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家,自从楚家的拍卖会结束之后,扈芙蓉以千两黄金拍得水千流用过的丝帕之后,便闭门不出,将自己所在自己的院子中,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
扈博易容忍了她三天,最终还是带着不满来到了她的院门前。

阻止了守在院外的小丫鬟通报,扈少安瞅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对身边的父亲低声道:“爹,您看这大白天的,怎地妹妹房门紧锁?”

扈博易双眸阴郁的看向那道紧锁的房门,沉默不语。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让一边的小丫鬟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那副可怜楚楚的模样,顿时惹得扈少安心生怜意,可是一想到自己如今最重要的事,又按捺下去。

含春说得对,我要在父亲面前改变形象,待千万家产都落入我手之后,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么?

在心中对自己安抚一番,扈少安终于不舍的将目光从小丫鬟身上移开。

“爹,不如我先去看看?”扈少安向扈博易提议。

扈博易的眼中终于看向了自己的纨绔儿子,这几日,此子到安稳了许多,没有在外沾花惹草,也没有惹是生非,反而在家中店铺中帮忙。虽说也没做什么事,但是也颇令人意外。“最近你怎么不出去和你那些狐朋狗友们鬼混了?”

扈少安嘿嘿一笑,将心中早已想好的说辞说出来:“平日扈家有爹爹和妹妹守着,孩儿自然是乐得清闲,可是如今,楚家虎视眈眈,扈家地位受到威胁,若儿子还不思父亲之苦,岂不是妄为扈家子孙?”

扈博易看了他一会,见他神情中不似作伪,老怀安慰的点点头:“你能如此想,再好不过了。以后就多留在店中帮忙吧,你妹妹,终归是要嫁人的。”

“是,爹。”扈少安心中窃喜,刚才那番话还是含春教他的,如今看来父亲十分受用。特别是最后一句话里的意思……以前,他的父亲可都是想要招赘,现在却说出了把妹妹嫁出去的话,这……扈少安眼眸一转,将心中所想掩藏其中。

父子两人站在扈芙蓉的院门外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相对于那紧闭的院门,倒显得有些诡异了。

他们站在此处如此之久,扈芙蓉居然不曾出来。

“小姐最近都躲在房中做些什么?”扈博易皱了皱眉,问向身边服侍扈芙蓉的丫鬟。

两个小丫头低着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腰带上下垂的穗子都快被手指绞碎了,也没人敢回答扈博易的话。

“哼。”扈博易不满的哼了一声,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懂得察言观色的扈少安借机道:“都支支吾吾作死么?老爷让你们说,就说。”

两个丫头互视一眼,最终还是年纪稍长的那位站出来,双颊通红的低着头,小声的道:“小……小姐,她……她终日……与水公子的那方丝帕……朝……朝夕相处。”

说到后面,声音已如蚊音,难以听见,但站在她身边的扈博易和扈少安还是听了去。

小丫头的话中之意已经说得十分含蓄,但加上她那满脸羞红的模样,两个大男人也猜出了些端倪。

扈少安看向父亲,见他神色不佳,便拂袖让小丫鬟退下,凑到父亲身边:“爹,还是我先去看看吧。”

扈博易看向他,从他的表情中解读出未说完的话,最终硬着脖子点了点头。

得到父亲的允许,扈少安放轻脚步,穿过小庭院,步上台阶,来到了紧闭的房门前。他原本想抬手敲门,可是曲起的手指还未碰到门边,便听到其中传来一下轻微的声音。

扈少安眼中疑惑,放下手,将耳朵凑了过去,靠在门缝仔细偷听。

断断续续的话终于传入他的耳中……

“嘤嘤嘤……千流,你为何不来带我走……嗯……你知不知道我要被爹爹送人了……嗯……”

呢喃中夹杂着哭声,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口申吟。

扈少安耳朵离开门缝,脸色变了几变。父亲要将小妹送人?这个消息他从未得知,难不成他这个扈家大少爷真的成了摆设不成?

这个认知,让他的眼底变得阴郁起来,下意识的看向扈博易的方向,眸底已经开始积聚一些怨气。

扈博易见扈少安看向自己,脸色奇怪,心中一惊,以为是扈芙蓉出了什么事,忙提着衣摆,快步走过来。

父亲的紧张,让扈少安的眸子越沉。何时,在自己的事上,父亲也会如此在意?

“你妹妹如何?”扈博易一来到扈少安身边,就紧张问道。

扈少安垂下眼角:“妹妹没事,应该是在午睡。”

“午睡?”扈博易皱眉,抬头看了看天色,怒哼:“现在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午睡。也还有心思午睡?”

