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陡然凝固的氛围让君洛羽感受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就像是一匹训练有素的猎豹面对猎人之时本能出现的危机感,他现在也体会到了这样的感觉,四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
他暗骂一声不好,可是花倾城已经走远,虽然依稀还能看到个人影,但现在去追她还不如自己快点逃命,他连忙用左手拉住马缰绳,右手用力挥出马鞭,那一瞬间,甚至能听到马鞭划过空气的时候出现的那种凌厉感。

“驾——”

在林子里骑马并不方便,虽然繁盛的树叶可以让他有所隐蔽,可是也很容易被人瓮中捉鳖,更何况若是前方无路,他就只能落得个投鼠忌器的下场,所以尽管官道毫无遮掩,他还是选择了往官道的方向疾驰而去。

风咧咧地刮着,自小习武长大早已习惯了这种速度,可是今天却比往日又多了一种不同的感觉,似乎整颗心都是凉的,这么多年来拥有的一切终究还是毁于一旦了。

罢了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太子,你以为你今日跑得掉吗?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身后的喊叫声似乎隔得并不远,还隐隐有种越来越近的趋势,君洛羽发了疯似的挥着马鞭,绝对不能停下来,一旦=一=本=读=小说 xstxt被他们抓回去,他这辈子就再也没有希望了。

“太子,你若是再不停下我们就要放箭了!”

笑话,终归都是一死,若是拼死一搏他还有机会暂时逃过一劫,怎么可能停下来?

“蓝烟姑娘……”

蓝烟?

他陡然一惊。

身后有一匹马骑得飞快,越靠越近,却是单独的一匹,没有丝毫凌厉威胁的感觉,他甚至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他们口中喊着的蓝烟姑娘。

可是她怎么会来?

难道她就这么恨她,恨得要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再来补一刀吗?

“刷——”的一声,一支冷箭划破长空,带着凌厉的气势呼啸而来。

可是现在他却不能躲,一旦改变了马儿的方向,那么马儿的速度也必然会随之慢下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硬生生挨下这支箭,哪怕箭上面一定淬着毒。

“太子……”

他刚一偏过头,就看到女子的脸上满是惊惶,伸手就朝他这边扑了过来,马背上陡然多了一个人。

他明明听到了箭入皮肉的声音,预料之中的痛感却为何没有来到?

后背被一股温温热热软软的感觉包围,像是回到了两人之间不曾发生过任何矛盾的时候那般,为了逗她开心,他整日带着她游山玩水、骑马射箭,虽然明知她的功夫不错,却总喜欢拿她取乐,说她什么什么不行,很多次与她比马术,每每比到最后,就会成了他追上她,然后跃上她的马背将她裹在怀中。

没想到这一次,竟是她在后,他在前。

往事如烟,一幕幕在眼前回放,他丝毫不敢停下骑马的速度,马背上因为多了一个人本来就会变慢,若是他再有丝毫松懈,两人怕是都难逃厄运。

或许就是因为这马儿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这风把他的眼睛刮得涩涩发疼,又或许是因为黄沙入了眼,让他向来毫无情绪的眼中多了几许从未出现过的水珠。

“蓝烟,你忍忍,本宫不会让你出事的。”

蓝烟对他话里的内容丝毫不关心,淡漠地道:“你可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碰上你,我这辈子最惨痛的经历也都是因你而来生,所以我真的很恨你。”

“知道,我知道……蓝烟,你不要说话了,等我们去了安全的地方,我再慢慢听你说,好不好?”

君洛羽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活了二十几年,这是他头一回这般慌乱、这般低声下气,哪怕是对着他的父皇,他也从没有过如此卑微的时候。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甚至没了那万里山河,滚滚黄沙之中,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出事!

她的身子受不得颠簸,怕是也熬不到他去找大夫,而且现如今外头满是追兵,他不能冒险将她带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的追兵离得越来越远,直到所有的马蹄声全都消失不见,君洛羽连忙勒马停在一条河边,自己先翻身下马,然后接过女子绵软倒下的身躯。

尽管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当目光触及她早已泛着青紫的嘴唇,他的一颗心仍是狠狠地揪了起来,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

“蓝烟,你别怕,忍着点儿,我帮你把箭拔出来,好不好?”

虽然是问句,可是不等女子开口,他就已经开始动手,抱着她慢慢坐到河边,小心翼翼地去撕开那箭支周围的衣衫,把箭的时候,他的手不可抑止地颤抖着,一狠心、一咬牙,才猛地一把把箭拔了出来。

“啊……”一声破碎的痛呼。

君洛羽心中一痛,缠着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后不作他想就俯身到她的背上去,猛地吸了一口血。

蓝烟不意他会如此,莫大的震惊与疼痛让她再一次痛呼出声,听得君洛羽双拳紧紧握了起来。

“蓝烟,你别怕,等我帮你把毒吸出来就好了,你别怕。”

蓝烟笑了一声,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倔强地再不肯让他这么干。

“我既然选择了这么做,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的孩子,是我欠他的,再也不能陪着他。就当是我求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你别胡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君洛羽真的急了,满目慌乱,“你自己的孩子,自从他出生以来你都没有尽过一个母亲的责任,你怎么能说抛下他就抛下他,你不能这样……”

“君洛羽,谁都有资格跟我说这话,唯独你没有。”女子虚弱却平静的声音根本不像是在指责,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最稀松平常的事。

“我从来没有进过一个做娘的责任,这是因为谁?”她突然就开始笑,咯咯咯地笑个不停,“是谁在孩子一出生的时候就把他抢走,是谁不欢迎他来到这个世界?若不是我苦苦哀求,他怕是根本不会来到这个世界吧?”

君洛羽的一颗心乱到了极致,连呼吸都紊乱了,自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淌下了泪。

“是,蓝烟,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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