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怎么来了?”安达文低声道。
安德渊在父亲的墓前坐下。用风衣的袖子擦去父亲遗像上的浮尘。

安达文道:“是我堂姐给你打的电话,还是张扬把你喊来的?”

安德渊摇了摇头道:“都不是!”他在身边的石板上拍了拍道:“你大伯!如果不是他让我过来,我怎么可能来?”深邃的双目中闪过阴冷的光芒。

安达文道:“爸!我可以搞定,为了张扬,她会把股权给我!”

安德渊眯起双目,他慢慢从怀中掏出烟盒,抽出一支香烟点燃:“阿文,做人不可以锋芒毕露!”

安达文望着父亲笼罩在烟雾中的面庞,一时间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天空中飘起了濛濛细雨,青云竹海笼罩在一片烟雨之中,安达文道:“爸,下雨了,咱们也去道观里避一避吧!”

安德渊摇了摇头:“我想在这里多陪你爷爷一会儿!”

安语晨很虔诚的跪在蒲团上,李信义望着孙女,不禁叹了一口气,这几天,小丫头已经来清台山两次,可见安家内部必然经历了剧变,对她的打击很大。

安语晨道:“我四叔来了!”

李信义笑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语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道长,人死后真的有魂魄吗?”

李信义道:“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就算有魂魄,记不起前世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能够记起前世,心中放不下对前世的牵挂,岂不是要痛苦一生?“

安语晨道:“我爷爷临终前,对道长说过什么?”

李信义道:“他只说这世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安语晨眼圈红了,美眸之中泪光闪烁。

李信义道:“人活着未必快乐,死了未必痛苦,活在这世上,只要认认真真,对得起自己就已经足够。”

安语晨道:“我尝试着珍惜身边的每一位人,可是结果却并非我所愿。”

李信义笑道:“只需要去做,何必管什么结果,你们安家又有哪个人真正在乎过结果二字?”

安语晨双目一亮。

此时门外传来安德渊的笑声:“道长,我们安家如何不在意结果了?”他和安达文一起走了进来,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风雨淋透。

李信义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下什么因,日后就得什么果。”

安德渊笑了笑,磕头上香之后,站起身来:“我爷爷是马匪,照道长的说法,我们安家种下的因可不好。”

李信义微笑道:“善恶,是非谁能说清,你爷爷在多数人的眼中可能是坏人,可在他家人的眼里却是好人,他对外烧杀抢掠。可对家人却种下的却是善因,就算天下人都指责他唾弃他,你们安家人不可以!你父亲当年在香港也混迹黑道,造下无数杀孽,可他后来洗心革面,踏入正途,晚年投资家乡造福家乡,他在家乡种下了善因,在家乡人这里必然可以得到善果。”

安德渊哈哈大笑,李信义的话让他联想起自己,他年轻之时就出走台湾,在台湾创立信义社,杀人无数,按照老道士的说法,自己种下恶因无数。安德渊道:“看来我还是不要在意结果的好!”

李信义道:“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坏事做多了就不想去做好事!”

安德渊双目一凛,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散开来,安达文怒喝道:“老道士,你胡说什么?”

安德渊斥道:“阿文,我和道长说话,哪有你插口的份。给我滚出去!”

安达文愤愤然离开了大殿。

安德渊歉然道:“道长,犬子无礼,还望道长见谅!”

李信义微笑道:“他眼中无我,我眼中无他!”他指了指门外道:“雨停了!”

安德渊听到人家已经下了逐客令,自然也不好继续都留下去,安语晨和他一起离去,走出紫霞观,李信义从后面追了出来,交给安语晨一个亲手雕刻的护身符,还有一卷**,微笑道:“拿去看看!”

安语晨恭敬道:“多谢道长!”

安德渊心中暗忖,看来这安家能被老道士看在眼里的只有父亲和侄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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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天野就张扬的事情请示宋怀明,宋怀明回了他四个字,秉公处分!杜天野明白,秉公处分不是秉公处理,张扬这件事的影响太坏了,宋怀明也要处分他。至于要给张扬怎样的处分,这件事杜天野考虑再三,他还是应该拿到常委会上讨论一下。

市长左援朝也已经考察回来,常委班子所有成员都已经到齐。

在常委会的最后,杜天野将张扬殴打安达文的事情抛了出来,他的目的很明显,有些人不是想跳吗?我再给你们一个跳的机会。

杜天野道:“接下来,我们讨论一下张扬同志的问题,事情的具体经过,我想大家也已经知道了,无论我们情不情愿,事情都已经发生,对我们来说。认识错误,改正错误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不过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很坏,我们不能听之任之,要拿出一个处理意见。”

政协主席马益民想说话,可杜天野不给他这个机会,转向左援朝道:“左市长,上次的常委会你没参加,我们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左援朝笑了笑,他当然明白杜天野的意思,杜天野和张扬的关系众所周之,这次的事情,杜天野肯定要保他,不过张扬殴打投资商,这件事影响实在太坏,如果不拿出一点惩罚措施,肯定会被人戳脊梁骨。杜天野让自己先说话,也是想让他表明态度给其他常委看。左援朝对这件事有了正确的分析,说出自己意见的时候自然游刃有余,他叹了口气道:“我也是听说这件事不久,这件事让我很痛心,也很难过,从根本上来说。这是一个认识上的问题。”

所有常委都看着左援朝,一时间都搞不清楚市长大人买的什么药,认识上的问题?什么意思?