说罢,他直接推向紧闭的房门,可是在里面上了栓的房门在这一推之下却没有推开,只是摇晃了两下,又安静下来。

木门拍响的动静,让屋里安静下来,可是依旧无人开门。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扈博易,吩咐身后跟着的小厮将门撞开。

这个命令,让扈芙蓉院里的丫鬟们相互依偎在一起,躲在远处,不敢阻止。扈少安也默默的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哐嘡——

木栓被大力冲断,紧闭的大门终于被打开。当门开的那一瞬间,混杂着香气的浑浊空气向外扑来,惹得扈博易皱了皱眉。

房间里,没有光线,窗户都被挡得严严实实。只剩下门口处被阳光洒入,驱散了黑暗。

完成任务后,小厮们自动退下。

房内的安静,让扈博易皱着眉,抬脚迈入其中,扈少安紧随在后。

房间里,燃着熏香,床上的纱帐都被人放下,此刻昏暗的光线中,扈博易和扈少安只能隐约看到层层纱帐后人影的晃动。

扈博易脸色骤变,三步并两步的冲上去,一把扯下遮挡视线的纱帐。

“啊——!”纱帐后传来扈芙蓉惊慌失措的叫声。

女儿衣不遮体的躲在大床角落,看不清楚模样,床上的凌乱让扈博易勃然大怒:“你这个不孝女!那个畜生在哪?”

这样的场景,让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另一处。

“爹爹,没有人,只有女儿。”扈芙蓉带着哭腔向父亲解释。

可是,此刻的解释却显得苍白无力。

“你还有脸说?”扈博易咬牙恨声,心中的怒火无处可渲。

“爹爹,你要相信我!”扈芙蓉哭喊着扑向扈博易。

扈博易一挥手,将她推到一边,床上的被褥被扯开,露出了下面遮盖的一方白色丝帕。

见到那丝帕,扈芙蓉眼中闪过惊慌,直接扑过去,将其紧紧抓在手里,放在怀中,完全不顾仅着肚兜的光洁背部暴露在父亲眼前。

“父亲,可是有外人闯入!”此时,扈少安到的声音已到身侧。

“出去!”扈博易怒斥,让扈少安的脚步一顿,莫名的看向父亲的背影。

望着女儿卷缩在床上,衣衫不整的样子,扈博易转过身,沉着脸对扈少安吩咐:“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进来。”

扈少安心中有些疑惑,却还是点点头,依言走到了门外。以他的经验,房间里并没有其他男人,那么父亲又为何……

扈少安离开后,扈博易背着身子,对身后的扈芙蓉道:“还不赶紧把衣服穿上。”

刚才他也是气急,现在看来,四周窗户又是紧闭的,女儿的反应也不像房中私藏男子,这个肯定,让扈博易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扈芙蓉喜欢水千流,这件事他心中清楚。如今两人之间缘分已尽,女儿哀思伤神,弄得神不守舍,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要这些是不传出去,也就无妨。

扈博易走向门口处的圆桌,耐心等着女儿修饰好后,出来见他。

原本楚家已经被他逼到绝路,可是这几日又被楚正阳翻盘,扈家若不再给予反击,恐怕早晚会被楚家所取代。

心中想着,扈博易已走到圆桌旁坐下,心中思索着如何将扈芙蓉送给三皇子。

三皇子体弱多病,送个美人过去暖床、伺候,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一会,穿好衣服的扈芙蓉从床上走了出来,她一头长发披肩,并未挽发,见到父亲正在等自己,便走了过去:“爹爹。”

一声‘爹爹’打断了扈博易的思路,他看向向他屈膝作揖的扈芙蓉,衣衫整洁的她,也是为落落大方的美人,不由得点了点头,心中的火气也消了一半。

在门外守候的扈少安听到妹妹的声音,也转过身来,看向她。

“嗯。起来吧。”扈博易淡淡的道。声音里显然已经没有刚才的暴戾,这让扈少安心中的不忿更深。

“谢谢爹爹。”扈芙蓉人如拂柳般盈盈起身,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突然,扈博易的眼瞳倏地一缩,失声喊道:“你的脸怎么了!”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向后跌去。

好在,他扶住了桌沿,才稳住身形,没有摔倒。可是,脸上的惊恐却越深。

“我的脸?”扈芙蓉奇怪父亲的反应,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依然如丝般光滑,并无异样。

“妹妹你的脸!”这时,门外的扈少安也看清楚了屋外阳光打在扈芙蓉脸上那青红交加的癍迹。

那无颜女的形象,顿时让喜欢美人的扈少安有一种欲呕的感觉。

“我的脸怎么了?”扈芙蓉见父兄如此,惊慌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颊,跌撞着冲到屋内的铜镜面前,却又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楚,让她捧着铜镜,跑到门外迎着阳光照着。

啊——!

