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寒与初恋情人躲在明昭寺后院的柱子边,执手垂泪,不防松赞土司带人来抓个正着。见自己的七姨太与一位陌生男子亲热,土司大怒,当即下令把这对奸夫淫妇丢进石圈喂藏獒。几个家丁闻声,便如虎似狼扑上前,扭住二人欲往庄园送。
“阿弥陀佛!”忽听一声佛号,方丈主持来到后院,冲松赞土司说道,“土司大人,先不忙着押他们走,听老纳一言后再行决断好么?”

明昭寺的方丈也是西域一位著名高僧,极受人尊重。松赞土司亦是佛教信徒,对方丈主持不说敬若天神,也是言听计从,礼敬七分。听方丈有话要讲,挥手让家丁们暂且退下。

“我佛慈悲,救度众生!”方丈主持接着说道,“土司大人,您如夫人乃是本寺擅越,于本寺有许多香火功德,且这木匠师傅来本寺替佛筑庙,亦与我佛缘厚渊源。我瞧他二人并未有大出格之举,土司大人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也给您自己再添一点善德——孽缘孽债,乃是前世欠下今生来报,阿弥陀佛!”

方丈主持一席话,浇灭了松赞土司身上的怒火。他亲眼见到,袁秋寒与那年轻男子双手相握,但的确没有再进一步的狎妮。既然方丈主持都说了,饶他二人的性命也是为自己积德行善,姑且就放过二人的狗命。

想到就这样放过这对狗男女,松赞土司心有不甘。不管怎样讲,自己是一方土地的显赫权贵,手握重权的大土司,七姨太却红杏出墙,脸面难看,心头醋火难灭,不消心头之恨,岂能就那么轻易饶恕了他们。

“好吧!既然大法师说了饶恕你们,那就不取你们的性命。但死罪虽免,活罪不饶,犯下的罪愆一定要惩罚——”

松赞土司脑子内正琢磨着怎么狠狠处罚二人,最好那处罚能让他们生不如死……还是一边的方丈主持大发慈悲,再次救了他俩。

“我观这木匠师傅面像,颇与我佛有缘——土司大人,不妨这样吧,就罚他永远留在本寺做工,不得离开高墙半步,一生都为佛祖劳作匠工,消愆积德。至于土司大人的如夫人,我看也不必太过重惩,让她在一处静地闭门思过一段时间,也就罢了。”

方丈主持的建议,对信佛之人便是不可更改的决定,具有极强的倾向性暗示。松赞土司听了,虽心有不肯,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明昭寺的方丈主持发了话,那是极有份量的,他这个土司也不好公然反对呀。只得点头同意。

就这样,一场弥天大祸在慈悲为怀的方丈主持调停下,消弭于无形中。只是,可怜了这二位苦命的鸳鸯,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还得忍受分离之苦,明知相近咫尺,却永远不能聚首。

还有更苦的人,那就是才三岁的小色朵。松赞土司盛怒之下,虽没有杀死袁秋寒,却硬生生分开她们母女俩,把袁秋寒关押在荒废的别院内。小色朵突然失去母亲,童真欢乐更也跟着失去。好在松赞土司极喜爱这个女儿,才算没让小色朵遭更大的罪受。

同样,也是看在女儿小色朵的份上,时间稍长,松赞土司怒气消散,就派人撤去别院的守卫,恢复了袁秋寒的自由。毕竟,七姨太虽有错但错却没有越出底线,想想他们之间的情份,想想女儿小色朵,松赞土司还是从心里面原谅了袁秋寒。

松赞土司本想把袁秋寒接回庄园,可袁秋寒却心已死去,不愿再回庄园,发誓将在荒芜别院里割发出家,青灯向佛,赎去前世今生的孽债,甘愿孤独度过一生。

明昭寺的方丈主持听说了此事,也是欣慰,去了庄园对松赞土司说,人有善念,必得果报!既然土司大人的如夫人心向我佛,就遂了她的心愿。希望大人按时给如夫人送柴送米,让她一个人独自清修。

