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要写下的这些经历,你看了或许会说一声扯淡,但请你耐住性子,继续看下去,因为这是发生在我生活里的真实事件。我是怀着不寒而栗的心情写下这一切的,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一切已经完全超越了认知和心理承受能力。
写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害怕死亡吗?

很多人会说,当然怕,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灰飞烟灭,今生今世拥有的一切财富、权力、家庭、朋友等等都随之消失远去。有人打了比方,人生就好像坐公共汽车。你出生时便是上车,死了便是下车,至于下车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车上的一切跟你再没有关系。

让许多人害怕死亡更重要的原因是未知,死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是个什么状态的存在,这谁也不知道——因为知道的人都死了。

古往今来,几乎所有伟大的值得一提的艺术作品都跟死亡有关,死亡永远都是活着的人所执着痴迷,永远不会厌倦的话题,完全可以跟爱情并驾齐驱。

我接下来说的事情,跟一种人有关。划分这种人与其说是能力,莫不如说是一种职业。

这种人,我无法具体定义他们的职业,神棍?神婆?江湖骗子?巫师?

还是说说他们的能力吧,他们能够通晓生死,穿越阴阳两界。

先说一个神秘人,他是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总之其中倒了很多层关系。我能和他坐在一起聊天,也算是一种缘分。他开了一家小的外贸公司,好像凭借什么关系,能从事国际国内之间一些产品的倒卖,积累了一定财富算是中产阶级。

第一次看见他时,他正在办公室浇花。

办公室很大,临街落地窗,摆放着许多花,显得宽敞明亮明媚动人。不过,如此大的办公室却显得极为空旷,只有中间一张硕大的老板台,旁边放着一大盆发财树。

看到我们来,他让秘书搬进来两把椅子,十分抱歉地说:“我的办公室很少接见外客,都是到会客室。你们来了就不是外人,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那天我是被朋友勾引去的。我这位朋友名字很俗,叫李大民,他是通过很多关系辗转才联系到这个神秘人。本来我是不想来的,李大民一句话就把我吸引住了,他说:“这个人曾经死过一次,到过阴间。”

我对稀奇古怪的事情特别热衷,好奇心特别重。李大民这句话完全把我勾住。李大民是我好朋友,他在这方面的热情比我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狂热,他并不是浮于表面看个新鲜,而是真的下功夫找资料找当事人核实研究,那劲头完全称得上专业。

我和李大民便来到了这个神秘人的公司。

他先递给我们烟,我们客气地摆摆手表示不会,他从容地自己点上,然后靠在老板椅上,长长吐了口烟雾。没等我们发问,他先道:“你们的来意电话里都说清楚了,那我先问问你们,关于我你们都知道什么?”

李大民是主讲,我是陪客,一切看他行事。李大民道:“彭大哥,那我们就有什么说什么了,听说你曾经……嗯,走过一回?”

我们这儿很避讳“死”字,都用“走了”来代替。

彭大哥点点头:“一点不错。三年前,我心脏病突然发作,按照当时医院的诊断,我已经死了。”

“然后你就到了阴间?”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心问了一句。

“应该……算吧。”他的眼神有点迷茫。

“能跟我们具体说说吗?”李大民打开录音笔。

彭大哥深吸一口气:“你们也就是熟人介绍来的。说实话,我现在很不愿意讲起那段往事。那阵子我从阴间回来死而复生后,经常把去阴间那段经历当个稀奇事到处说,跟祥林嫂一样,呵呵。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都来找我,反复地问询。慢慢的,我非常厌倦,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的猴子,扒光了让人展览。这些人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有质疑的,有好奇的,还有的更古怪,希望我能再去一次阴间,帮他们找那些死去的亲朋好友。”

我和李大民互相看看,李大民说:“彭大哥,我们这次来不是要质疑什么。我们对死亡后的阴间特别感兴趣,想做深入的了解和研究,这就找到你了。”

“你们研究那东西干什么?”彭大哥摇摇头:“年轻人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好吧,我既然答应让你们来,就不会言而无信。”

他打开了话匣子。

彭大哥三年前五十一岁,他生意进入正常轨道,家庭和美,妻贤子孝,比起普通人,生活简直堪称完美。他唯一的心思就是好好保重身体,只有健康了才能享受当下的一切。

彭大哥在四十五岁左右参加了一个冬游爱好者组织。他们从入秋开始游,一直能游到第二年开春。可能有冬泳经验的朋友都知道,冬泳不是说到了冬天简单热热身,直不楞登就下水开始游。一般从事冬泳的人,都是从入秋,水温稍凉开始游泳,这样身体有个逐渐适应的过程,到了寒冬腊月千里冰封时入水,才不至于让身体承受巨大的刺激。

彭大哥就这样游了几年,自觉身体越游越好,直到有一次,突发事件的来临,让他着了慌。

那是个寒冬,他正和冬游队的小伙伴们在海里游泳,忽然左腿腿肚子一阵疼痛,他马上反应过来,这是抽筋。对于一个资深游泳爱好者,抽筋是很常见的,用不着大惊小怪,遇到这种情况,首先要镇定。

