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竟有长得如此好看的人!
难怪年儿会突然之间改变主意同意学琴,难怪年儿非要请他入府!

苏琉年一下生出了护犊的情绪,连玉是她请来的,娘亲怎么能这么不给他面子?若是连玉一不高兴就走了可怎么好?见他脸色确实不太好的模样,她立刻辩驳:“娘亲,连玉他并没有迟到,是女儿来早了!”

连玉似是这时才知晓二人身份,疏离淡淡地朝她们打了个招呼:“原来是夫人,在下失敬。”

齐环渊正要发作,这人见着她堂堂宰相夫人竟也不知道行礼,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看到那张谪仙一般的脸孔,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似乎所有不美好的东西在这人面前都应该被净化澄澈。

“你就是年儿说的琴师?”无需对方回答的一个问题,只为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扬了扬手,示意连玉进门,“既是教学之人,不介意让本夫人先听听你的琴艺深浅吧?”

“应该的。”连玉点了点头,跟在她们身后走了进去。

待走到花园之中,连玉动作优雅地解下背上的长琴,置于石桌之上。明明是极为寻常的动作,可经他做来,那一举一动似乎都流转着一股说不清的风情。

母女三人&一&本&读&小说 {.{yb}{du}.}纷纷入座,连玉则是面向着她们坐了下来。

三千墨发被一根银色的发带拢起,暖风轻轻一吹,飘然如瀑。

如玉的指节抚上琴弦,两三下试音之后,琴音袅袅扬扬。

前奏舒缓悠扬,一点一滴流进心扉之中,令人恍若置身幽深空谷,呼吸着山涧间清新怡人的空气,整个人的心情都为之放松。

仅仅片刻的时间,苏琉月的心中已是翻江倒海。

琴逢对手,说的大抵就是如此,甚至她可以毫不遮掩地说,此人现在使了多少分力她根本看不透,但仅是一个前奏就足以令她折服至此,若是此人尽力,她必定是远远不及。

幸亏这连玉是个男人,否则的话,依着他那副惊世的容颜与如此高超的琴艺,恐怕不消半日的时间,就能夺走自己十几年才建立起的“才貌双绝”的名声!

转眼间,琴曲的高潮来临。肃杀高昂的琴音一改先前悠然和谐的空灵,带着一丝喷涌而出的强烈情愫,每一个音符,都似有一股铿然欲断弦的勃发感。偏偏如此激动人心的膨胀之音又是那般干净利落,冷月寒霜,如同秋风扫过落叶,弹指瞬息间。

对面的三人再也难以抑制心头几欲喷发的情感,面上的神色都是那般显而易见。

连玉十指流转,尾音渐渐下落,琴音转而归附淡然如水的平静。只是这份平静却已不再是前奏时的那般清灵静雅,而是带着一种历经世事之后的沉厚沧桑,如同千年古潭那般深邃得令人不可探知,却又是一份致命的诱惑。

“啪啪啪……”苏琉月径直站起身来,神色比先前见到他的如玉容颜时更为惊艳,“公子真乃当世奇才,非但貌若仙人,琴艺更是出神入化,琉月自愧不如!”

连玉淡淡地道:“在下献丑了。”

齐环渊出嫁前本也是尚书府的千金,自然深谙琴之一艺。可在她看来,大多数的时候,琴声只作欣赏消遣之用,没想到今时今日竟能听到这般将她所有情绪全都调动起来的神音,真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年儿挑人的眼光,竟变得这般好!

可越是这样,她却越是不放心。若此人只是一个空有长相的平凡琴师,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入府了。可偏偏如此一个当世神才,哪怕是入宫统辖宫乐之师也当仁不让,为何会心甘情愿当一个相府小姐的教习师傅?

苏琉年虽对此等风月之事一窍不通,可她这么个门外汉也能听出此曲绝非俗品,且连玉又得三妹一句“自愧不如”,定是个琴艺高超之人!

这下子娘亲和三妹总不能再说什么了吧!

