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下那一船逃难的老百姓,目送他们走后,黄晨他们也准备继续往上游南京方面行船,却见一丛芦苇里面钻出几个人来,追着木船喊叫,想搭船过江。
这几个人瞧黄晨他们并没有开炮轰击木船,估计“兵舰”上的“日军”是守纪律的部队,因此,冒险从藏身处跑出来。他们也是急了眼,不搭乘木船过江,呆会再有日军来扫荡,那就只有死路一条,毕竟守纪律的“日军”实在罕见。可惜,木船上的老大哪还敢调头回来接他们,有眼前这艘“兵舰”在,如果他们心血来潮,玩儿似的开两炮,岂还有命在!

不过,这几位实在命大,躲过了刚才日军的射杀,现在又被黄晨瞧着眼熟。其实,他们的确是黄晨认识的故人,是扬州城那姓林的一家子。黄晨也终于忆起来了,虽说过去了十多年,林老板一家子的人脸模样变化不太大,加之黄晨记忆特好,在短时间内认出了他们。

黄晨叫人放下一条小船,去把岸上几位接上轮船。倒把林老板一家吓得够呛,才以为这是支守纪律的“日军”,可转眼就派兵要抓他们上船,顿时骇得魂飞魄散,却又不敢逃跑。乖乖上船后,见一位年轻军官朝他们走来,几人吓得挤缩一团。

这林老板也真是吓傻了,只要他们稍动一下脑筋,就该明白这船上不是日本鬼子——明明来接他们上船的“日本兵”,说的都是中国话嘛。

“林大伯,还认识我吗?”黄晨笑嘻嘻地问。

林老板又是惊恐,又迷惑,这走来的日军军官怎么一口中国话,还能叫出他的名字来。但他却没认出黄晨,只因十多年前的黄晨还是几岁的孩子,现在却是大小伙子,并且穿着日本军服,看半天,仍然不知这人是谁。

黄晨笑着提醒:“林大伯真认不出我了——闹你家的那只狐狸精,还是我帮你们赶走的哟,就忘记了?”

一提狐狸精的事,林老板马上想起,多年前,一位少妇带个小孩在他家住了一夜,就是那神奇的小孩,用一根钢针将狐狸精的尾巴钉在门框上,这事到死他都不会忘记。万没想到,眼前这日本军官,居然就是那位解除了他家狐狸患的小孩子。

林老板不禁两行老泪纵横,双手抓住黄晨,激动得语无伦次,说道:“恩人,大恩人呀!你救了我家两次,这次碰上你,总算从鬼门关脱出身了——老婆子,女儿女婿,你们快过来,我们遇到救星了,他就是当年用钢针射狐狸的那位小恩人——女儿,女婿,你们跪下给他磕头……”

黄晨拦住林老板的女儿女婿,这夫妇现在也已经人到中年,怎好意思要人家磕头谢恩。就告诉林老板,说不用谢了,都是故人,经过扬州时他还想到此林老板他们的。以安慰林老板,说放心,会把他们的一家带到上游安全的地方,才叫他们的上岸。

黄晨与林老板说话的时候,前面南京方向的炮声隐隐传来,听声音,炮火十分激烈,显然,南京一带战事吃紧。黄娜过来,与黄晨商量,说现在通过南京一段水路有问题,国军与日军正在交战,我们不能去冒险,得找个僻静的港湾停下来,到晚上,等前边的炮火稀疏了再走。

妹妹黄娜建议晚上行船当然有道理,黄晨自是言听计从。他问林老板,前边有没有比较隐蔽的港湾河汊,他们要将轮船开进去避免一避,等天黑后才能再走。林老板不知黄晨他们此刻的真正身份,也不知他们要干什么的,他是商人,见过世面,明白有些事是不能刨根问底的——就回答黄晨,说前面几里处有条内河,两岸都是芦苇,轮船藏在里边不易被人发现。

