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变故
在伊拉克这样物质贫乏的地区,要想不惊动他人,独立完成邮寄包裹的封装,还要保存物品的完整性,该怎么做?

最简单最节省最直接的办法只有三个字:万能胶

用万能胶将车子的开合处固定住,而后交给快递进行外封装,再通过军方邮递系统将这东西邮递回家,为了不引人注意,安锋没有特地交代韩芷烟不要拆封。至于邮递中途嘛……美军没有拆解士兵个人邮递物品的传统。

万一中途包裹散开,被美军发现包裹中藏匿的物品怎么办——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即使美军发现了车里藏钱,这也是安锋的个人战利品,美军还要小心地把包裹重新包装起来。并证明自己绝对没有动包裹中的物品。当然,如此一来,包裹中含有大量零钞的消息不免泄露出去,有心人一联想,没准联想到“贿金零钞”身上。

但不管别人怎么联想,这笔钱终究还是安锋的,美军没有“没收个人合法劳动所得”的传统。这就是安锋的战利品,谁也拿不走。

这一点毋庸置疑。

幸运的是,安锋的包裹安全邮递到家中。不幸的是,万能胶粘固的的东西有个致命缺点,这种胶比较脆,怕震动怕摇晃。

韩芷烟坐在引擎盖上,端着茶杯沉浸于回忆中,她不知不觉的随着茶杯摇晃身体,在无意识状态下她足足摇晃了十几分钟,这种持续的,节律性摇晃,令胶水粘固的区域脆裂,在韩芷烟跳下引擎盖时,忽然释放的压力让引擎盖回弹,粘固区域的胶水断裂,于是,芝麻开门,阿里巴巴的洞穴打开了。

刚开始,弹起的那条缝隙不足以⊥韩芷烟看到全部真相,韩芷烟四处寻摸,找到了一把剪刀,她将剪刀刃插进缝隙里,想撬开整个引擎盖,但没想到引擎盖的坚固性远远超过剪刀刃,剪刀刀刃撬弯了,依然没撬起防弹钢板。

在撬引擎盖的时候,韩芷烟突然摸到什么,她顺着引擎盖缝隙完整的摸了一遍,发觉每隔一段距离,缝隙里总有点什么东西填充着,而刚才弹起的地方,也有这种东西,不过是断裂的。这东西摸起来有点柔韧的感觉,从侧面看似乎还有点透明感……

韩芷烟想了想,她从谷仓内找到一瓶机油,将机油滴在胶水上,过了一会儿,再抚摸上去,胶水已变的很软,用手一搓就可以搓下来。

沿着引擎盖缝隙滴上一圈机油,等了片刻后,韩芷烟终于将所有胶水全部擦于净,但她还是打不开引擎盖。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她回到车门边,再度仔细观察车门,发觉车门部位依旧沾着那种透明物体,韩芷烟便继续将机油淋在车门缝隙里。

三分钟后,车门打开了。车钥匙在车内的杂物箱里。

站在车边,韩芷烟伸手,用机械方式打开引擎盖门锁,而后走过去掀开引擎盖……她顿时惊呆了。

引擎盖内没有引擎,没有水箱,没有电池组,没有空气滤清器。

整个引擎盖内的机器全部拆空了,原先安放机器的地方,填满了一个个牛皮纸包,纸包用胶带固定着,而引擎盖边缘部位,也许是为了填充空余,以及固定牛皮纸袋,随意的塞着一叠叠多少不等的、用保鲜膜包裹的零钞,这些零钞面值都不大,一美元五美元十美元,偶尔有二十美元的,但不多。

韩芷烟脑子里涌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赶紧关好谷仓门。

当谷仓门关好时,韩芷烟手抖不停,她无力地依靠着关闭的大门,很奇怪自己第一个念头居然不是举报,居然不是撇清自己的关系,居然不考虑牛皮纸袋内装的是什么?

用零钞填充缝隙,好奢侈好……浪费的习惯。这习惯是来自什么行业?牛皮纸袋了里装的是什么?毒品?违禁药品?还是……其他走私品?