尖锐的叫声响彻整个院落,紧接着便是铜镜摔在地上的脆响。

扈芙蓉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双瞳涣散,充满了恐惧。刚才她在镜中看到那青面、红眼的女鬼是她?

不,不可能!

扈少安向后退了几步,从妹妹指间缝隙中看到那些如青苔般的印记,还有红如兔眼的眼睛,乌红的双唇,不禁寒毛乍起。

“嘤嘤嘤……”恐惧的哭声从扈芙蓉的嘴里传出,配上她此刻的容貌,简直就像是从阴间来索命的厉鬼一般。

远处的仆人不敢靠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从三个主子的反应猜出了家里发生了大事。

扈博易跌坐在椅子上,两眼失神,嘴里喃喃的道:“完了,完了……这下完了。”原本想靠着女儿,与三皇子拉近关系,如今女儿变成这样,他还能靠什么?

……

楚家,这几日,楚清每天都起得稍晚。因为晚上跟着水千流练功,也导致了她睡眠不够。她不懂内功,自然也不会懂得调整内息来消除疲劳。

唯一的好处,就是她的身体越发健康,五感也越发灵敏,就连个头都有微微长高的趋势。

“小姐喝茶。”酒酒将泡好的一杯香茶端到楚清面前。

香气袭人,楚清深深吸了口茶香,看向酒酒道:“你倒是有双巧手。”

酒酒来了之后,几乎她的饮食一块都由她负责,名柳便负责她的起居。这几日的膳食,还有茶点都让楚清赞不绝口。

只不过……

“你在给我调理身子?”前世与医药为伴,楚清怎么会吃不出自己的食物里带着淡淡的药香?

酒酒不好意思的伸了伸舌头,老实的交代:“这是水公子之前吩咐的。他说你平日事多,晚上又要习武,长久以往,体魄恐怕支持不住,所以吩咐奴婢私下为你调理身体,助你一臂之力。”

“那为何不一开始就说?”楚清问道。

“公子怕你心生抗拒,不愿领他好意。便吩咐我,若是没有被你察觉,便装作不知,若是被你看出,便要第一时间据实相告。”酒酒回答。

楚清垂眸,水千流这突如其来的体贴,让她有些不适。可是,这不适又不知道该如何谈起。“这些药材都是名贵之物?”她又不傻,普通药材哪有那么好的功效,能够在短时间内就能感受到身体的变化。

酒酒点头:“药材都是公子派人送来的。”

楚清站起来:“今后不用从他那里拿药材了。”

酒酒抬眸,看向楚清,急道:“小姐要停止调理身体?”

“不是。”楚清摇头:“以后若是需要什么药材,我们自己寻就是,不必麻烦他。”

“可是……”酒酒欲言又止,有些为难的看着楚清。

“可是担心我囊中羞涩?”楚清看向酒酒笑道。既然是名贵药材,自然要价不菲,酒酒担心她没有钱,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是。”酒酒慌忙否认。

她的否认,倒是让楚清有些疑惑了。

“有些药材,即便是有钱也买不到。”咬咬牙,酒酒无奈的向楚清解释。

楚清眸光闪了一下,垂眸不语。

这个时代,酒酒所说的话倒是有所可能。皇权至上,天下间的好东西,自然都被收在皇宫大内中,寻常人家恐怕就是再有钱,也无处可买。

既然如此,那水千流又是从而得到?难不成他如此有权有势?还是他仗着自己武功绝高,从皇宫中盗来的?

无论前者还是后者,都让楚清不想欠水千流人情。可是,自己要调理身体的事也不能半途而废。

想了又想,楚清才淡淡的道:“如此,今后你将所需药材分成两类,我们能寻到的,便无须再麻烦他,若是寻不到的,从他那里得到,你需得立下账目,以后我会一并还之。”