于是,轮船开进那条内河,停泊等待。

这内河其实是长江因一块沙洲而分流形成的。岸上是树林,沙洲有芦苇,确是一处很隐蔽的地方。听林老板说,这地方平时极少有人来,除了一些小渔船,几乎难觅人踪。

林老板说得不错,这内河两岸荒芜,平时真的没人到此。但事情总有意外,比如今天,这一大片沙洲的芦苇里,此刻就潜伏着一支数十人的武装,而且,正虎视眈眈盯着黄晨他们这艘轮船。这支数十人的武装不是军队,但却比军队的战斗力强上好多倍,因为,他们是军统局属下的南京工作站的特攻队。

南京工作站是军统局最大工作站之一,其站内的特攻队人员,个个身手不凡,暗杀、潜伏、爆破等手段,无不精道,动起手来,更是残酷无情,铁血冷面。这帮家伙在此设伏,是奉戴笠之命,要炸沉这艘乘坐有日本皇家的要员官宦,同时不可放过船上任何人。

要知,南京此时已经危在旦夕,可戴笠仍然派出人手来干这事,足见这位军统首脑对此次行动的重视。此次行动连代号都没有,主要是得到情报时,时间非常紧迫,为了让蒋总裁心情好受一点,也为了打击日军的嚣张气焰,得抓住机会,迅速干掉这艘“兵舰”。鬼才知道这“兵舰”来干什么?它什么时候就返回海面——说不定就真的有日本天皇在船上,至少有其他显赫人物,干掉了他们,也算是对日本国的一种惩戒。

天色渐渐昏暗,南京那边的枪炮声好像也逐渐平息。黄晨等人吃罢饭,皆抓紧时间休息,大家都明白,到凌晨时分,轮船就要通过南京那段水域,而那地方正交战激烈。

船在内河处停泊,黄晨兄妹并未因这儿偏僻而放松警惕,不说这一带战事吃紧,就算风平浪静,这兄妹俩也不会掉以轻心。他们是领受过血的教训,在孟镇前边的丛林,就是因为麻痹大意,被土匪伏击,让米奇爷爷和一名兄弟送命。黄晨布下两名岗哨,警戒内河两岸的树林与芦苇,自己也与妹妹分工,轮流巡查轮船四周的水域。

夜晚十时许,黄娜沿船舷巡视,绕到沙洲一边船舷时,她蓦地听见芦苇丛中飞起两只水鸟。依照常识判断,两只水鸟而不是一大群惊飞,芦苇里应该没有大面积的动静。然而,黄娜却对鸟禽鸣叫的含意十分精通,她分辨出这水鸟是被惊扰,心中即刻警觉起来。

轮船早按黄晨的吩咐,熄灭了灯光,她便藏身于轮船的角落向芦苇仔细观察。黄娜的身体机能显然不如黄晨,但她练习了父亲的七星剑法,任督二脉早已打通,目力并不太弱。定睛瞧看沙洲芦苇,那里边竟隐隐出现了许多人影,看得出,这些人居然身手敏捷,不似一般士兵,更不像是土匪。

黄娜大吃一惊,口中马上发出一声雁鸣——这是她与黄晨以及田行健等兄弟事先约好的暗号,意思是说情况紧急。

黄晨与一帮兄弟刚睡下不久,有人听见黄娜发出紧急信号,立即叫醒其他兄弟,迅速拿起武器,作好战斗准备。黄晨来到黄娜身边,他一眼就瞧清楚了芦苇里,居然藏匿着好几十号伏兵。他跟黄娜一样,也是大惑不解,来偷袭的绝非一般的敌人,看他们的行为举止,攻守掩护,皆受过特别的训练。

沙洲上,两个家伙架着两挺轻机枪,另十多位在用步枪瞄准,看样儿是在掩护即将下水的人。机枪步枪并不可怖,可怖的是,准备下水来偷袭的家伙,每人身上都背着一团黑乎乎的玩意——黄晨认识那东西,它是威力巨大的磁性水雷。一枚水雷就可以将这艘轮船炸沉,十多枚,哪不把这条船炸飞上天——

这他妈是一帮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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