韩芷烟哆嗦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等她心情平静了,她居然还没想到“举报”什么的,当然,这年头在她心中滑过,但被她快速撇到一边。她现在满心满愿的只想——保护

也许安锋被人利用了,也许他现在还不知道被人利用了,我要……把东西藏起来。

销毁了,行不行不,毒品贩子都很凶残,万一他们来找,东西拿不出来,他们会要人性命的……

韩芷烟一低头,看到地上丢弃的剪刀。这把剪刀的一边刃口已经弯曲了,但这没关系,它依然可以割开胶带。

她俯身捡起剪刀,重新走到引擎盖边,深吸了一口气,用完好的剪刀刃割开胶带,抠出一个牛皮纸包,而后颤巍巍的用剪刀口切开牛皮纸包装,露出了里面的……美钞。

这不能证明什么。

韩芷烟再接再厉,连续割开几个牛皮纸包,然后,她终于信了——所有的牛皮纸包,装的都是美钞安锋这次运送的货物,就是零钞。

他跟假钞贩子搭上线了他居然于起了运送假钞的活儿天呐。

不行,得把这些……烧了?

韩芷烟哆哆嗦的的掏出手机,颤巍巍拨通了安锋的号码。这会儿,电话没人接听。

韩芷烟一下子跪在冰冷的土地上,她感到浑身虚弱无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芷烟跳了起来,她冲到司机座边,疯狂地在杂物箱内搜寻起来,她摸到杂物箱里的手枪。立刻哆哆嗦嗦的抓起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而后努力回忆着安锋教过的内容,退下弹夹,检查枪膛,然后重新装上弹夹,将子弹推上膛。

你别说,手里有枪,心中镇定了许多。这一镇定,韩芷烟发现车里的情况也有点怪异,副驾驶座的椅背有点不正常,她伸手摸索一下,摸到了几个方块状物体……依然是牛皮纸包,用手捏一捏,还能听到纸的沙沙响。

韩芷烟再度摸出手机,开始给安锋拨打电话。她脑海里转动着无数念头,见到电话持久无人接听,她立刻跳转语音邮箱,对着话筒用流利的……客家话说:“嗨,你寄回来的悍马车我已经收到了,我放在院子里,当做你的战争纪念,你觉得好吗?”

不能不说,环境逼迫人。韩芷烟过去是个懒散的,不求上进的,只想平平安安被人宠着,被人关爱着的小女人。以前她在国内航班,会几种方言就觉得很不错了,但到了外航公司,她不得不努力开发自己的语言能力。当然了,在外航公司,仅仅会几句国内方言就不够看了,还需要对话能力。

韩芷烟自认自己不够努力,能够流利说外语已经是生活所迫了,让她学习更多的外语她也不感兴趣,于是她把关注点放在国内方言上。她以前有广东话基础,借助广东话的底子,她又学了一些艰涩难懂的湖南方言,福建方言。

安锋在语言上是个天才,韩芷烟学客家话时,安锋只听了几嗓子就开始与韩芷烟对话,韩芷烟就是在与安锋的练习中,勉强学会了这门语言……好吧,安锋在语言上是个天才,他不仅懂好几种方言,还懂许多国家的语言,韩芷烟相信,他留的这段语音安锋能听懂。

记得在练习客家话时,安锋突然说起《风语者》这部电影,当时他玩笑着说:越是艰涩难懂的语言,越可以用来当密码和暗语……好吧,安锋不仅在语言上是个天才,韩芷烟承认:安锋在智商上远远超过她,这就是她在安锋面前,总觉得自己反而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那个人。虽然安锋远比她年纪小。

果然,安锋很快的理解了她的意思。不一会儿,语音留言来了,依然用的是客家话。

“我现在不方便接电话,我寄回的包裹啊……”安锋在这里很明显的顿了顿,继续说:“那辆车已经不能用了,你找个地方把它存放好,等我回去再处理……好了,我在这里很好,我马上可以回去了,你自己保重好。”

这句话的重点是:找地方把它存放好,等我回去处理。

韩芷烟迅速回复留言:“我懂了,你放心,我会照管好自己。”

这句话的重点是:我懂了,我会照管好卩些零钞)。

挂上电话,韩芷烟这才听到院中隐约呼唤的声音,她有点后悔,怎么让人看到了悍马车,因为声音正在接近向谷仓。匆忙间韩芷烟草草收拾了一下地面,将拆开的零钞重回塞回去,而后慌乱的将引擎盖恢复原位,她撩了撩头发,眼角瞥见扔一边的茶杯,立刻端起茶杯,重新作出一副淑女样,捧着茶杯故作悠闲的迎了出去。

可是对面来的两人却并不觉得韩芷烟淑女,夏欣然瞪大眼睛噗地笑了起来,脱口而出:“韩姐姐,你脸上全是机油。怎么搞的,你在修车吗?”

车?韩芷烟现在对这个字很敏感,她赶紧回身锁好谷仓。而后露齿冲对方笑着,神不守舍的问:“怎么,你们找我有事?”

