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连半片山峦也是不见。
黄昏来临,斜阳渐渐向着西边的地平线靠拢,眼见就要与地平线亲密相拥。

橘色的光辉铺洒在草场上,放眼望去,看不到边际的草原,就犹如被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橘光,葱翠中透着几许残阳如血的萧瑟。

站在匈奴人的部落入口,刘辩手按着长剑剑柄,眺望着西方那轮光华虽盛,却已不再刺眼的太阳,他的眼睛微微眯了一眯。

匈奴人的部落还很是热闹,洛阳军将士们在匈奴人的帮助下,已经架起堆堆篝火,在火堆上烤漆了肉食。

附近的一些篝火上,肉食已然烤了七八分熟,滋滋冒油的肉食,散发出浓郁肉香,就连站在部落大门外的刘辩,也是能清楚的闻到那喷香的味道。

站在刘辩身后,见刘辩望着落日半晌不语,管青向他凑近了一些,小声问道:“殿下,怎了?”

“我嗅到了一股味道!”目光依然停留在落日上,刘辩的眉头微微拧着,并没有回头,对管青说道:“一股鲜血的味道……”

“殿下的意思是……?”听了刘辩这句没头没脑的话,管青微微蹙起眉头,美目眨也不眨的凝视着他,话只问了一半,便没再多问下去。

“天已经快黑了,回去歇息吧!”转过身,朝管青微微一笑,刘辩先一步向匈奴部落内走了去。

看着刘辩的背影,管青略微迟疑了一下,在刘辩走出五六步之后,才快步跟了上去。

斜阳西下,离洛阳军驻扎的匈奴部落只有六七十里的地方,一片匈奴人的营帐紧紧相连,在旷野上铺展开来,那片旷野就犹如被铺上了一层皑皑的白雪。

匈奴大营的帅帐内,年轻的刘豹正盘腿坐在一张矮桌后,手中端着一盏匈奴酿造的美酒,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睛却瞟着坐在他对面的左谷蠡王。

“左贤王!”与刘豹相向而坐,左谷蠡王眉头紧紧蹙起,对刘豹说道:“洛阳王已然进入河套,以洛阳军战力,我军人数虽是占优,却并无必胜把握。”

“那么便要如左谷蠡王所说那样,假借投降之名,诱使那刘辩受降?”端着酒盏,刘豹年轻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丝毫不假掩饰的轻蔑,对左谷蠡王说道:“听闻左谷蠡王年轻之时,也是个铁铮铮的汉子,如何……”

“上了年岁,想的便多了!”刘豹丝毫不掩饰话语中的轻蔑,左谷蠡王却一点也不以为忤,反倒不等刘豹把话说完,便自嘲似的接过了话头,对刘豹说道:“不似左贤王这般年轻气盛。”

“本王晓得左谷蠡王喜好饮酒!”刘豹并没有去接左谷蠡王的话茬,而是轻轻摇晃着酒盏,眼睛望着随他手腕摇动而起伏荡漾的酒浆,对左谷蠡王说道:“本王也曾命人从中原送来几坛中原人的酒,可中原人的酒,徒有其名,饮到口中淡而无味,不似我匈奴的酒来的刚烈。”

“匈奴美酒,天下绝品!”晓得刘豹是借着酒想说些什么,左谷蠡王也不说破,只是附和着赞同了一句:“左贤王喜好匈奴美酒,并无不妥。”

“酒,便如同人一样!”放下手中的酒盏,刘豹并没有去饮盏中的美酒,而是抬起头看着左谷蠡王,对他说道:“中原人,性情柔顺,每每我大匈奴进入中原,他们只能引颈受戮。而我匈奴人,自小便在马背上长大,就犹如这匈奴美酒一般,刚猛而性烈!”

将酒和人做了番比较,刘豹微微欠着身子,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向左谷蠡王问道:“如此,左谷蠡王还以为那些中原蛮子,是我大匈奴的对手吗?”

“白水河边,赵云仅有区区一万兵马。”左谷蠡王摇了摇头,嘴角漾起一抹苦涩而又无奈的笑容,对刘豹说道:“右贤王麾下却是有着十万铁骑。双方交战数度,我大匈奴何曾胜过?”

被左谷蠡王这么反问了一句,刘豹眉头一皱,眼睛微微眯了眯,冷冷的哼了一声,却并未说话。

可左谷蠡王显然是话还没有说完,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刘豹,嘴角带着微笑,对刘豹说道:“想当年,汉武之时,我大匈奴伊稚斜单于何其强大,却还是被汉军击破,大单于身死,匈奴臣服于汉。”

听着左谷蠡王的话,刘豹的神色中已然现出了些许不耐烦,可左谷蠡王与他同样为王,虽说王的身份要比他稍稍低上一些,身为左贤王,他却还是不能对左谷蠡王太过无理,只得耐着性子听下去。

“至于大汉明帝,更是下旨汉军长驱直入,将我匈奴大军一再击溃!”微微仰起脸,望着帅帐的顶部,左谷蠡王语气带着些许萧瑟的说道:“自此我大匈奴分为南北两部,北匈奴如今已是远去不知所踪,而我南匈奴却早难恢复往日匈奴雄风!”

