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句做给谁看。”
男人低低一笑,沙哑的笑声中癫狂有、苦涩有、深情有、缱绻有,更多的却是浓浓的苦涩与嘲讽。

他的身形依旧挺拔如斯,若说他从方才到现在有任何的变化,那就是他的脸色较之先前卸去琵琶骨的时候更白了几分。

“苏紫染,我还不屑用这点小恩小惠来挽留你。你是我的,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所以你问我做给谁看,那我就告诉你,我只做给我自己看。”

这一回,苏紫染终于站立不稳地软了脚,险些摔倒在地,幸好胳膊猛地一把被人扣住。

她的脸色说不清是白是红,胸口像是被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堵住了一般,滞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就像是一尾濒死的鱼,挣扎着往身体里灌注最后一丝氧气。

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痛,细致到每一个毛孔全都被他这一句话打击得体无完肤。如果说她方才还觉得只要胸口和脖子上的那些痛感就能掩盖这份疼痛,那么此时此刻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比起这份令人窒息的感觉,她宁可再被插上十刀!

为何?

他究竟是为何?

一次次的伤害,一次次的弥补,然后继续伤害,继续挽留,有=一=本~读=小说=ybdu意思么?

他到底想干什么?

君洛羽也没想到他会做到这个地步,原先只是想试试这个女人在他心里有多重要,或许是那些伤让对面那个男人意识到自己能下得了那个狠手,所以此刻无论自己让他做什么他竟都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短暂的惊愕过后,却是止不住地冷笑:“四弟以为这样就够了吗?”

话未说完,却蓦地被人打断:“太子,人已带到!”

苏紫染一愕,想起刚才那个让她感觉十分不妙的预感,猛地偏过头去看着侍卫带来的人,当那一袭藕荷色裙衫映入眼帘的瞬间,她瞳孔骤缩,整个人都为之一震。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除了偶尔响起风拂过时的声音,再无其他。

“君洛羽,你真狠。”

良久,她哑着嗓子说了这么一句,连音调都是不稳地颤抖着。

她确实是说过,要威胁那个男人,用她这个筹码是完全不够的,因为她在那个男人心里根本算不得什么,她甚至还恶毒地告诫君洛羽应该将花倾城掠来,毕竟唯有两样东西等价的时候,才足以成为威胁他的筹码。

可是事情真的发生了,她却后悔了。

她承认,哪怕是事到如今,她依旧希望那个男人能够安好。

虽然她得不到,虽然她没有办法宽容地祝福他们白头偕老,可是她要那个男人好好的,甚至希望他可以得到他想要的一切,这也是她为什么在亲眼目睹了那一夜的场景之后仍然选择让影溪把东西交给他的原因。

她之所以帮助景帝和莲妃逃走却不顾自身死活,只是因为她知道,她在这场政变中不会起到任何改变结局的作用,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花倾城也来了。单单是为了她,那个男人就能如此果断地卸了自己的琵琶骨,那么为了花倾城,他是不是连命也能豁出去?

下意识地去看那个男人的表情,只见他也满脸愕然地盯着那个方向,那样的神色,比方才在这里看到她的时候要惊得多得多,以至于久久没有收回那灼灼的目光。

“怎么样,怕了吗?”君洛羽冷笑,在她耳边轻声低语,“本宫之所以落得今日这步田地,你也算是功劳不小,所以本宫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回馈你这这份良苦用心。想了很久,今日可算是被本宫想到了一个能让你肝肠寸断、痛彻心扉的办法。”

说完这些,他对着不远处那白袍男子道:“四弟,看在你与本宫多年兄弟的份上,本宫就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君洛羽在苏紫染的耳边猖狂地放声大笑,半响,他才朝那个扣押着花倾城的侍卫招了招手,示意那侍卫将人带过来,然后盯着眼前的两个女子看了很久,视线不断在这两人之间徘徊,似是阴狠,似是不甘。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你的正妃,一个是你甘愿卸了琵琶骨也要保护的女人,你倒是说说,若她们两个只能活一个,你会选择让谁活着?”

三人俱是一惊。

好阴狠、好毒辣的手段!

自从方才被带到这里开始就始终未发一言的花倾城终于开了口:“爷,是城儿自己不小心才会被抓到,你不要管城儿……”

短短一句话,竟是断断续续,泫然欲泣。

苏紫染在心里笑了两声,却不知自己究竟在笑些什么东西,让君洛寒不管这个女人,怎么可能?