这方丈主持还怕外人去骚扰袁秋寒,就放出话来,说他施法捉了个女妖关押在别院,闲杂人等且不可私闯。明昭寺的大法师放言,周围百姓连同寺庙的和尚皆深信不疑,加上有人深夜听闻别院传出忧郁歌声,愈加相信女妖之说。从此,再无人敢去别院窥视。

袁秋寒在荒芜别院一住就是十年。松赞土司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对过去心爱的女人尚存旧情怜惜。碍于男人的面子尊严,他再没来过这别院,但袁秋寒提出来的一些要求,他还是能满足就满足。比如柴火、衣物、粮食、茶叶等,都按时供应,甚至书籍、洞箫也给她送到别院。

历经这场“出轨”风波,袁秋寒对世事再无眷恋,每日不是转动经筒,默念佛经,便是读读诗书。白天,时间还好打发消磨,到了更深人静时,思念女儿与圈在寺庙的恋人之情,便涌上心头。万籁俱寂之夜,她低吹洞箫,抒发内心百结愁肠,煎熬不眠长夜。

袁秋寒心里明白,从此以后她再也见不到初恋的情人。就算初恋情人有胆冒险来探望,她也不会见他,那样会将两人置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谁知土司会不会派人暗中监视。这也罢了,可她想见到女儿色朵,土司一样坚决不同意。

土司的理由很简单,袁秋寒已经不是他松赞的夫人了,那也就不是色朵的母亲。既然不是色朵的母亲,根本就没资格见到色朵。这理由今天我们听来简直荒唐,可在民国初期的西域,在松赞土司的眼中,那就是规矩,那就是“王法”。

一晃,十来年光阴过去。

袁秋寒独身一人在这别院生活,已经慢慢适应。读书念经之余,她在后院墙外开垦出几畦菜地,在春夏季节种点豆角菜蔬。袁秋寒本就是勤劳女人,开荒种菜一来打发时间,二来改善生活。这别院的后院有扇小门,从小门进出去到开垦的几畦菜地,十分方便。

记得种上青菜后的一年,就常有一只半大藏羚羊来啃食。袁秋寒见了,也不恐吓它,只是挥挥手驱它离去。

大约那半大藏羚羊瞅袁秋寒没有敌意,也受土里种的青菜诱惑,总是隔三差五来这菜地溜达。见袁秋寒在也不躲避,不远不近伫立,默黑晶亮的眸子盯着她看。袁秋寒瞧它半大不小的模样,可怜巴巴瞅着青菜,不禁想起自己的女儿,遂生怜悯之意,就拿着一束菜叶向小家伙招呼。

藏羚羊生性胆怯,也不知为什么,这小家伙竟忘却了恐惧,慢慢来到袁秋寒身边,啃食她手中的青叶绿芽。倘不明究里之人看见,还以为是她饲养的羊羔。

一来二去,这只藏羚与袁秋寒厮混熟悉,直到藏羚长大。这藏羚是只母羊,长大发情后就离开了这儿,再不见踪影,倒让袁秋寒好是想念它。哪知,过了几个月,藏羚又回来了,还带着一只哺乳的羊羔。喜得袁秋寒直掉眼泪。

至此,这藏羚把袁秋寒这儿当成了“娘家”,每年它生下小羊羔,就一定会带来让袁秋寒瞧瞧,仿佛是女儿带孩子回家看姥姥。年年如此。

昨天早上,袁秋寒起床路过后院小门,听见门外有细微响动。开门一瞅,却是那只藏羚卧在屋檐下。它鼓凸的腹部象是快要生产,然而未生产却已经精疲力竭。

这藏羚十分通人性,它一定是挣扎着到了这儿。此刻,见袁秋寒出来,它也无力立身,只是两眼瞅着她,眸子内似含着泪花,许是向袁秋寒求救,许是向她作最后一次告别——这是怎么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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