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看了好友一眼,不满的道:“你何必捉弄他。”
林杏儿翻了个白眼:“谁耐烦捉弄他,我说的可是真的,生化汤不是补品,是给产妇吃的中药,他一个男人吃了能有什么好处。”

安然不免有些担忧:“他就吃了几次,应该没什么吧?”

林杏儿哼了一声:“人们对中药的认知,始终存在着误区,觉得中药的药效模糊,即便不对症,吃了也没什么,殊不知,药不对症类于□□。”

见安然有些紧张,又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男人虽说年纪有些大,身体还算壮实,吃点儿生化汤也没什么。”

安然这才放心,却想到她说的话,不禁笑了起来:“年纪大?真这么说咱们的年纪可也不小了。”

林杏儿撇撇嘴:“老娘穿到真么个鸟不拉屎的地儿,成了太监不说,还得天天跟心机男斗智斗勇,唯一的福利也就是返老还童了,当然要好好的享受年纪小的福利,干嘛还提过去的事儿。”

安然点点头:“最近我总是想,或许人真有轮回之说,时间空间的转换,成就了这奇妙的轮回,如今想来,以前那些仿佛是上一世的事了。”

林杏儿难得认真的看着她:“安然,如果现在有机会回去,你会如何选择?”

安然愣了愣,看了她许久:“你找到回去的方法了?”

林杏儿并没点头,也未摇头,以安然对她的了解,即便如今没有真正找到方法,也相去不远了,一时间竟颇为抗拒,良久方道:“即便有法子,我也不想回去了,哪怕这里的生活远不如咱们的世界便捷,可这里有我爱的人,还有刚出生的儿子。

以前的我总是一头扎进厨艺里,做菜比赛,当评委,闲暇时出去走走看看,我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直到遇上嘉慕才知道,除了做菜,其实还有很多东西值得我去在意,去经营。

你说过我情商低,能很好的处理厨行里的事,却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始终不开窍,穿到这里我才明白或许冥冥中早已注定,在现代我会孤独终老,但在这里,却能遇上彼此相爱的男人。”

林杏儿睁大眼:“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对安嘉慕是一见钟情吧,这话我坚决不信,如今勉强还算过得去,你男人之前那德行,简直就是渣男中的渣男,不说安府,就是外头也有不少风流账吧。”

安然摇摇头:“我的性格你最清楚,慢热,执拗,一见钟情这种事儿绝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一开始我也觉得安嘉慕不是什么好东西,可后来想想,觉得有些不公平。

咱们是现代人,而这里却是古代,纯粹的男权社会,男人三妻四妾是法律认可的,就是这里的女人也理所当然的觉得男人就应该多妻多子,你我永远也无法接受的事,却是这里的常态。

所以,以前的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错,正是因为这种根本不同的观念,我们险些错过,若不是他后来选择妥协,大概我跟他也没有今天了。”

林杏儿:“我承认你男人到如今表现的还算不错,不过,你也不能掉以轻心,你男人这种前科累累的,尤其要时刻关注,就算你男人无心,架不住那些拼命往怀里送的啊,我如今才发现,这古代的女人为了争男人,真是毫无底线,什么都干得出来。”

安然知道她有意岔开话题,两人多年的默契,刚才那番话已经相当清楚,哪怕有穿回去的机会,自己也不会回去的,但安然知道,林杏儿想回去,比起古代,现代才更适合她。

而且,她也是担心自己才穿到这里来,如今看自己过得很幸福,也该放心了,更何况,林杏儿的处境貌似不大妙,哪怕成了皇上跟前儿最得宠的人,也是太监,背后却有着巨大的隐患。