左援朝道:“这件事的起因我们都知道,世纪安泰拖延清台山的投资,拒不兑现当初的合同,现在又想从南林寺商业广场抽回投资,公然搞出了转让开发权的把戏,张扬作为开发办主任,心里不舒服是难免的,说实话,我心里也很不舒服。这好比在饭店里订了一桌饭,饭菜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突然说不来,而且拒绝赔偿我的损失,换成谁心里也不会舒服。”

左援朝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人家在挺张扬,而且不是一般的挺。

常务副市长李长宇道:“可不仅仅是订饭的问题,现在是饭菜做好了,他吃了两口,然后拍屁股想走人,根本就是吃白食!”

左援朝笑道:“如果真是饭店,那么这种行为,肯定让人无法容忍,我们要严惩白食!”

人大主任赵洋林冷笑道:“好一句严惩白食,这么说张扬殴打投资商的行为,我们非但不应该批评,反而应该鼓励了!”

左援朝笑道:“我们江城可不是饭店,我们想招商,就得虚怀若谷,就得目光远大,我们要有千金买马骨的精神,明知道人家不厚道,我们也要做出高姿态,不能因为一件小事,吓走了其他的投资商,所以张扬的认识有问题,他只看到咱们江城吃亏了,他要为江城主持公道,他没想到有些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

赵洋林和马益民对望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同样的感觉,这左援朝最近的政治修为进步的不是一般的大,从他的言辞上可以看出,通过他和李长宇的那场明争暗斗,左援朝在政治修为上取得了一个突破,这个突破明显是质的飞跃,他的见识已经将其他的政治伙伴甩在身后了。

左援朝道:“所以我看。无论这次张扬的出发点如何,他所造成的负面效应还是很大的,热血值得肯定,冲动必须要受到惩罚,我建议给他一个党内警告处分,扣发04年度职务津贴。”

话说到这里,谁还不明白,左援朝护着张扬呢,党内警告处分,扣发04年职务津贴,乍一听是好像很严重,可稍一琢磨就知道这板子打得也太轻了。

政协主席马益民道:“我看扣发职务津贴就免了吧!”

在场常委都有些奇怪,马益民什么时候开始为张扬说话了,要知道他可恨张扬恨得牙痒痒的。

果不其然,这厮稍作停顿又道:“张扬也不缺钱,一年的职务津贴还不够他养车的!”这话够毒,等于公然指责张扬在经济上还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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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市长袁成锡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听说张扬戴的那块手表就一百多万。”

组织部长徐彪听不下去了:“人家戴块好表怎么了?那是人家未婚妻送得,谁看着眼馋,谁去找个有钱的老婆啊!”

公安局长荣鹏飞哈哈笑了起来,和徐彪的挺张扬到底不同,他在表面上还是很圆滑的,荣鹏飞道:“别说袁市长羡慕,我也羡慕啊,单单是一块表,我们在场的人一辈子都赚不到,带着百万的手表,你让他去贪污公款,人家还看不上呢。”

气得袁成锡直翻白眼。

杜天野皱了皱眉头:“我让大家商量处理意见,怎么变成了手表讨论会,你们这么羡慕,干脆都别当官了,辞职下海做生意,那样来钱多快啊!用不了几年,你们人手一块钻表,谁也用不着羡慕张扬了。”

赵洋林似笑非笑道:“我们要是都走了,杜书记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

杜天野淡然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谁也不可能在一个位置上呆一辈子,赵主任,您明年不也该离休了吗?”一句话把赵洋林憋得满脸通红。

左援朝冷眼旁观着赵洋林和杜天野的针锋相对,心中不禁暗暗称奇,赵洋林最近变得从未有过的强势,这厮莫非是打了鸡血?大有豁出去要跟杜天野周旋到底的架势,他究竟是匹夫之勇,还是有所依仗?旁观者清,左援朝几乎能够断定真正的原因是后者,混迹官场多数都善于把握机会,而且善于规避风险,盲目的死扛和对立基本上不会出现在这些政治老手的身上,就算赵洋林哪根筋没有搭对,马益民、袁成锡、杨庆生这帮人不会跟着他疯,唯一的解释是,他们找到了靠山。

人越往上走,越是如履薄冰,越是懂得要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位置,左援朝也是如此,他暗暗决定,要观察形势,没有必要的话,绝对不说。

赵洋林最近的底气果然很足,他大声道:“我认为对张扬的处理不能太轻,因为他殴打投资商事件,我们在老百姓的心目中变成了什么形象?整个平海省都在看我们的笑话,中央台的记者还在江城采访,用不了几天,新闻就会播出,我们一定要抢在新闻时空报道之前,做出反应,不但要处理他,还要公正公平,给投资商一个交代,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不能因为他有些背景关系,就纵容他任意胡为。”

杜天野冷笑道:“赵主任,那你说该怎么处理张扬?”

赵洋林道:“按照我的想法,这种害群之马早就该清除出党的队伍!”

徐彪阴阳怪气道:“真不知道是大义凛然呢,还是公报私仇!”

赵洋林怒视徐彪。

徐彪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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