“够了!”年轻气盛,对左谷蠡王一直是按捺着性子忍耐的刘豹,终于还是坐不住了,他猛的一拍面前桌案,将摆在桌上的酒盏都拍的颤动了一下,向左谷蠡王怒吼了一声。

桌案上的酒盏颤动,盏中的就酒浆荡漾着,洒出了些许,在桌面上留下一小团酒渍。

“左谷蠡王如何长他人志气?”或许是觉着自己的举动有些失态,刘豹紧蹙着眉头,按捺下心中的愤懑,对左谷蠡王说道:“今日刘辩领军前来,正是我军将之击溃,重振大匈奴雄风的最佳时机!”

“左贤王如何还是不懂?”刘豹的话音刚落,左谷蠡王就站起身,朝他走近了两步,低头看着盘腿坐在矮桌后的刘豹,对他说道:“汉人之所以能胜我大匈奴,便是因汉人狡黠,我匈奴人不及他们奸诈。应对奸狡的汉人,左贤王若是使那些匈奴人常用的手段,如何能胜?”

左谷蠡王的这句话,倒是颇为迎合刘豹的心理。

自始至终,刘豹就没把汉人的血性放在眼中,不过就是觉着汉人狡诈,才能在过去屡次胜得匈奴。

心内对左谷蠡王的话已是有了几分认同,刘豹皱着年轻的眉头,沉吟了片刻,才向左谷蠡王问道:“若依左谷蠡王之意,我等该当如何?”

“刘辩驻军的所在,乃是本王部署。部落中早已有人稳住汉军!”听得刘豹如此一说,左谷蠡王晓得刘豹心中已是认同了他的说法,便对刘豹说道:“你我各领本部兵马,左贤王于部落外暗中设伏,本王领军进入部落,一旦火光四起,左贤王率军趁夜掩杀,此战可定!”

“好!”低头想了片刻,寻摸着若是依照左谷蠡王的计策,擒获刘辩着实要比硬拼省事了许多,刘豹再次将手掌朝桌案上一拍,对左谷蠡王说道:“你我今日便引领兵马,奇袭洛阳王,让中原人晓得,我大匈奴是他们招惹不起的!”

“左谷蠡王,本王敬你!”定下了计谋,刘豹双手端起桌案上那盏酒,递到了左谷蠡王面前,对他说道:“先前是本王唐突了,未晓得左谷蠡王深意,还望莫怪!”

匈奴人脾性耿直,一向是有错便认。

细细寻思下,自认是误解了左谷蠡王,刘豹也不做作,开口便承认是他错了。

从刘豹手中接过酒盏,左谷蠡王将盏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把酒盏往一旁狠狠一摔,抹了把嘴,大笑着对刘豹赞道:“好酒!”

二人将话说的开了,刘豹与左谷蠡王相互把持着对方的手臂,先是四目相对,随后同时仰起头,冲着帐篷顶端,发出了一阵豪迈的大笑。

夕阳终于落到了地平线以下,夜幕将最后一缕阳光驱散,用它那乌黑的轻纱,笼罩住大地。

匈奴人部落中的草地上,一阵阵夏虫的鸣唱,给匈奴部落带来了几许与白昼不同的生趣。

管青居住的帐篷内,刘辩正与管青相向跪坐着。

帐篷里没有点燃烛火,一片黢黑,二人虽是相向而坐,却彼此根本看不见对方的脸庞,只能看到对方那在黢黑夜色中稍稍泛着些光亮的眸子和听到对方轻轻的呼吸声。

自打天黑,俩人便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管青更是始终将手按在腰间剑柄上,一双美眸不时的朝帐帘处瞟上一瞟。

与行军的军营不同,匈奴人部落到了夜间,不会在部落中点燃炭火,为夜间出帐的人照亮,是以整个部落都是一片黢黑。

取代了匈奴人卫兵的洛阳军巡逻兵,正在部落内的空地上来回走动。

他们的皮靴踏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声。

那响声就犹如有人在远处擂起了战鼓,沉闷且又悠远。

“大匈奴左谷蠡王拜见大汉洛阳王!”正与管青相向而坐,帐外传来了一声听似离他们帐篷还有很远的声音。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听到帐外传来的喊声,黑暗中的刘辩微微一笑,轻声对管青说道:“青儿随本王前去会会那左谷蠡王,且看他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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