就像安嘉慕说的,什么人才会把一个女子扮成太监送到宫里来,一藏就是这么多年,林杏儿的身世,背后人的目的,这些隐秘一旦揭开,会是怎么样的结果,谁也无法预料。

最让安然担心的是,自己无法阻止,更无法保护林杏儿,哪怕安嘉慕的势力再大,再有钱,面对的人是皇上,也毫无胜算,皇上是这个世界里绝对的主宰,只要他一句话,安家瞬间便会土邦瓦解,这便是皇权,霸道而至高无上的皇权。

所以,哪怕再不舍,安然心里也希望林杏儿能穿回去,安然觉得,今天她把自己的意思已经很好的传达给了林杏儿,林杏儿应该会明白。

两人正说着,奶娘抱了嘟嘟进来,嘟嘟是儿子的乳名,安然没想过自己能一举得男,但是却知道安嘉慕的心思,即使再爱自己,安嘉慕始终是个古代的男人,对于子嗣传承尤为重视。

若非如此,谢氏也不会从他的孩子身上下手,就是因为知道,只要安嘉慕没有子嗣,必然会过继皓玉,以承继安家大房头的香火,才会做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儿。

故此给了安然些许压力,哪怕安嘉慕一直说小子闺女都一样,安然却知道,他心里盼着自己能生个儿子,从孩子生下来他狂喜的样儿,也能知道他的心思。

不过,这个乳名却是林杏儿起的,让安嘉慕颇为不满,说他安嘉慕的儿子,叫这么个乳名像什么话。

林杏儿却说嘟嘟是她干儿子,又是她亲自接生的,乳名就该她起,两人险些为儿子的乳名吵起来。

后来还是安嘉慕担心安然,才妥协,小家伙的乳名也成了嘟嘟。

安然倒是觉得,这个名儿蛮可爱,儿子生下来胖嘟嘟的,林杏儿才给他起了这么个乳名,而且,这一周的时间,更是长胖了不少,那张本来就胖乎乎的小脸儿,如今更加肥嘟嘟的可爱,真没白给他起这个名儿。

虽有奶娘,安然却坚持要自己喂,哺育本来就是每一个母亲的应该做的,这样才能跟儿子亲近,奶娘只是用来照顾他,嘟嘟一饿了还是会抱过来让安然喂奶。

安然的奶水很好,完全能供养儿子所需的全部营养,这么大的孩子,清醒的时候少,除了吃就是睡,吃到一半就在安然怀里睡了过去。

林杏儿小心的摸了摸小家伙胖嘟嘟的小脸儿:“这小子长得像你,将来一定是个帅哥。”

安然摇摇头:“我倒是觉得他长得颇像嘉慕,你瞧这眉骨跟小嘴,活脱脱就是他爹的样儿。”

林杏儿翻了个白眼:“哪儿像?明明就是你的样儿。”知道这个问题纠结下去永远没有结果,索性岔开话:“对了,京里雅舍快开了吧。”

说道这个,安然也没想到岳锦堂的效率会如此高,这才几个月啊,雅舍就弄的差不多了,而且,岳锦堂也不知是赚钱赚疯了,还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他的郡王府腾了出来。

岳锦堂的郡王府是先帝赐下的,离着皇城近不说,里头的格局也相当别致,既有江南园林的精致,也有北边的阔朗,用来开别的馆子自然不妥,若是雅舍就再合适不过了。

雅舍的受众群体,针对的是达官贵人,能进郡王府吃顿饭,自然是求之不得,平常谁有这样的机会啊,故此,即便安然觉着岳锦堂有些疯了,也得承认,他越来越会做生意了,能让顾客心甘情愿,甚至迫不及待的掏银子,真是本事。却不知林杏儿提起这个做什么?想着不禁看向她

林杏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就是提一下,没别的意思,这样高端的餐厅,我没兴趣,我是想问你,是不是在京里开个川菜馆子。”

安然不禁笑了起来:“既你喜欢川菜,不如把江余举荐到御膳房,如此,不就方便多了吗,他本就是蜀地的大厨,一手川菜做的极为地道,不管是你爱吃的麻辣锅还是水煮鱼,甚至棒棒鸡,都相当拿手,包君满意。”

林杏儿眼睛一亮:“这个主意不错,回头我想想法子,把他弄御膳房来当御厨,说起御厨,我倒想起一个人来。”

瞥眼看着安然:“说吧,你跟那个齐州的钱世臣有什么关系?”

