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愣了愣,不由觉得好笑:“您说什么呢?什么终身大事?我才多大呢?!”撑死了十三、四岁的年纪,若在现代,还是初中生呢。
钱老大夫哂道:“你以为自己还小么?若是在一般的人家,女孩儿长到你这个年纪,父母早两年就开始为孩子看人家了!只是你无父无母,姜家那边也不管你,认得的干爹本身还迷糊呢,又没养过孩子,哪里懂得这些?但没人为你操心,你自个儿就该为自己操心,可别成了老姑娘,还没嫁出去!你又不比那些父母双全的姑娘家,事事有人可以依靠,若是你连个夫家都没有,将来老的时候,谁照顾你?谁替你养老送终呢?”

青云哑然。好吧,她承认钱老大夫想得非常长远,十三四岁在现代就是初中生,连正经打工都够不上,但在古代,确实已经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有的女孩子可能十三、四岁就结婚生孩子了,她实在不该觉得自己还小。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并不觉得自己不嫁人就活不下去,如果担心老了以后没人照顾,大不了将来收养几个品性好的孩子。若她真要嫁人,还是要选择一个自己喜欢、人品又信得过的人才行。这古代比不得现代社会,夫妻关系不好随时都可以离婚再嫁,一旦订了亲,嫁了人,就很难反悔了,即便是和离了,日子也不好过。万一遇上个衣冠禽兽,搞不好连人身〖自〗由和个人财产都保不住!

这么一想,青云便对钱老大夫道:“将来的事谁能说得准呢?兴许以后我会遇见合适的人,但现在真不是说这种事的好时机。干爹马上就走了,我也打算跟着一起去,难道还要在清河找人家不成?”她笑着拉住钱老大夫的手,诚恳地道:“钱爷爷,谢谢您,我知道您是为我着想,特地提醒我来着。我真的很感动,一想到将来不知几时才能再见到您,我心里就特难受……”

钱老大夫挣开她的手,有些气恼地道:“你当我是闲着没事干替你做媒么?!还哄我呢!真的舍不得,又何必要走?!”

青云哑然,只能冲着他傻笑。

钱老大夫见状,叹了口气,忍不住伸出手指戳了她脑门一记:“外头人都说你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有个姑姑做了皇后的,你哪里有半点儿富贵人家千金的模样?其实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小鬼!”

青云缩了缩脖子,蹿到他身后讨好地为他捏起了肩膀:“我真不是在哄您的,钱爷爷,我是真舍不得您,只是您也知道,我一个孤女,没亲没戚的,干爹一走,我就更没有依靠了,虽然一起从西北来的大家会帮我,但非亲非故的,我也不好事事烦你们,所以才打算跟干爹离开。不过您放心,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钱老大夫回头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安然享受她的服务,还不屑地道:“且听着吧,谁知等你回来时,我这把老骨头是不是都入了土?别人也未必还在这里,我听说好几户人家攒够了钱的,都在盘算着回西北老家去呢!怕是你这一走,他们也要走了。”

青云有些吃惊,但细心一想,这些流民都是自西北逃荒而来,如今有了家底,老家又没了灾荒,自然会想要回去。在清河有房子有田地有产业的还好,入了籍,又没有别的亲人留在西北的,可能就不想走了,但那些没有分到田地的呢?还有亲朋在西北的呢?又或是在西北本来有产有业的呢?

于是青云只是叹了口气:“我曾听人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家想回家乡去,也是人之常情。本来我们就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因为逃荒才聚在一起,如今灾难早已过去,自然该为自己和家人选择合适的道路了。”

“你倒是看得开。”钱老大夫摇了摇头,接着愣了愣,忽然回头瞪她一眼“被你忽悠了,差点儿忘了正事!”

“啊?”青云不解地看着他“什么正事?哦,您是说那些药吧?这才几天,您就准备好了,真是麻利!”

