅速跑走。

太好了,终于自由了,就让本公主享受一下无拘无束的滋味吧!

楚明珠一口气跑出灯市,看着街道,一时呆呆。

这一个月,全长安城的人大抵都云集到灯市那边,就为了帮她这十七公主庆祝及笄,其他街道人迹稀少,这才什么时辰,店铺竟都打烊了。

楚明珠看着一扇扇紧闭的店门,不由意兴阑珊。

TM的,到底是谁过及笄礼嘛!

也不是所有店铺都打烊,有些店铺就是专门做夜市的,比如南风馆。

楚明珠已经站在南风馆门口空白的大牌匾前,不可思议地想:这可怎么招揽生意?

皇帝那么多儿子中,唯有一个是因纨绔遭人口舌的,那就是六皇子楚英。

数年前,六皇子被皇帝封为蜀王去了封地,不料却是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带头非法打猎、践踏百姓庄稼,手下官员劝谏,他就拉住人家一顿殴打,以致官怒民怨,遭到御史大夫弹劾,说他身为皇子却游猎没有节制,侵扰百姓和官员,阿谀奉承就高兴,违背意愿就发怒,喜怒无常,知法犯法,有损天家英名。

亲儿子如此不成器,皇帝深感羞辱,夺了六皇子的“蜀王”封号,本来要将他贬去僻远之地,奈何经不住六皇子母妃杨妃苦苦哀求。

这杨妃是前朝帝女,亡国公主,而让她亡国丧家的正是大周。

又因为,杨妃和皇帝还是表亲的关系,两人的祖母是同胞姐妹,分别是已亡国的北周卫国公的第七女和第四女。

正是这些千丝万缕的联系,皇帝对杨妃颇为怜惜,最终饶恕了六皇子,并将他召回京城亲自教导。不过六皇子顽劣成性,已成脱缰野马,依然不改吃喝玩乐的纨绔本性,皇帝政务繁忙千头万绪顾及不暇,也很无奈,只要他不伤天害理,违法乱纪,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由他去了。

六皇子也吃一堑长一智,胸无大志,一心享乐,倒也逍遥自在。

后宫这么多兄弟姐妹中,十七公主被皇帝宠溺,恃宠而骄,性格与六皇子颇为投契,所以六皇子这个兄长很愿意带着自己的混账妹妹,在皇帝老爹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些出格的事情,比如将她打扮成个小哥哥,偷偷带去望花楼耍一耍。

望花楼为了招来客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门口那叫一个花团锦簇热热闹闹,第一次跟着六皇子去望花楼见世面的十七公主就被望花楼门口的氛围迷住,实际上哪一个经过的人不心里痒痒,想着一旦踏入望花楼大门就是通往人间天堂呢?

而这南风馆就不一样,低调得让人怀疑绕过这个空白的大牌匾后莫不是鬼城?

所以,来的都是熟客吧?

“卧槽,十七妹!”

果然是熟客啊,熟得都要焦了。

楚明珠扭头,有些尴尬地看着她的七姐。

七公主不是每次出行都很低调,而要看出行的目的地。

南风馆是个低调的的地方,来南风馆也就不宜高调,所以七公主身边就带了一个乔装打扮的小宫女翠凤儿。

七公主领着翠凤儿一副“你可被老子逮到把柄”的姿态杀到楚明珠跟前。

“小十七,你可真行啊!你竟然跑出宫到这种地方,父皇知道吗?”七公主话里酸溜溜的。

“我有暗卫保护,七姐你说呢?”楚明珠说着,抬头作势看了看月空。

暗卫是皇帝的亲卫,十七公主出宫如果带了暗卫,自然是皇帝给的。

七公主也抬头看了看天空,虽然天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但在宫里人眼中,皇帝的那些暗卫就是会隐身术,能躲在空气里。

“殿下,暗卫在哪儿呢?”翠凤儿还在仰望,嘴里喃喃,被七公主扯了扯衣角制止了。

皇帝的那些暗卫都凶巴巴的,现身必要见血,虽然他们也不可能杀公主,但她的南风馆之行不就暴露了吗?

“十七妹,真是好巧,你也来南风馆吃酒啊?咱们一起吧!”七公主说着热情勾住了楚明珠的肩,好歹有个垫背的,不料楚明珠却将她的手拿开。

“七姐是在开玩笑吗?吃酒去酒楼不香吗?来南风馆难道不是为了找小倌?哦,对了,有小倌陪着吃酒,那的确更香。”

“同道中人啊,十七妹!”七公主惊为天人给楚明珠竖了个大拇指,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十七妹你之前来南风馆,去的是清馆还是红馆?吃酒作陪叫的是清倌还是红倌?”

清馆里住的都是清倌,红馆里住的都是红倌,清倌卖艺不卖身,红倌就……什么都卖。

这些自然都是六皇子哥哥毫无保留跟楚明珠分享的。

楚明珠大笑三声,冲七公主说道:“什么清倌红倌,我不知道啊!我可从来没有到过南风馆。”

“那你今天……”七公主一怔。

楚明珠笑吟吟说道:“我今天就是专门跟踪七姐你来的!没想到七姐你竟然到这种地方来玩耍,要是父皇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哦对了,父皇和母后最近正和三姑姑三姑父议亲,打算把七姐你许给武德表哥,要是七姐你来逛南风馆被三姑姑知道了……”

七公主不由头皮一麻,翠凤儿已经开口求道:“十七公主,你可行行好,千万别告诉皇上……”

真是猪队友,不打自招。

七公主恼怒给了翠凤儿一巴掌,骂道:“翠凤儿,你胡说什么?”

七公主说着转向楚明珠,赔笑道:“十七妹,是误会,我就是路过南风馆,这南风馆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我又从来没有进去过,对吧?”

“那七姐你就趁着现在还没有许婚赶紧进去玩一玩,要是回头嫁给了武德表哥,你就不能玩了,那武德表哥老爱吃醋了!七姐玩得开心一点哈!”楚明珠拍拍七公主的肩,笑哈哈走了。

看着楚明珠的背影,七公主一口恶血差点没吐出来。

“七殿下,那我们现在就回去?”翠凤儿捂着热辣辣的脸颊,问七公主。

“回去你奶奶啊!”脏话一出,七公主顿觉出了一口恶气。怪不得小十七喜欢骂脏话,都怪父皇偏心眼,骂脏话也成了小十七一人的特权。TM的,她现在就要骂个比小十七更脏的,他奶奶的!他爷爷的!他十八代老祖宗的!凭什么六哥就可以在望花楼流连忘返,她也是皇室子弟,她凭什么就不能堕落?

“走,余桃那小娼子一个月不见本宫,一定都得相思病了吧?”

七公主说着,大步走进南风馆。

绕过空白大牌匾,里头就是另一番纸醉金迷的天地。

翠凤儿捂着怀里的一袋金叶子赶紧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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