提到钱世臣,安然愣了楞,林杏儿不提,自己都快把这个人忘了,如今仔细回想起来,却仍有些模糊,摇摇头:“他是聚丰楼的少东家,当年在齐州有过几面之缘,并不熟悉,你问这个做什么?”

林杏儿笑的不行,指着她道:“你还真是没心没肺,白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痴心,你是不知道这个钱世臣……”话刚一提就听外头一声咳嗽。

安嘉慕快步走了进来,跟林杏儿道:“皇上遣了人过来找你回宫。”说着过去把安然怀里的儿子小心的抱起来,交给奶娘吩咐:“好生伺候着。”奶娘忙应着去了。

林杏儿眼珠子转了转,颇有几位意味深长的道:“你倒是来的巧。”

安嘉慕却不理会她的话,只说:“宫里来的人说让你赶紧回去,貌似皇上哪儿有什么要紧的东西找不见了。”

林杏儿咕哝了一句:“他能有什么要紧东西……”左不过是见自己没在跟前儿罢了,对于应付宫里那个心机男,林杏儿觉的自己的脑细胞死了无数,更无奈的是,即便如此,自己也不知那家伙心里惦记什么呢。

尤其最近一段日子,总觉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不对劲儿,让她不自觉有些毛骨悚然,只得交代安然几句匆匆走了。

她一走,安嘉慕一屁股坐到媳妇儿身边儿,搂着她亲了一口,不妨却瞧见安然因喂奶有些松散的衣襟,从他的角度看去,正瞧见那优美的弧度,心里一荡,伸手摸了过去,低声道:“这里好像比以前大了不少。”

安然脸一红:“不许闹。”谁知安嘉慕却越发凑了过来,在她耳边道:“天天瞧着那小子躺在你怀里吃的香甜,能不能让为夫也尝尝……”说着,一头就扎安然怀里去了……

安然眨眨眼低头瞧了瞧这个巨型婴儿,忙一把推开他:“再闹,看我理不理你。”却瞧见他唇角一抹乳白的汁水,忍不住脸通红。

晚上嘟嘟来吃奶的时候,仿佛意识到自己的饭碗,被他不良的爹抢了,哭闹了很久,等这小子吃饱喝足,不闹了,也过去半宿了,把安嘉慕差点儿折腾神经了。

也不知是不是报复心理,还是嫉妒,晚上搂着安然进谗言:“嘟嘟这小子太闹,要不你别喂了,寻几个奶水好的奶娘来,也就是了。”

安然白了他一眼,提醒他:“你可是嘟嘟的亲爹,这般算计他,等他长大了,不孝顺你,可活该了。”

安嘉慕知道自己无法说服小媳妇儿,他媳妇儿性子执拗,一旦决定的事儿,很少改变,做菜一样,喂孩子也一样。

安然见他郁闷不甘的样儿,便想换一个话题,这爷俩为了这个争,实在可笑,倚在他怀里问:“咱们什么时候回冀州?”

安嘉慕低头亲了她一口:“你如今还在月子里呢,怎么也得等你出了月子,而且,雅舍下个月开张。”

安然知道他的意思,岳锦堂之所以定在下个月开张,就是等自己出月子呢。

提起这个,安然不禁低头看了看自己,虽胎养的好,到底胖了不少,尤其腰身胖了足足两圈,这样子出去可不成,她得减肥。

接下来几天,安然把许久不练的瑜伽捡了起来,瑜伽活动空间小,只要一个垫子,就可以做到全身的运动,尤其林杏儿还教了她一套新动作,是专门针对她的。

安然是顺产,林杏儿相当犀利而直接的警告她:“顺产的产妇所面临的最残酷现实,就是产道撑大,当然,生孩子都是如此,若撑不开,面临的就是难产死亡,而顺利产子的副作用,也相当明显,这样的副作用会直接影响夫妻生活的质量,所以,很多男人即便熬过了妻子孕期,最后却在妻子产后出轨,跟这个有很大关系。”