“药是备好了,你一会儿回去拿走就行,还有两样药没了药材,我需得托人从淮城进了货,才能配好,过几日我打发僮儿给你送去。”钱老大夫挥挥手,制止她继续为他捏肩膀“丫头给我坐好了,先前说的那件事,我有话劝你。”

先前的事?不会是那个“终身大事”吧?青云哭笑不得地在他面前坐好,双手安安分分摆在腿上,象个乖巧的小学生模样:“您请说,但我还是那句话,现在不是说这种事的好时机。”

“屁话!我不知道你眼下不能从清河找婆家么?!”钱老大夫瞪眼道“何况这几年咱们在清河也住得熟了,本地人家的孩子,还有谁能配得上你?象点样子的,早在前头黄念祖祸害百姓时就早早离开了,剩下的连钟家那姑娘都看不上,更何况是你呢?!”

青云笑着正要说话,就被他抬手止住:“我说的不是别人,而是小曹大夫!你可知道,他前些天跟我说,打算正式辞了这里坐馆的差事,又要把半夏讨回去,打算跟着你们去东北呢!”

“什么?!”青云这回可真的吃惊了“他也要去?可前儿我见他时,他还劝我别去呢,也没说他要离开的话呀?!”

钱老大夫哼哼两声,嘴角却含着笑:“傻丫头,他这是要跟着你走呢!你不去东北,他自然不会说要去,但如今你卖房卖铺子,是铁了心要走了,他自然也就改主意了!”

青云的脑子一时半会儿没想到什么风huā雪月的事情上,反而觉得心寒。曹玦明一心念着要从她脑子里掏出“过去的记忆”好查明他爹死亡的真相,本来她以为他会相信自己一旦“恢复”了记忆,就会捎信告知的,现在看来,显然他对她并不放心,可能也不信任,否则怎会决定跟着她前往千里之外的锦东?

也许是看见青云的脸色不大好看,钱老大夫很快就猜出了她心里的想法,笑道:“他告诉我这件事时,我曾问过他,可是担心你这一走,将来即便想起了什么事,也不会告诉他?他说不是的,即使你一辈子想不起来,他也愿意一直陪着你,爱护你,绝不会忘记你俩的情谊……傻丫头,你还听不出来么?从前的机灵都到哪里去了?!”

青云愕然,期期艾艾地问:“您说的……是那个意思吗?”曹玦明居然对她……不会吧?

钱老大夫打趣地看着她:“你说说看,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又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劝她:“小曹大夫既然对你有这个心思,你就得牢牢抓住这个机会!虽说你是姜家的女儿,但如今这身份不明不白的,我看姜家对你也不怎么上心,将来在婚事上定会吃亏的!小曹大夫出身岍州杏林名门,家境不错,人也有才,他对你挺关心的,他母亲也不讨厌你。本来你若是被姜家正式承认了,兴许他家还高攀不上,但眼下这情形,你们倒是正好相配!他既认得皇后娘娘,姜家人知道了也不会反对你们的亲事。我劝你呀,就赶紧趁着这回同行的机会,把这件事定下来,至于他母亲那边,只要他主动开口说,多半还是能成事的!”

青云听得直发呆,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您……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这不可能呀!也许他根本没这想法,只是说的话有歧义,您就误会了。”

钱老大夫沉下脸,拍了她的脑门一记:“什么话?!我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呢!小曹大夫自己或许没察觉,但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的心事?你居然说我误会了?我看误会了的人是你!”说罢双手一背,便转身出去了:“气死我了!一个两个都是榆木脑袋!”

青云在屋内继续呆坐,回想起从前与曹玦明相处时的情形,怎么想都觉得不自在。从前她不知道曹玦明接近自己的〖真〗实目的时,只以为他真是个好“表哥”因为她孤苦无依所以处处照顾周到,后来真相大白了,她也只以为曹玦明是冲着她脑子里的“记忆”来的,那种种亲切的行径都是为了取信于她。可今天钱老大夫却告诉她,曹玦明……喜欢她?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不可能是三年前两人初遇时开始的吧?他当初才几岁?不过十五六的年纪,她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娃娃呢!象他这种情窦初开的小男生,要喜欢也不会看中她这种还未发育的小女孩吧?!

也许……他只是以从前的态度对待她,关心是有的,***嘛,不过他们现在的年纪都大了,到了适婚之龄,又没有了亲戚关系,所以在钱老大夫这样的外人看来就显得太过暧昧?以至于让他误会了?

