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严准憋了近十天没有碰彩绣,所以昨晚疯狂了些,到现在还没有起床。
彩绣很辛苦,伺候了老的还得伺候小的,如今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不过,她现在对自己的生活状态很满意,她甚至觉得比起她之前在欧阳府上做奴婢里面的道德标杆要好得多,要更有活着的意义。

自家两位小爷中了县试,让她对严家更加有归属感,她甚至期盼着可以为严家再诞下一位公子,这样她或许还有希望在严家富贵发达之前被扶正,成为主母。

作为一个从小在大乡绅家里长大的人,彩绣知道一旦严家富贵以后,自家老爷是很可能会喜新厌旧的,那时候自己或许就跟欧阳府里的那些老嬷嬷一样被边缘化。

所以,彩绣现在拼命地积极表现着,她昨晚甚至或许是更主动,要不然严衡也不会听见“老爷我还要”这样的呼喊。

也正因为此,严衡现在和自家老爹单门别院住着的心越来越强烈,自己或许能体谅一下,但他不能让小严嵩深受此影响,毕竟那叫声不利于少年儿童健康的身心发展。

老爹严准似乎也还想多子多福,严衡不止一次看见他去找大夫要养血生精的方子。

自己老爹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从生殖学上说,再这么生精,精子活力明显已经不可能如年少时,再加上彩绣也是大于二十四岁的大姑娘,已经到了晚婚晚育的年纪,子宫着床难度肯定也大。

两人都错过了生殖学上的最佳繁殖期,一时很难怀上也是很正常的。

不过,严衡并没有把自己分析告诉老爹,因为他敢确定,自己一旦说服了他,他肯定会去祸害十八岁的小姑娘。

鄱阳湖大量的水量蒸发使得赣北的分宜县雨量充沛,等严衡和小严嵩出门后,就发现县城街面上还是湿漉漉的。

人说春雨贵如油,此话不假,严衡的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有新的生命在萌发。

今日不是三六九,时辰也还早,街面上没多少人,此时的严家也没什么仆人小厮陪着,因而严衡和小严嵩依旧是孤零零的两个人往县衙走去。

分宜县的商业很发达,街道两边皆是鳞次栉比的店铺作坊,一道道横幅就挂在街道两边的上空。

上面写着:“文曲书斋恭贺严衡荣登甲辰年县试案首、严嵩荣登甲辰年县试第二名”。

还有其他与文曲书斋合作的书铺也打着这样的横幅。

这是严衡让文曲书斋新搞的花样,也算是为自己和小严嵩打打名气,也为文曲书斋打打名气,其他书铺也可以借此扬扬名。

小严嵩抬着头很认真地看着这些横幅,很开心地道:“哥哥,这里有我们的名字,这里也有我们的名字。”

“这些算不上什么,等你鸿胪唱名那一天,还要刻进士碑呢”,严衡这么一说,小严嵩就又好奇地问了起来,什么是鸿胪唱名,什么是进士碑。

严衡一边讲述着一边牵着严衡的手走着,不一会儿就到达了县衙前。

按照分宜县惯例,此次县试中第者都会来见知县一面,也算是感激一下县尊的恩德。

不过窦顶没有来,严衡已从欧阳进口里得知,这位窦家大少爷自从县试只得了个三十二名后就去了袁州府,精心准备府试,甚至已经以世侄的名义见了如今的袁州知府,似乎对府试案首是志在必得。

欧阳宏也开始闭门读书,作为欧阳家杰出子弟的他此次连县试都没中,对他打击很大,如今也是连门也没出。

严衡看得出来,自己和小严嵩包揽县试前两名是有好处的,至少能让他们收敛起自己的锋芒,踏踏实实地读几天书。

大部分县试中第者,知县熊绣也只是象征性的见一见,说一两句话。

而严衡和小严嵩则被熊绣召进了后院。

这算是严衡和熊绣的第二次见面,不过此时的知县熊绣则要严肃地多,也不说话,就在那里喝茶。

严衡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行拜师礼。

但严衡一时一时也有些玩性大发,这个不愿意与自己文曲书斋合作的县尊却在自己刚卖完资料就着人来收税银。

税银虽然不多,按照三十取一,也不过百多两银子,但严衡不忿啊,凭啥那些什么士绅家的粮铺当铺都不去交税,就只来收自己家的。

当然,交纳商税乃是义务,严衡也只得遵守,毕竟他也知道大明商税也就这么一点,在养着一大帮蛀虫(皇亲国戚与举人进士)的大明,国库也只能指望着从他们这里拿点钱去减轻自耕农的压力。

熊绣喝了三杯茶水,不由得打了个嗝,但心里也有些恼怒,暗骂这严衡的老爹严准莫非没有教这两兄弟见到自己这个县尊该怎么做不成?

自己肚子都咕噜噜直叫了,还没见这两小子行大礼。

知县熊绣越想越气,正要把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严衡忙行大礼:“学生见过恩师!”

小严嵩此时也奶声奶气地嘿嘿一笑,凑上前来:“学生也见过恩师。”

一个十二岁,一个五岁,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知县熊绣看着严衡和小严嵩的举止一时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也没生气:

“起吧,府试都准备的如何了?”

“正在苦读中,承蒙恩师挂念”,严衡回答后,知县熊绣却又道:

“你文章还是可以的,即便考到进士也不难,只是那字简直太差,要多学学名家字帖临摹。”

“谢恩师教诲”,现在逢人就会说自己字写的难看,严衡耳朵已经听起了茧子,对此他也只能好好听着。

而熊绣则似乎也没有什么耐心,摆摆手道:“先下去吧,以后好生苦读,别妄自菲薄,非议朝廷;

文官也好,宦官也好,朝中大事只有公断,别再口出狂言,须谨言慎行!

大司马王恕王公已经因你一句话而决然致仕,如今是闹得朝野沸腾,都说是因你一介乡野顽童之狂言导致良臣灰心,不少言官都已经上折子参你,甚至还要治你的罪,说你们违背了圣人之道,乃入了邪教妖孽之徒,当用火焚之;

好在商阁老奏本一上替你压下来,陛下看你年幼也没有要处置你,但你自己得小心点,朝中清流是惹不得的,日后当好好读书,他日青云直上再展凌云之志也不迟。”

严衡不知道为什么熊绣要给他讲一大堆话,不过他也没想到自己当时的狂言竟然真的让王恕退休归隐,也没想到言官们反弹这么大,自己不过客观评价了几句,这些人却为何还要把自己烧死,自己有那么可恨吗。

这还是怪自己当初才来到这个世界没有好好想想后果,一不小心揭开了皇帝的新装这个谎言,让天下的文官都被自己拆穿了真面目,而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这么多人。

当然,只怕也跟王恕有关,这个成化朝的直肠子老臣只怕就因为听了自己的一番言论而兴冲冲地把自己的话写进了辞疏里。

若不然,自己一介乡野村童的粗鄙之言如何能闹得朝野皆知。

一想想这些,严衡就觉得不寒而栗。

不过好在此时的文官集团还没有彻底固化,也没有真正的完全统治了整个大明,至少还是有很多文官是为民办事的,若不然,自己也不会活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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