并且不断提醒安然,不要被爱情冲昏头脑,男人再爱你,有一半的爱也,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在现代因为生活不和谐而离婚的,占离婚人群的一半以上,所以,想保佑幸福持久的婚姻,就绝不能忽略。

对于林杏儿的建议,安然一向认同,即便林杏儿并未结婚生子,但无论社会经验,对□□关系的理解,还有她的医学角度,都是非常科学而正确的。

更何况,这样的锻炼对自己的身材恢复大有好处,不为了男人,为了自己,也应该恢复到最佳状态。

安嘉慕却不知安然折腾什么呢,这月子还没出,就开始天天在屋里做些奇怪的动作,不过,在安嘉慕看来,他媳妇儿所谓的瑜伽瘦身操,充满了诱惑,虽不像舞蹈那么美,却直接而露骨,尤其安然做来,让他好几次呼吸急促,燥火上升,不是顾及他媳妇儿还在月子里,早扑过去了。

给安然发现之后,直接把他赶了出去,以后再做的时候,叫仆妇在门外守着,坚决不许他进屋,安嘉慕只得老实的等着。

不过,他很快发现了媳妇儿的变化,哪怕还在喂奶,却以一种极为快速神奇的速度瘦了下来,即便跟之前比起来仍有些丰腴,但之前的安然太瘦,这般反倒更添了一股珠圆玉润的味道,脸色更是白里透红,倒比生产之前还要漂亮许多。

以至于,在安然出了月子之后,岳锦堂来跟她商量雅开张事宜的时候,着实让安然惊艳了一下。

即便岳锦堂至今还未娶王妃,却知道女人生产的辛苦,能熬过去,已经是菩萨保佑,故此,妇人生产之后,都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来恢复,有许多妇人生产之后,完全变了样儿,哪怕之前颇有姿色的,生产之后也会大打折扣,倒是没见过安然这样儿越生越漂亮的。

而且,这身材还真是……岳锦堂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暗道,安嘉慕这家伙还真是好运气,娶了这么个顶级大厨,天天都能吃美食不说,晚上还能抱着这么个漂亮的媳妇儿睡觉,这运气好的简直天怒人怨啊。

安嘉慕见他贼眉鼠眼的,两只色眯眯的眼珠子,一个劲儿往安然身上飘,脸色一沉,挡在自己媳妇儿跟前,瞪着他。

岳锦堂这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安嘉慕可是醋坛子,自己还是别惹他的好,只不过,这家伙也太小气了吧,自己不就多看了他媳妇儿几眼吗,至于防贼似的防着自己吗。

正了正脸色,咳嗽了一声:“我是来请安然的,三日后雅舍开张,安大厨是不是赏脸做几个菜。”

岳锦堂挑了挑眉:“不说半年的桌都订满了,安然去不去有什么干系?”

岳锦堂摸了摸鼻子,往窗外看了看,小声道:“不瞒你们两口子,这头一天可没别人,只有一桌,就是皇上,即便皇上一文银子也不给,我也不敢把他往外赶啊是不是?

