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第9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也已经得到了消息。
这还得归功于张治中以“中央军校野营办事处”的名义暗中督造的国防工程,九一八事变之后,以蒋百里为首的国府智囊得出结论,在不远的将来,中日之间必有一战,蒋委员长便命令时任中央军校教育长的张治中暗中督造国防工事。

在自己的国土上打造国防工事,还要暗中进行,为什么?

还不是怕日本政府知道消息后联合西方列强进行干预,所以说弱国没人权啊。

不过张治中办事还是相当得力的,五年时间愣是没让小日本察觉出一点端倪!

张治中除了花大力气督造吴福、锡澄、嘉乍、海嘉这四条主干国防线外,还大大加强了南京跟上海以及上海各县区之间的通讯联络,光是上海连通南京的地下电话线就埋了四条之多,所以在整个淞沪会战期间,国军的通讯基本上还是畅通的。

张治中知道消息时,正在江湾36师师部督战,因为明天凌晨“铁拳计划”就要付诸实施了,对于这次“铁拳计划”张治中也寄予了厚望,在他想来,既便不能彻底肃清日租界之残敌,也定要将两区日军彻底打残,再行分割歼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吴淞镇却出了变故,61师竟然被打垮了!

得知消息的张治中赶紧动身返回古漪园,他得赶紧调整部署,因为61师一垮,吴淞、宝山一线的防御就空了,假如日军再派出小股部队从吴淞登陆,然后抄截87师、36师身后,就很可能会影响到“铁拳计划”的执行,这是张治中绝对无法容忍的。

“杨若飞,这个杨若飞哪!”张治中大步走进作战室,又将手中的武装带狠狠掼在摊着地图的方桌上,正在图上作业的几个作战参谋赶紧退开。

“总座,什么事情让你这么生气?”童元亮讶然上前来。

“什么事情?”张治中气哼哼地道,“杨虎刚刚亲自过来,说杨若飞的61师几千条人枪却让小日本的一个中队给打垮了,丢人,简直丢死个人!”

“咦,这怎么跟杨若飞自己说的不一样啊?”童元亮讶然道,“卑职刚刚也接到了杨师长从宝山县打来的电话,他说是海豹子的吴淞宝安队勾结日军发动了兵变,61师猝不及防所以才吃了大亏,而且偷袭吴淞县的日军有一个步兵联队!”

“吴淞宝安队勾结日军发动兵变?他竟然还敢告刁状?简直岂有此理!”张治中闻言气极,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了,好半晌后他才终于压下怒火,说道,“杨虎说海豹子直到现在都还在跟日军激战,你说他有没有发动兵变?”

“还有,偷袭吴淞镇的日军分明只有一百来人,哪来一个联队?!”

一件事情却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说词,其中必定有一方在撒谎,当下童元亮皱着眉头说道:“总座,我们怕是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海豹子是水匪出身,他的话不可信,那么朱侠的话呢?”张治中打断童元亮道,“朱侠从市区返回吴淞镇上时,61师已经溃败,不过现在他已经收拢了四五百残兵,正在吴淞保安队的配合下,追击偷袭吴淞镇的日军。”

童元亮脸色微变道:“这么说真是杨若飞恶人先告状?”

“那还有假?”张治中闷哼了一声,又道,“不过这么大的事情你我无权处置,还是赶紧就此事报告战区长官部以及统帅部,请冯长官和委座定夺吧。”

“好的,好的。”童元亮连声应道,“卑职现在就去打电话。”

童元亮转身去了,张治中的目光则重新转回到了地图上,地图上标注着三战区刚刚编成的几个集团军的区划,各集团军所辖各师、各旅的番号也标注得清清楚楚,当张治中的目光扫到南市时忽然停住,钟松的独立第20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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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南京的蒋委员长也知道了61师被打垮的消息。

“娘希匹,一个师四个满编团九千多人却让小日本区区一个中队给打垮了,耻辱,简直就是党国的奇耻大辱!”蒋委员长当着白崇禧、陈诚、顾祝同等高级将领面大发雷霆,“马上撤职,让他回诸暨种田去,简直岂有此理!”

陈诚只动了动嘴皮子,却什么都没说,他知道驻防吴淞镇的61师其实只有一个半团三千多人,而不是四个满编团九千余人,不过既便只有三千多人,却被日军一个中队不到两百人打垮,也委实够丢人的,杨若飞如此不堪,不值当替他辩解。

顾祝同道:“委座,61师表现如此不堪,杨若飞难辞其绺,不过61师参谋长朱侠在这次变故中表现得可圈可点,他在初到61师尚未树立威信的前提下却能力挽狂澜于即倒,纠集残兵夺回吴淞镇,卑职以为应予嘉奖,以资鼓励。”

“嗯,默三你说的对,有过要罚,有功就要予以嘉奖。”蒋委员长点头道,“这个朱侠我有些印象,应该是陆军大学正则班第十一期的旁听生,对吧?”