因为这是小事,彭大哥也没和其他人说,便自己往岸边缓缓游去。在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紧张,越放松身体的浮力才能越大。

眼看到岸边的时候,彭大哥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心悸。

心跳加速,整个心脏像扭了个,胸口如堵巨石,气都喘不上来。彭大哥一只手划水,一只手拼命地撸动脖子,想要破开那层厚厚的膜,让空气进入身体里。

他眼前的岸边人影越来越模糊,此时水温极低,阴寒刺骨,顺着全身经脉直入骨髓。那种痛苦简直用语言无法描述。

好在这种要命的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估计前后时间就是三四秒,可对于彭大哥这个当事人,这几秒钟时间相当于一个世纪,用他的话说,是在鬼门关打了个滚。等踉踉跄跄来到岸边时,彭大哥整个人都瘫倒在地。此时心跳恢复了正常,呼吸也顺畅。那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不是亲历者是无法想象的。

这件事提了个醒,让他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很可能出现了大问题。瞒着家里人,彭大哥去市里中心医院做了全身检查。这不检查还好,一检查发现自己的心脏动脉有硬化病变的趋向,用大俗话说就是冠心病。

他当时就傻在当场,如晴天霹雳。冠心病,这三个字如同跗骨之蛆咬在他的心里,挣脱不开。得到这个消息,他路几乎都不会走了,从医院出来,开了一堆药,不敢自己开车,打个车回家。

回到家,妻子儿子根本不知道他什么状况,家庭和睦,欢笑不断,彭大哥隐忍不讲,有病痛自己默默地抗。

后来他几次偷着问诊,有经验的心脏病大夫就跟他说,你这个病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冬泳引起来的。冬泳并不是人人都适合的运动,冰水对身体的刺激很大,尤其是毛孔血管和心脏,我们这里收的心脏男病人有一半是冬泳引起的。

彭大哥自欺欺人的停了冬泳运动,认为心脏能够自我康复。但随着病情的拖延、隐瞒、加重,终于那天,他死了。

那是三年前的十月五日,他们全家参加了一个亲戚孩子的婚礼。婚礼现场热闹非凡,众亲朋欢聚一堂,杯觥交错。就在新娘新郎挨桌敬酒的时候,只听“哗啦”一声巨响,一个桌子整个打翻,紧接着是女人声嘶力竭地嚎叫:“老彭,你怎么了?”

彭大哥翻落在碎盘子满地菜肴之中,一动不动,身体僵硬,只是双手还保持着昏迷前的姿势——紧紧捂住胸口。

婚礼现场一片混乱,彭大哥被紧急赶来的120救护车送到最近医院。一大群亲朋好友也纷纷赶来,到医院时,人已经推到急救室了。走廊里站了一地人,都在焦急等待。

时间不长,大夫从急救室走出来,大群人呼啦就围过去。大夫摇摇头:“我们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一句话没说完,彭夫人摔倒在地,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说到这里,彭大哥有些黯然,对我们说:“人死如灯灭,自己倒无所谓,无非就是两腿一伸。但对爱你的亲人朋友,那就是最大的打击。我现在顶瞧不起自杀的人,因为只有极不负责的人,才会选择自杀来逃避。你死就死吧,但你坑的是身边一大群爱你的人。”

“琐碎的事就不说了,无非就是办后事那些事儿,联系火葬场,买墓地,定花圈之类。这里很险啊,你们年轻可能没经历过什么生死场面,我们这里的规矩是人死了,不能过夜停尸,甭管多晚也得联系火葬场,存进冰库。为什么说很险呢,我是在被推入冰库时醒的,再晚一点,锁进冰柜,大罗金仙也活不过来。”

他捏住香烟往烟灰缸里磕磕烟灰。我们为之一振,知道正题来了。

据彭大哥描述,在死亡的瞬间,生死之间是没有很明显界限的,至少对他来说很难分辨,因为那时候还有一定的意识。

这个意识也不是很清楚,像是做梦,经历的一切也算历历在目,可是并没有自我主导权,就是说你经历什么你上哪去,自己说的不算。冥冥之中给你提供什么场景,你就去什么场景。

他说到这儿时,李大民在纸上悄悄写了两个字递给我,我一看就愣住了,他写的是:魂魄。

彭大哥先看到的是一部老式运货电梯,自己站在电梯口。具体这是什么地方,一概不知。他并没有想到底上不上电梯,很自然就走了上去。电梯门关闭,红灯亮起,能感觉到电梯在徐徐下降。

他很安详,没有任何躁动,心无杂念,身体也轻飘飘的,毫无平时的拖累沉重之感,就好像回到了健康的婴儿时代。无欲无念,不骄不躁,随波逐流,别说还真有点佛陀的意思。

电梯下降了很长时间,或者这么说,他当时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后来醒了之后回忆,隐约觉得可能是度过很漫长一段时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电梯停了下来,金属门缓缓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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