皇上点名让安然掌灶,我能怎么办,估摸是上回御厨大比的时候没吃过瘾,不过,皇上也传了话过来,不用特意迁就皇上的口味,就照着咱们雅舍的菜品来就成。

而且,说句实话啊,虽说小桃的手艺不差,可我这心里也真没谱,尤其那些菜,我可是见都没见过,若是安然掌灶,方能十拿九稳。”

安然摇摇头:“说到底,你就是信不过我教出来的人,既然说让小桃掌灶,我就不会食言。”见岳锦堂一副苦瓜脸:“不过既是皇上口谕,我跟小桃一起做好了。”忽仆妇过来回话嘟嘟醒了,安然急忙回了内院。

她前脚一走,岳锦堂不就凑到安嘉慕跟前:“我说嘉慕兄,你媳妇儿莫非真跟外头传说的一般,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不然,这怎么刚生完孩子,反倒更好看了呢。”

安嘉慕阴沉沉的瞪了他一眼:“是不是仙女跟你也没干系?该干嘛干嘛去,以后再直眉瞪眼的盯着我媳妇儿看,可别怪我不让你登门。”

岳锦堂一着急:“别,别啊,我不就看了两眼吗,朋友妻不可戏,我能对你媳妇儿动什么歪心思,就是觉得稀奇,其实,你与其防着我,倒不如防着林兴那死太监,我瞅他天天没事儿就往你家跑,虽说会医术,到底是个太监,也不好跟你媳妇儿走太近吧,我可提醒你,这小子可不是好鸟,色着呢,在宫里广有恶名,是个色胆包天的,不禁调戏过嫔妃,对那些清秀的小太监也时常下手,这死太监天天往你家跑,弄不好就是瞧上你媳妇儿了,惦记着图谋不轨。”

噗……安嘉慕一口茶喷了出来,虽说自己也不喜欢林杏儿,却知道林杏儿跟安然的感情,断不会像岳锦堂说的这样.

更何况,两人真要是想如何,也不用等到现在了,所以岳锦堂的话着实可笑,不过,对于林杏儿的身份,他必须保密,安嘉慕隐隐觉得林杏儿的背景并不简单,他指的是原先的林兴。

而如今林杏儿已经入了皇上的眼,即便是自己,也不可能帮得了她,安嘉慕始终认为,林杏儿跟自己的小媳妇儿不一样,即便一起长大,性格却南辕北辙,比起林杏儿,安然的性子简直温婉可亲到无法形容。

这么多年来,安嘉慕从未见过一个女人,跟林杏儿一般,冷漠现实却又聪明敏锐,她能看穿一切,也怀疑一切,安嘉慕觉得,林杏儿唯一信任的人,大概只有安然。

安嘉慕甚至毫不怀疑,只要自己做出哪怕一丁点儿对不住安然的事儿,林杏儿绝对有本事带走安然,让自己这辈子永远也找不到,这也是安嘉慕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

他有种感觉,只有把林杏儿永远的留在这儿,安然才不会消失,所以,就别怨自己算计林杏儿了,其实,即便没有自己推波助澜,皇上也断不会放过她。

她如今已经是皇上嘴边上的肉,还能往哪儿跑,皇上可不是自己,自己当初对安然还有几分犹疑,才会脑袋一热,放了她,后来回过味儿来,不一样追了过去,皇上不会追,因为皇上会把她直接吞进肚子里。

至于以后如何,安嘉慕反倒相当乐观,以林杏儿的狡猾性格,哪有比她还适合在宫里的女人,一个当秽差的小太监,都能在短短几个月里混的如鱼得水,更何况,皇上的女人了,所以,他一点儿都不担心林杏儿的安危。

岳锦堂对于林杏儿能如此在安府自如来去,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想通,以他对安嘉慕这个醋坛子的了解,是绝无可能让一个太监跟安然亲近到这种程度的。

即使这死太监的医术高明,也是半个男人啊,自己多看他媳妇儿两眼,这家伙都恨不能砍了自己,更何况林兴几乎隔三差五就往安府内院钻。

以岳锦堂想,那死太监早该让安嘉慕杀人灭口了才是,却如今,还活的滋润无比,实在是今年一开年最诡异的事件之一。

安嘉慕不理他,却琢磨着这京里着实不是久待之处,除了林杏儿这个讨嫌的,还有岳锦堂这个有事儿没事儿就跑家里蹭吃蹭喝的家伙,还是早些回冀州的好,冀州如今安生了,往后他们一家三口快快活活的过舒坦日子多好。

不过,看见岳锦堂倒是想起一件事儿来:“你可知道尚书府千金的底细?”