顾祝同连声应是,蒋委员长又道:“可以考虑晋升陆军少将。”

国军的军衔分职务军衔以及铨叙军衔两种,所谓职务军衔是指与职务挂钩的军衔,譬如军长一般为上将,师长为中将,旅长则为少将,这便是职务军衔,但铨叙军衔是指军委会铨叙厅里记录在档的军衔,这个是有着严格的人数限制的。

如果铨叙厅没空缺,既便你的资历够了,职务也够,那也得等着,譬如孙元良、王敬久以及夏楚中等中将师长,铨叙军衔基本上都是陆军少将,换句话说,这些师长虽然已是事实上的中将了,却暂时只能享受陆军少将的待遇。

刚刚被委任为第三战区副总司令长官的顾祝同赶紧记录在案。

蒋委员长又扭头问白崇禧和陈诚道:“健生、辞修,关于这次日军偷袭吴淞镇,你们是怎么看的?这只是上海日军的一次战术佯动呢,还是像文白此前判断的那样,这是日本陆军向上海大举增兵的前兆哪?”

白崇禧和陈诚对视一眼,都不敢遂下定论。

白崇禧和陈诚都很清楚,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假如他们说这只是上海日军的战术佯动,可几天后日军若真的向上海大举增兵呢?如果说是日军大举增兵的先兆,结果日本国内动员的几个师团却投向了华北战场,那他们也还是要负责任的。

蒋委员长的眉头便不经意间蹙紧了,陈诚心头一紧,赶紧说道:“委座,卑职以为兹事体大,最好还是等蓝衣社破译日军的往来电文再行判断。”

话音方落,国府侍卫长王世和便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蒋委员长耳语了几句。

蒋委员长微蹙的眉梢便舒展了开来,对白陈顾三人说道:“蓝衣社刚刚已经破译了日军的密电码,从上海日军的往来电文判断,今天上午偷袭吴淞镇的只是日本海军的一个特别陆战队,看来这只是上海日军的战术佯动。”

白崇禧和陈诚闻言不禁暗暗舒了口气。

稍稍一顿,蒋委员长又道:“张文白建议将钟松的独立第20旅调往吴淞镇加强海防,我看不如这样吧,干脆就把钟松的独立第20旅补充进第61师,第61师在吴淞就地整编,由钟松担任师长,朱侠仍为参谋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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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十九、海豹子终于带着人赶到了吴淞炮台。

只不过,这短短几里路却也让他们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好不容易才纠集起来的四百多残兵又只剩下了不到三百人。

值得庆幸的是,吴淞炮台的主阵地还没失守。

吴淞炮台是一个南北走向、长度接近千米的综合性国防工事,其主阵地便是北侧正对吴淞外海的小山,这座高度不足五十米的小山也是整个炮台湾唯一的制高点,国民政府从江阴要塞转运来的四门老旧重炮就摆在正对吴淞外海的山腰上。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上海还没有宝钢,自然也不会有用废钢渣回填而成的湿地,今天的炮台湾湿地公园,在那时候还是大片滩涂,而且只在退潮时才会显露出来,而此时又恰好正逢退潮,因此尾原大队主力没能及时登陆。

日军也不傻,他们当然不会在退潮时抢滩登陆,因为吴淞外海可不是沙滩,而是淤泥滩涂,一脚陷进去就能没到大腿根,人员都很难机动,重装备更是绝无可能通过,在这样的滩涂地形抢滩登陆,纯粹就是找死。

说起来日军在登陆之前其实还是做了大量准备工作的,对吴淞、宝山一带的水文地理以及潮汐汛情也有相当的了解,之所以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形,是因为日本陆军跟日本海军之间没有衔接好,尾原大队的登陆从一开始便出了纰漏。

按照原定的计划,尾原大队先谴队在凌晨登陆,首先抢占吴淞炮台,然后再引导大队主力在炮台湾抢滩登陆,此时正好是凌晨三四点左右,正好处于涨潮之时,可最终先谴队却在错误的地点抢滩登陆,一步踏错也就步步跟不上了。

徐十九、海豹子带兵赶到时,尾原重美先谴队正在猛攻山腰的半埋式地堡,只要拿下这半埋式地堡,吴淞炮台的主阵地就再无险可守了,但是国军援军的及时赶到却粉碎了日军的美梦,知道战机已经消失,尾原重美只得下令撤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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