或许此刻唯一让她庆幸的就是,君洛羽并非要君洛寒用命来换回花倾城,他只是要那个男人做一个选择罢了。

何其可笑的一个选择题,不用想也知道答案——她的命再宝贵,又如何及得上一个花倾城?

君洛羽确实是狠,先给了她希望,让她亲眼见证君洛寒究竟能为她付出到什么样的地步,让她冰封的心出现裂痕、继而胆颤,然后再来亲手摧毁她的希望,让她知道,那个男人固然可以给她一些东西,可是比起花倾城,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君洛羽,跟本王斗了那么多年,事到如今,你竟连这种手段都用上了?”对面那人满目寒霜,怒气滔天,“用一个两个的女人来威胁本王,你就这些本事吗?”

“你以为这样就能激怒本宫了?”君洛羽嗤笑一声,满是不屑,“成王败寇,笑到最后的那个才是赢家,又何必在意用了何种手段?待本宫明日荣登大统,看看这天下会有谁敢当面诟病一句本宫的不是!”

君洛寒眉心深锁,还未来得及开口,君洛羽又蓦地冷声道:“本宫可没什么耐心,若是你不想让本宫把刚才对苏紫染做的那些事一模一样地加诸在你的王妃身上,那你就快点在这两个人之间做出选择来。否则的话,本宫就让你一个人也得不到!”

“君洛羽!”

尽管失了左肩的琵琶骨,那人身上的气势依旧是不容置喙的沉稳非凡,他一步一步朝着这个方向走近过来,菲薄的唇瓣紧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放了他们,本王来当你的人质。”

他如是道。

苏紫染身形一晃,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可转而她却又笑了,笑得淡漠无情,如花妖冶。

“睿王爷,为了我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失了你的如花美眷或万里山河,那可是相当的不值当。”

男人眸色一痛,就这么静静地、不死不休般地看着女子的笑靥,片刻之后,竟连他自己也笑了。

“苏紫染,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值不值当不是你说了算的,只要本王认为值当,那么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本王也一定要将其牢牢握在手心。”

随着他一步步的走近,君洛羽倏地拔出苏紫染胸口那把染血的匕首。

一道细长的血柱就这么飙了出来,溅撒在地上,狠狠刺痛了男人的眼,那一瞬,他几乎就要冲过去将君洛羽碎尸万段。

“站住!”君洛羽冷声,转头看了一眼苏紫染煞白的脸色,似是心情很好似的扬了扬唇,“游戏规则是由本宫来定的,本宫要你选,你便只能选,没有商量的余地。”

“你放了苏紫染!”君洛寒目眦欲裂,大吼。

对面三人皆是一震。

苏紫染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可眼底饱含的情绪却是足以将所有的一切压垮,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会是这个男人的选择。

难道他不该是选择花倾城吗?

为了那个女人,他该是可以牺牲一切才对啊……

花倾城的表情和她一样,同样的惊愕不已,可是这份惊愕中却又多了几分别的东西,怨怼、委屈、凄苦……应有尽有。

君洛羽却不满了,他的本意是想用这个男人的答案来伤害苏紫染,因为正如苏紫染先前与他说的那般,他也以为他的四弟一定会选择现任的睿王妃,否则的话又怎会另娶?

为了这个原因,他甚至暂时放弃了挟持这个男人的打算,因为手中有了筹码,所以他不急于这一时。而苏紫染却是他恨了这么长时间的人,从她最初的谋算开始,这个女人就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若是没有她,说不定到今日为止他都还是一个备受父皇器重的太子,所以他一定要让她也尝一尝痛彻心扉的滋味,才能弥补他这一年来失去的一切!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的四弟会做出这个选择。

“君洛寒,你让本宫放了苏紫染的意思,就是你打算弃你的王妃于不顾了,是吗?”他故意又问了一遍,用最恶毒的语气和最狠辣的视线,“即便本宫在她的脸上划上那么几刀、彻底毁了这倾城容颜,即便本宫在她的心口插上那么几下、让她流尽心头血而死,即便本宫将她凌迟、将她炮烙,你也统统不管了,是吗?”

花倾城的脸色早已煞白,满面泪痕。

“爷,城儿不怪你这么说,城儿知道你的心意,可是妹妹已经这么可怜了,你不能为了让城儿脱险就将她弃之不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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