说起这个,岳锦堂挑了挑眉:“不是吧,安然才给你生了儿子,你就惦记上别的女人了。”

安嘉慕一皱眉:“胡说八道,谁惦记了,是前儿忽的郭尚书下帖请我去他府里吃酒,席间提起此事,我听他的话里的意思,貌似想把他闺女许给嘉言。”

岳锦堂愣了愣:“不能吧,虽说这位曼娘小姐不是郭子善亲生闺女,却是远房的侄女,还是自小养在郭子善两口子膝下的,加上,郭子善两口子没儿没女,就这么个闺女在跟前,养的跟亲闺女一般无二,极为疼爱,虽未请先生,却是郭大人亲自教授,且极为聪慧,自幼便有才女之名。

说起来,当年还是跟谢一娘其名的闺秀呢,只不过谢一娘是以温婉贤良出名,这位郭曼娘却是因才出名,梅先生当年见了她写的一首小诗,曾称她才高学博,近代鲜伦,也因此才名远播,更兼出身尚书府,引得多少王孙公子趋之若鹜,着实热闹了一阵。

也不知是这位自负才气,瞧不上这些王孙公子,还是性子古怪,打算当一辈子老姑娘,反正所有上门求亲的都拒了,她跟谢一娘年纪相若,可是不小了,却至今仍待字闺中,莫非是尚书大人着急了,才想把她嫁嘉言,可她堂堂的尚书千金却巴巴的来给嘉言做小,怎么想怎么不对头啊,你确定郭子善是这个意思?”

安嘉慕点点头,正是因为想不明白,才跟岳锦堂扫听,经了谢一娘的事儿,安嘉慕如今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年若不是因为谢一娘有个贤良的名声,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这门亲事,不仅自己险些断子绝孙,还连累的嘉言孤苦伶仃的。

这男人再能干,官当的再大,回到家跟前没个知冷着热的人,这日子也过得没什么意思,安嘉慕自己的日子越过的幸福,就越觉得对不住兄弟,故此,一直想给嘉言再娶一个进门。

虽名义上是二房,却是真正的侍郎夫人,出身家境倒无妨,只性子得是真正温婉贤良的才好,正因安嘉慕的要求太高,才到如今也没找着合适的,却没想到郭子善会提起这件事,这才跟岳锦堂提起此事,是想探探这郭曼娘的底细。

岳锦堂见他犹豫,知道是因谢一娘的事儿,便道:”咱们在这儿光想,能想出什么来,依着我,这女人看女人都是极为清楚的,你就让安然出面,邀尚书夫人来府,若果真郭子善有意,他夫人必会带郭曼娘一起来,到时候让安然试试不就知道了。“

安嘉慕眼睛一亮,可不是吗,自然竟然忘了,此事安然出面最为恰当。

等岳锦堂走了,回内院跟安然一提,安然点点头,虽最厌烦男人娶小,可嘉言的情况有些特殊,府里的那两个侍妾,安然见过,不说蠢都太过平常,跟嘉言别说共同语言了,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听安远家的说,也就先头为了给谢氏好看,在侍妾房里歇了几天,后来就再未去过,倒是宁愿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住在书房。

说这话的时候,安远家的忍不住叹了口气,可见嘉言这日子过得,的确不怎么舒心,而郭曼娘无论从出身还是年龄,还有她的才气跟嘉言还真是天生一对。

其实安然也十分想不通,郭子善怎会把自己疼大的闺女嫁给嘉言,当年谢家之所以上赶着跟安家联姻,看上的是安家的财力,而郭子善这个人,安然虽才见过几次,对这位尚书大人的性子,多少有些了解。