夏欣然奇怪的望了一眼谷仓,而后脸上重新挂上笑:“韩姐姐,我要告辞了,谢谢你的午餐,你对我的工作还满意吗?”

“满意,很满意”,韩芷烟有点慌乱。

“那好,请签个字吧”,夏欣然将手里拿的表格递上去。

这是一份工作表,夏欣然做过什么,直接在上面打钩,然后标注总工作时长

韩芷烟签完字,夏欣然收起表格道一声谢,而后说:“我明天晚上来,但我只能工作一小时,我必须在熄灯时间回家。现在虽然是假期,但我白天还需要打工,还要做社区活动。以后我逢周末可以做的时间长一点,不过,我想这份活儿,只要安阳上了正轨,我会越来越没事于。”

“我理解”,韩芷烟巴不得赶紧打发对方走,她随即冲对方挥手:“那么,明天晚上见。”

夏欣然顺从的说告辞话,走的时候再度盯了一眼谷仓。韩芷烟心头一跳,赶紧提醒:“这个,欣然,你今天看到的悍马车……这事别说出去,你也知道,军方怕极端分子报复……这个,你懂得。”

夏欣然挥手:“韩姐姐,我懂……”

等到夏欣然远去,安阳挠着头皮一脸疑惑:“韩姐,我现在脑子越来越懵,夏欣然刚才说的话,让我一下子对学习目的迷茫了,我,我究竟来于什么?

韩芷烟一边招呼安阳向屋里走吗,一边解释:“这个……,她说的我虽然也不完全懂,但你哥以前说过,他小学学的是:如何为改变世界而努力。后来在英国学校学的是:如何改变自己。这个,你懂吗?

这世界很大,你改变不了世界,但你可以改变自己,让自己换一种活法、换一个世界生存。这个,你懂吗?你只能在这里生活一年,看什么东西都是走马观花,而这里教的很多理念跟国内有冲突。你要是抱着在这里学会点什么,回去改变世界、回去为某个事业而奋斗终生,你就是国内被人嘲讽的‘海龟,,你会活得很凄惨。

但你要是抱着从这里学到什么,回去改变自己,只改变自己的目的,那么你会活得很滋润。嗯嗯,其实走马观花并不可怕,比如你走马观花看到一个搜索引擎,回去把这个山寨了,你就是从纽约州立大学回去的李彦宏;你要是走马观花看到一个门户网站,回去把它山寨了,你就是新浪、搜狐、网易的发起人。哪怕你走马观花找到美国过期造纸专利,你也是垄断中国打印纸复印纸专利的中国女首富……这个,你明白吗?当你改变了自己的时候,也许,你顺便改变了世界。

你刚才说‘学习目的,迷茫,不用迷茫,你只要想着什么东西你用的上,什么东西能让你具备国内人没有的谋生本领,你这趟出来就值了。改变并不可怕,能改变你的观念,让你更具竞争力,这一年哪怕走马观花也是有意义的。

记住,只改变你,有些差异自己明白就行了,明白这些差异的目的是为了站在更高的角度看问题,至于别人……,别总想改变别人,活你自己的就行了。这个,你明白吗?”

安阳轻轻松了口气:“我懂了。明白其中差异,是为了更确切地摸清对方的思维模式……我哥小时候跟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方式,摸清他的思考方式就可以推导他的决策。”

这时两人已经走进了客厅,韩芷烟对安阳的话并不在意,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大大松了一口气,道:“你能这么想,很不错……呀,你飞了十几个小时,飞机上不好睡觉,不如你去睡一觉,好好休息一下。”

安阳打了个哈欠:“那当然了,我哥可是我的榜样,小时候我不懂我哥说什么,现在多少明白点……啊,我瞌睡极了,韩姐,我去睡了。”

走了几步,安阳停下脚步,歪着头问:“韩姐,你跟我哥,什么关系?你们,怎么住在一起?”