青云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一回事,心中略平静了些,忽然想起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不能继续待在医馆里浪费时间了,忙起身去找僮儿讨药。僮儿却不知去了何处,柜台前没人,她只当他是到隔壁坐诊室帮忙去了,便又转到那里去瞧。但坐诊室里只有曹玦明一个人坐着,诡异的是没有一个病人在!

青云看着曹玦明那张清秀端正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便想退出来,不料曹玦明已经发现她了,一脸惊喜地站起身:“姜妹妹怎么来了?你是来找我的么?”

青云咳了一声,干笑道:“不是……我其实不知道你今天过来坐诊,我是……呃……我是来拿前几天订的药的,可僮儿不在柜台那边……”

曹玦明“哦”了一声:“药不在柜台上,在里面小屋放着呢。我方才发现有一味药快要断货了,便让僮儿去后头库房了。你急着要走么?不然……”他原本想说自己去拿的,但说到这里却忽然改了。“不然等他回来了,再帮你取来?”

青云一想到要跟他独处,还没有旁人在,自己方才又听了钱老大夫那番让人尴尬的话,就觉得浑身不自在,忙道:“不必了,我认得地方,我自己去取好了。”说罢就进了里头的小间。

曹玦明有些懊恼,他早该想到青云熟悉医馆里的每个角落,加上又在钱老大夫跟前打过一阵下手,认几种药对她来说是极容易的事,他这个借口着实不够聪明!但这个念头闪过之后,他又更加懊恼了,因为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青云很快就拿了药出来,见诊脉室仍旧只有曹玦明一个人站在那里,两人对望着干笑了一下,正好有个老人从外头进来了,却是医馆的一位熟客,一见曹玦明便打招呼:“小曹大夫啊,你今儿在真是太好了!我跟你说,我那老病最近又犯了……”曹玦明不得不将视线从青云脸上转移开,集中精力为那位老人问诊。青云低头小声说了句:“你有病人,我先走了。”便匆匆离开。曹玦明张口欲喊,却因为病人又开始跟他说话,只能打点心情,将注意力移到病人身上。

青云出得医馆,摸摸胸口心跳得飞快,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告诉自己:“没事的,只不过是听钱爷爷说了几句话,才会觉得不自在。钱爷爷也是好意,怕我找不到好亲事,但他真是误会了……”如此重复两遍,感觉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便露出微笑继续向前行。

店铺房屋很快就卖出去了,包括散卖的和赵三爷包下的几间,加起来青云一共到手七百多两银子,深觉自己当年的投资做得值!

这七百多两银子,她只留下了一百多两,剩下的六百两整,全都托周楠帮忙,换成了等价的宝石和黄金,又请著名的流民木匠尤师傅打了两个有夹层的衣箱,密密收起。那一百多两,则换成碎银子,预备路上与到达锦东府后的使费。

她也曾经打过银票的主意,可惜这古代只有发达地区才有银庄开设这项兑换服务,而锦东府是新开发地区,还没有大银庄到那里发展,所以只能带现钱。

还有雇人的事,她托了王掌柜帮忙打听,希望能雇到的人有男也有女,最好有会赶车的、做厨活的,还有能做粗使活计的,要是识字懂算数就再好不过了,起初订的约一律是五年,五年后如果有想留下来的再续签,每年薪水各人不一,最少的也有十两,算是不错的差事了。王掌柜已经打了包票,让她过两日去听信儿。

事事都进行的十分顺利,青云正高兴呢,谁知常嬷嬷却找上门来了,一见她就劈头质问:“姑娘怎能私自逃走?!大老爷好心要栽培你,七老爷一直为你做说客,你却不念恩情,擅自私逃?你这样对得起大老爷和七老爷么?对得起收养你的九爷么?!”

青云笑眯眯地道:“嬷嬷您在说什么呢?明明是你告诉我姜大老爷的〖真〗实想法的。既然姜大老爷不想认我,我也不希望七伯与大老爷生隙,才会非常懂事而识大体地自动消失,你怎么反而怪起我来?”

常嬷嬷几乎没吐出一口血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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