郭子善性情中正,绝不会为了钱把自己闺女嫁过来,更不要说是因为自己闺女年纪大了才如此,若真这般着急,断然不会耽搁到如今,所以,这里头必有缘故。

三日后,雅舍方才开张,安然倒没什么事儿做,大师兄年后一开春就进京了,如今天天在雅舍教小桃刀工。

对于菜品超高的悟性,注定了小桃是个天生的厨子,却因入行太晚,基本功有些欠缺,成了她的短板,尤其刀工,而教授刀工,安然想不出比大师兄还适合的人选,而且,大师兄比二师兄温和,对于有些胆小的小桃来说,更容易接受。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自己想的不错,小桃跟大师兄学的很好,配合更是默契融洽,有小桃跟大师兄坐镇,京城的雅舍应该不会出什么纰漏。

没什么事儿的安然,转过天就给尚书夫人下了帖子,邀夫人明日过府赏花。

仆妇不大会儿回来说尚书夫人应了,明儿跟曼娘小姐一起过来。

安然跟安嘉慕道:“看来你所料不错,郭大人的确有意把他家小姐嫁过来。”

安嘉慕:“咱们家也不在意什么门第出身,本来,我是想着给嘉言寻一位温婉贤良的妻子,这些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千金,又自小才名远播,必然是目下无尘自视颇高,这样的女子嫁过来,却是麻烦。”

安然却摇摇头:“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论,你又没见过这位郭小姐,怎就知她目下无尘自视奇高呢,而且,这又不是你娶,是嘉言,我倒觉得,只要性情好,能跟嘉言情投意合,便是一门好亲事,至于其他,都不重要。”

安嘉慕盯着她笑了起来:“夫人说的是,倒是为夫俗了,譬如你我,你是厨子,我好美食,岂不是相得益彰。”

安然忍不住笑了,想想也真是,他跟安嘉慕从认识到后来成了夫妻,从头至尾都没离开吃,不禁白了他一眼:“嘉言可跟你这个吃货不一样,人家可是学富五车金榜题名的状元郎。”

安嘉慕不乐意了,凑过来小声道:“夫人若爱状元郎,为夫给你考一个来也就是了,做什么羡慕旁人。”

安然脸一红推开他:“算了吧,你这样唯利是图的商人都能考上状元,天下士子都得哭死了,而且,我是个厨子,配吃货正好。”

安然说的是实话,她实在无法把状元郎跟安嘉慕这样的人联系在一起,即便头一次见面的时候,觉得他清俊无匹,像个读书人,可从后来的种种来看,这家伙是绝对的表里不一。

不过这家伙还真是幼稚,怪不得都说男人不管长到多大年纪都是个孩子呢,即便安嘉慕这样外人看来无所不能的男人,私底下也有如此幼稚的一面,连自己的兄弟的醋都吃,想起来实在可笑。

而对于这位尚书府的曼娘小姐,安然隐隐有种感觉,或许她真是嘉言的知心人,想到这位小姐的才名,对于招待的茶食菜品也颇费了一番功夫,力求精雅,有品位。

转过天,一听说尚书府的轿子拐进了街口,便整理好衣裳迎了出去。

娘俩一前一后从轿子里出来,这一照面,安然不禁暗暗赞了一声,尚书夫人面色慈善,温柔可亲,她旁边的郭曼青却说真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不自眉宇间有浓重的书卷气,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高华的气质,却并不凌人,反而让人觉得舒服,比起当初的谢氏的虚伪,郭曼青要真实的多。

即便姿色并不算太出挑,但腹有诗书气自华,这股子高华的气质,让她看起来毫不逊于任何美人。

同样,安然给母女俩的感觉也颇出意料,自家老爷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更不轻易称赞谁,却自名厨大比之后,不止一次的赞这位安府的大夫人,说她厨艺精湛,人品高洁,加上外头传的那些神乎其神的故事,母女俩虽无法想象这位安府大夫人到底什么样儿,却也想不到会是如此年轻貌美的一个,小,呃,小丫头。