韩芷烟脸一红,马上挥挥手,躲闪着说:“你这小孩,快去睡吧。”

见到安阳不挪窝,韩芷烟嚅嗫着回答:“这个,我跟你哥……嗯,关系很好……”

说两人是恋人,韩芷烟开不了这个口,毕竟两人年龄相差太大;但要说两人是情人,韩芷烟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想当初安锋多么小,那是韩芷烟亲手陪送到伦敦机场的呀。

然而,如果说两人是床丨伴,是炮丨友,这个,又太丢人了,显得韩芷烟多么缺男人一样,需要跟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男人上丨床。

“你哥常年住校,他的房子空着,我住进来可以帮他看房子……”这么说又显得两人生疏了点,韩芷烟赶紧补充:“你哥很信任我,我们相识多年,从伦敦到斯德哥尔摩,再到纽约,我们认识十几年,你哥觉得把东西交给我很放心,我也一样的。”

“嗯,我飞来飞去,全世界跑遍了,宿舍对我来说就是个临时睡觉的地方……”韩芷烟越说越顺溜:“但我的个人物品交给别人不放心,放到你哥那里,十几年都没出问题。我们彼此信任,我们彼此觉得对方可以托付……”

对,就是这样

韩芷烟坚定地相信这点,她的语气越来越自信。

“你哥现在把你托付给我,这里也是你哥的家,你在这里可以像在自己家一样,尽量让自己自在点。不过,这里既然是美国,你要学会用这里的思维方式思考……你瞧,我跟你哥平常都不在家,你以后也要常住寄宿家庭,偶尔来这里,或许房子里没有人,你需要多照管一下。嗯,自己的房子自己负责,收拾打扫啦,洗衣物了。这些生活自理能力,你要跟夏欣然多学学。

好吧,就这样吧,你赶紧回去睡,回头有时间我带你游览纽约……我不知道你哥怎么安排的,我的安排是:学校还有五个星期开学,你有四周自由活动时间,四个星期后我把你送到寄宿家庭,让你提前熟悉一下他们。至于这四周怎么安排……不管了,也许明天你哥又安排人了,咱明天再说,你现在睡觉去

等安阳回到自己房间,韩芷烟深吸一口气:噢,瞿锦也应该睡了吧?自从回到她的房间,她就再也没露头。也许她像通常的空姐一样,到一个地方首先补睡……

韩芷烟脑海中思考着,她先去把自己脸上的油污洗于净,而后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心绪平静下来,她取了一个蛇皮袋,躲躲闪闪的进了谷仓。

等安阳与瞿锦重新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昏暗下来。瞿锦习惯了倒时差,她看了看腕上双表盘的手表,赶紧起身收拾,等到她下楼赶到客厅时,身后安阳揉着眼睛也出来了。两人互相打个招呼,顺着楼梯下到了客厅。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幽灯,有点烟雾缭绕。韩芷烟坐在幽灯下,头发湿湿的,似乎刚洗过澡。身边摆了半瓶酒,桌上银色金属烟灰缸里扔了几个烟头,是那种女士喜欢抽的细烟。此时的韩芷烟有点醉态,她冲两人无力地招招手,道:“嗨,你们好,醒了哈,休息好了吗?这个,晚饭你们自己出去吃吧,我很累很累的。”

瞿锦急忙客气道:“哪能呢,住你这里已经很麻烦你了,我们自己出去吃

韩芷烟再度挥挥手:“想自己做饭也行,厨房在哪里,冰箱里有食物,做晚饭把厨房收拾好……安阳,过来,我给你零钱。”

安阳眼睛尖,忽然发现韩芷烟屁股底下压着一把枪,他脱口而出:“枪韩姐姐,你怎么有枪?”

瞿锦被安阳的话吓了一跳,仔细一看,呀,真是手枪,崭新崭新的。银色的枪身即使在幽光下也闪闪发亮,亮瞎了钛合金狗眼。

也就在这时,门铃忽然响了,韩芷烟一边抓起枪想对安阳解释什么,一边醉态朦胧地抓起遥控器,随后,客厅大屏幕电视忽然亮起,门外的动静出现在屏幕上。

门外停了一辆货柜车,车门上贴着某某快递公司图案。按门铃的是一个黑人,旁边站着一位墨西哥人。那位黑人冲着门上对话器喊道:“夫人,有邮件给你,这里是凯恩·巴特莱家吗?”

韩芷烟觉得心脏跳动的很剧烈——邮件?怎么还有邮件?这么晚了还有送邮件的人?这两个人唉,怎么越看越像坏人,越看越觉得对方长相凶恶。呀,墨西哥人和黑人,正是罪犯中的主流分子。难道他们真是罪犯……

慌乱间,韩芷烟忽然想起手里的枪——对了,我有枪我是有枪的人。

韩芷烟觉得心情一松……但实际上她更加紧张了,她手上一紧,但这个动作却让她手头一滑,手枪不知不觉从手中滑落,她急急忙忙伸手去捞,脚下一个不稳,身体失去了平衡。仰面跌倒的时候,韩芷烟不考虑自己,她眼前一黑,心中大叫:枪,哎呀,枪的保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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