“献什么丑啊,分明就是让我们全都耳目一新呢!今日这一曲,也好叫某些人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省得某些人一天到晚自视甚高,不知所谓!”她扬了扬脖子,一脸挑衅地瞟了苏琉月一眼,颇有种带着自家的人出来炫耀的骄傲,而后又施施然地望向齐环渊,“娘亲现在总该相信女儿了吧?”

苏琉月差点没被她气得吐血。

这个蠢得跟猪一样的大姐,简直就是自己人生的败笔!此时此刻竟当着外人的面对自己冷嘲热讽,也真有她的!

齐环渊薄责地瞪了她一眼,语气疏离地对连玉道:“公子如此人物,来相府当年儿的琴师实在是屈才了。若是公子愿意,本夫人愿将公子引荐入宫。”

还不等连玉开口,苏琉年就急了:“娘亲你说什么呢,我到底是不是你女儿啊!还说什么要为我找最好的琴师,现在我都把人带回府了,你却要将他赶走!我看你分明就是怕我学会连玉的本领之后抢了三妹的风头!”

“混账,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难道我说错了吗?”苏琉年倏地红了眼。

“大小姐……”连玉挡在她身前,接触到她委屈的目光,朝她轻轻摇了摇头,“不要为在下顶撞了夫人。原本在下就是感念大小姐良善才同意入府教习,可既然夫人不信任在下,在下也非强人所难之人。”

她却冷笑一声,大吼:“她不是不信任你,她是不信任我!无论我做什么,她就是看我不顺眼!”

齐环渊不意她会如此不知悔改,一而再再而三地顶撞自己。明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她却这般不识好歹!不由狠狠瞪了她一眼:“好……好……既然你非要此人做你的琴师,那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学出点什么出息来!”

“娘亲莫生气……”苏琉月赶紧上前替齐环渊顺了口气,安慰道:“姐姐她并非有意顶撞,只是太过惜才……”

“关你什么事儿!”苏琉年恨得咬牙切齿,自己每次跟娘亲吵架她都要横插一脚装好人,这才让娘亲越来越讨厌自己!“谁稀罕你三天两头装好人?两面三刀的东西,只有娘亲才会被你这副伪善的面孔给骗了,本小姐不吃你这套!”

“你简直是反了!”齐环渊怒气冲天,右手“哗”地一下扬起,眼看着一个巴掌就要落下,苏琉年不退反进,站定在她的面前,双目赤红:“你打,你打啊……从小到大你都没有打过我,如今你竟为了你的小女儿要打我!你倒是下得了这个手啊……”

那一巴掌终是没有落下,齐环渊无力地退了两步,眼中满是失望:“你三妹人前人后都在为你说好话,你这孽障竟然这般不可教化!从今往后,你爱怎样就怎样,我再也不管你的事儿了!”

看着她和苏琉月的背影渐渐远去,苏琉年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什么为我好,都是骗人的……她明明就是偏爱三妹!她不要我了……她不要我了……”

“大小姐,夫人现在只是在气头上,并不是不要你。待她气消了,你好好地去道个歉就行了。”连玉皱着眉头安慰了两句,却不想苏琉年突然扑过来抱住他,在他肩上狠狠地抹着眼泪:“不是……你不懂……就算我道歉她也还是喜欢三妹多过我……”

连玉一怔,尴尬地不知把手往哪里放,只好两手悬空,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哭笑不得。

“既然大小姐说夫人是因为三小姐才华横溢才会偏爱于她,不若大小姐也好好地学习一番,若是进步飞跃,相信夫人一定也会很高兴的。到时候,夫人哪里还会不喜欢你?”

苏琉年止了哭声,将他放开,半信半疑地眨了眨眼:“真的吗?”

“真的!”连玉信誓旦旦,从袖中取出一本琴谱递过去,“既然大小姐要在下做你的琴师,那以后关于琴艺方面的事情便都要听在下的安排。今日已耽搁了许久,希望在下明日未时来的时候,能看到大小姐将这基本的琴谱都背出来。”

“好,连玉,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她郑重地点了点头,连称呼也改了,“以后你也别一口一个大小姐的叫了,直接叫我琉年吧。”

“这似乎……”

“难道连你也嫌弃我吗?”

“自然不是……”在她一脸的期待中,连玉颇为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几不可闻地唤了她一声:“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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