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北王之女,天家男儿任我挑选,便是当着陛下的面,此话我亦敢言,烈王殿下信么?”
沈羲和一改她柔弱温婉的模样,口吻依然清淡,但那双寒烟如雾般溟濛的眼睛透着无尽的狷狂,狷狂到连谦称都丢了。

出奇的,萧长赢却平静了下来,他子夜一般幽深漆黑的眼眸突然弥漫开无尽的笑意和兴味:“沈羲和,不论你为着什么缘由出现在此处,不论你的目的是何,你真的让本王起了心,本王就不信这世间,还能够有本王得不到的女人。”

“王爷可否先松手?”沈羲和的目光落在萧长赢的手上。

水袖滑落,露出了被包扎的手臂,萧长赢的目光闪了闪,他隐约记得昨夜的事情,似他的手指嵌入她细嫩的手腕。眸子稍稍一软,就松了手。

得了自由的沈羲和自然垂下手:“这世间尊贵如陛下都有得不到之物。烈王殿下您记住一句话,臣女只说一遍:沈羲和,注定是您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女人,殿下可切莫将心落在臣女身上。”

言罢,不多看萧长赢一眼,提步而去。

……

檀香缭缭,青烟徐徐。

薄薄的一层笼罩在沈羲和光洁白皙如凝脂的脸庞上,衬得她绝色的容颜若隐若现,朦胧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莫远推门进来,看着案几之后正在调试琴弦的沈羲和,气定神闲的模样让他觉得心生敬畏。

“办妥了?”沈羲和头也不抬,勾了勾琴弦淡声问。

“郡主,属下已经命人将证据送到太子殿下手里,确保万无一失。”莫远立刻低头恭恭敬敬回复,“长沙郡刺史也在赶来的路上,约莫半个时辰就会抵达。”

“珍珠,东西都收拾得如何?”沈羲和细长柔软的双手轻轻按在琴弦上,抬眼看向一旁低眉顺眼的珍珠。

“回禀郡主,已经都收拾妥当,随时可以启程。”

沈羲和:“吩咐下去,半个时辰启程。”

“诺。”珍珠应声后行礼退下。

“郡主。”莫远待珍珠走后忍不住出声。

“何事?”沈羲和侧首问。

那个侧颜,从微光之中轻轻的转过半边,宛如从厚云之中探出半边的圆月,光润清幽。

莫远低下头:“郡主将那东西交给太子殿下,纵使属下一再谨慎小心,可您救了烈王殿下之事瞒不住,只怕太子殿下拿到证物,便知是郡主献上。郡主先是于烈王殿下有救命之恩,后又对太子示好,属下担心,担心……”

“担心我左右逢源,最后落得两头空?”莫远不敢说出来,可沈羲和何等聪明?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便是想看看太子殿下,值不值得我再费神费时。至于烈王殿下……让他误会,岂不是更好?”

沈岳山安排这一场美人救英雄的戏码,她却对萧长赢不屑一顾,萧长赢这会儿正在自以为是笃定她欲擒故纵。

那就等他知晓他拼了命也要护住的东西早不知去向,是谁做的还需要猜么?

可他没有证据,又能奈何得了她?

他便会明白,她就是冲着他的东西而来,而不是冲着他这个人,早些划清界限也好。

“郡主,若是如此,我们只怕要与烈王为敌!”莫远有些焦急。

沈羲和是西北王之女,素来不干涉朝政,朝堂的风云变幻与她无关,可她偏偏偷走了烈王千辛万苦得来的证物,这只会向烈王传达一个信息。

沈羲和背后还有人需要!

再联想到沈羲和入京都的缘由,不难让烈王明白沈岳山已经替沈羲和觅好了某位皇子做如意郎君……

“为敌么?”沈羲和不以为意一笑,“不过迟早之事。”

右手指尖流畅的一拨,幽雅、飘逸、空灵的琴音从她的手中倾泻而下,令人心神蓦地就宁静下来。

然而,莫远和一墙之隔的萧长赢都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沈羲和手腕一转,那音调瞬间变得深远、雄浑、厚重,有如钟磬之声。

气势奔腾如千军万马践踏在心弦之上,令人心神紧绷,仿佛随时都可能随着琴弦崩断。

就在闻者呼吸紧促之际,沈羲和的指尖轻转一划,细腻、柔润而略带忧伤,极似离人的吟唱,带着不知何去的迷茫飘散开来。

直到一曲终,听到琴声之人都还久久不能回神。

“琴乃雅器,不可闲置。”沈羲和站起身,轻盈的步履摇曳着迤逦于地的长裙,“这琴,就如人。放久了便不知如何用,若是每日用着,便会越来越顺手。许久不曾弹奏,到底是生疏了。”

隔壁院子,一个身手敏捷之人无声无息潜入了萧长赢的屋子里,单膝跪在榻前:“王爷,属下来迟,请王爷责罚。”

萧长赢正曲着一条腿,单手枕头躺在床上,他还在回味沈羲和之前的琴声。

古琴有三音,天地人三音色极少有人能够衔接得如此天衣无缝弹奏出来,浑然一体,起起伏伏,每一处变化都恰到好处。

“起来吧,此事怨不得你们,是本王大意。”他尚且被逼得手中的东西脱不了手,他的人自然也没有那般轻易就能够寻到他,“东西可取回来?”

下方之人立刻跪拜下去:“殿下,属下寻着殿下的暗记找到之地已被挖开,东西不知去向。”

萧长赢豁然坐起身,完全不顾伤口牵扯的疼痛:“你说什么?”

下属吓得深深埋头:“东西被人抢先一步带走,至于是何人,属下无能,尚未查到。”

拳头猝然捏紧,萧长赢黑亮的眼眸越发深寒幽冷,旋即冷笑一声:“呵,本王还真是小看了她。”

萧长赢蓦地大步从床榻上迈下来,有些不稳的步子虚浮却急切往外走,看到空了大半的院子,不理会刚到的长沙郡刺史,迅速奔到大门口。

只能看到沈羲和的队伍远去的身影,方才抚琴一曲不过是遮掩搬动行李的声响,方便她在他浑然不知的时候离去。

马蹄飞扬的粉尘还未平静下来。似落入了萧长赢的眼底,令他的目光阴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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