哪怕她梳着妇人的发髻,衣裳的颜色也有些老,可她这张白嫩圆润的小脸,便穿上老太太的衣裳,也分明是个小丫头。

更何况,这位不是刚出了月子没多久吗,怎么瞧着一点儿迹象都没有,若不是她头上的妇人发髻,活脱脱就是一个小丫头,还是个格外美丽的小丫头。

很快郭夫人就知道自己错了,她的确是安府的大夫人,即便人家长得漂亮,年纪小,举手投足却大方得体,更不像外传的那般什么狐狸精,爬床丫头等等,尚书夫人这才放了心。

安然让着母女两个进了后头的花园,安府的花园不大,却刚大肆整修了一番,知道安然并不喜那些过于浓艳的花,安嘉慕叫人把原先的牡丹芍药等连根儿拔了,就留下几颗梅花,另外种了些常绿的松柏,再有,便是开春刚叫人移过来的一架金银花,除此之外再无旁的花了。

母女俩心里不免有些犯嘀咕,这听说过邀人赏牡丹,赏芍药,赏菊花,赏梅花的,没听说过赏金银花的。

安然觑见母女俩的脸色,不禁笑道:“这花园先头倒是有不少花木,我家老爷不喜,就叫人拔了去。”

这话安然真不是矫情,虽自己是当家夫人,可这些事儿一贯都是安嘉慕料理,她自己还纳闷呢,先头又是牡丹又是芍药的,多热闹,不知安嘉慕抽什么风,叫人拔了,根本不知道安嘉慕是照着她的喜好来的。

安然是比较喜欢梅花,可对于牡丹芍药也并不排斥,安嘉慕这么折腾,她只能认为是这男人的喜好变了,从之前的牡丹芍药变成了金银花,这要是让安嘉慕知道非吐血不可,可见沟通比较重要,猜测是不靠谱的。

郭曼娘:“父亲自来便喜田园之乐,故此,尚书府里也无牡丹芍药之类。”

提起这个,安然想起外头对尚书大人府里的评价,不禁好笑,郭子善的确是个实用主义者,种什么吃什么。

自己是知道不会在京城住久待,若是长住,她也会把家里的花园都种上菜,瞧着绿油油的喜人,吃着更是方便。

见母女俩有些疑惑,安然笑道:“今儿邀夫人小姐前来是赏梅花。”

赏梅?饶是涵养极好,郭夫人也不禁愕然看着安然忍不住道:“想梅花俱都是凌寒而放,如今已是四月暮春,哪有梅花?”

安然:“正是这般时候赏梅,才有乐趣,若到了寒冬腊月,也就不新鲜了。”

安然安置的地方是花园那两株老梅一侧的沁香厅,请母女俩坐下,挥挥手,不大会儿功夫,两个仆妇抬上来一只老大的琉璃缸来,放到厅里的矮凳之上。

安然把一个白瓷缶中蜡封的梅花,缓缓倒入缸中,执起装满热汤的提壶,缓缓注入其内,只见随着热汤,一朵朵寒梅绽放开来,那蒸腾的热气仿佛雾霭,美如仙境。

母女俩不禁屏住呼吸,为眼前至美的景色所震慑,许久都未回过神来,直到那琉璃缸中的梅花尽数绽放,郭曼娘方才回神赞了一声:“暮春时节尚能见寒梅绽放,实在妙极,雅极,不知夫人是如何做到的?”

安然笑了起来:“若说穿了,却不新鲜了,十月后,用竹刀取欲开梅蕊,上下蘸以蜡,投密缶之中,来年春夏,以热汤就盏泡之,花即绽,澄香可爱,故曰,汤绽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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