“是,小姐。”酒酒心中松了口气,只要楚清不让她完不成任务。至于这些药材的事,就留给他们两个当事人去解决吧。

“我去母亲那里用早膳。”楚清吩咐了一声,便向外走去。

酒酒和名柳赶紧跟上,自从楚清学了沾衣幻影之后,步伐变得更加轻盈,速度也快了些。

楚清到了郦氏的院落时,正巧父亲楚正阳也在,两人坐在圆桌前,桌上摆满了饭菜,看那样子,竟像是知道她回过来,刻意等她一起用膳。

“母亲知道我要来?”楚清眼睛一亮,脚下的步伐加快,让名柳都有些跟不上,只能提裙小跑。

“父亲也在这,女儿是否有打扰之处?”楚清笑盈盈的看向楚正阳。

或许相处得久了,又或许大家之间已经坦诚。如今楚清与父母的相处,要更亲近几分,也自然,随意了几分。

“呵呵呵呵,你这个丫头,越来越不像话,居然开起父母的玩笑。”楚正阳神采奕奕的道。

如大海般深邃的眼眸里,今日显得特别的明亮。

“你这丫头确实越发没大没小了,这几日你都在此处用早膳,母亲怎会不知道?”郦氏亲自盛了一碗汤,放在自己左手边的空位,那正是楚清常坐的位子。

楚清微微一笑,这种家中其乐融融的感觉,是她今生所珍惜的。

坐下,自有嬷嬷为她布好餐具。名柳和酒酒则守在她身后。

楚家一家三口用膳,从来就不习惯有丫头布菜,反而相互之间的布菜,反而增进感情。

楚清喝了几口汤,发现碗里又被母亲堆满,无奈一笑,她看向父亲:“爹爹容光焕发,可是遇上什么好事?”

楚正阳心情舒爽,听到女儿询问,便放下筷子向她道:“奥斯卡特家族的货物因为有了拍卖会的造势,销路很好,这几天刘大人也频频关注,多加照顾,咱们楚家的危机总算是解决了。”

这是好事,楚正阳在说完后,与妻子心领神会的一笑,两人的笑容里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是,楚清在听完之后,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却慢慢收敛,手中的汤勺也放了下来。

“阿离怎么了?可是今日菜色不合胃口?”郦氏关心的问道,绝美的脸上挂满了担忧。

楚清缓缓摇头,抬眸看向父亲,见父亲也在看着她。咧唇一笑:“没事,菜很好吃。我只是想着有几个父亲前几日教的经商之道不是很清楚,想吃过饭后与父亲讨教一番。”

“哈哈……,那吃完饭,咱们父女二人就到花园亭中小坐一会。”楚正阳自是知道楚清有事找他,只是不方便在郦氏面前说,让她担心,于是附和的道。

“你看看你们两个,吃饭都还惦记着商号里的事。快吃吧,菜都凉了。等吃完了,你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郦氏娇嗔的责备,却又分别给两人碗里夹了一块鸡肉。

父女两人之间的互动,其实哪里能瞒得过郦氏?

这两人,一人是她的血脉骨肉,一人是她依靠半身的携手之人。只不过,她蕙质兰心,知道两人不愿她卷进一些事中,便装着不知道,顾好这个家便是了。

楚正阳和楚清对视一眼,都有一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再一次,低头喝汤的楚清感受到了从血脉里流出来的那种亲情。如今,她已经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前楚清的情感在作怪,还是她自己的感受。她只是知道,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很舒服,也很温暖。

饭后,楚清告别郦氏,与楚正阳一起散步走向家中的小花园,来到园中的八角凉亭里。

先一步过来的丫鬟,早已经将这里打扫干净,石凳上铺上绣品,阻隔了石头的冰凉。将温好的热茶和点心放在圆桌上后,丫鬟便退了出去,只有酒酒站在花园的入口处等着楚清。

“阿离可是想到什么?”望着给自己斟茶的女儿,楚正阳开口道。

楚清不慌不忙的放下茶壶,淡淡开口:“我听说,三皇子其实并不一定来安宁调养身体。”

楚正阳皱眉:“对于此,我也有许多不解。皇家离宫很多,适合疗养调理身体的安宁行宫也不是首选,为什么三皇子要舍近求远一路从京都建宁来此,这路上的颠簸对他并无益处。”

楚清点点头,赞同父亲的分析。吹散茶水上的热气,她继续道:“他似乎跟扈家走得很近。可是,刚才听父亲之言,刘大人最近对楚家商号多有关照。”

这一提醒,让楚正阳双眼一眯,沉思起来。

楚清也不打扰,只是看着远方的天际,感受着闷热和潮湿。再过几日,季风要过来,离海很近的安宁自然也会受影响,宇文桑家里的船队也要在明日离开,为的就是躲过可能出现的连日暴雨。

“难道……三皇子有所图?”楚正阳失声道。

楚清收回飘远的思绪,看向父亲。

楚正阳眉头皱得更深:“之前他亲和扈家,恐怕是想要选择扈家,如今示意刘大人所为,难不成看上了咱们楚家?”

“很有可能。”楚清点点头:“我们虽不知道他到底予以何为,可是这摊泥沼,都不是好卷入的。稍有不慎,恐怕就会万劫不复。”

“没错。”楚正阳点头,他比楚清更加清楚这个时代商人和皇权之间的关系。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恐怕楚家商号就要变成三皇子的敛财工具,甚至牵扯进入更大的阴谋之中。

一个病体孱弱,又不怎么得宠的皇子,敛财做什么?怎么想都让人耐人寻味。

“楚家商号已经纳入了三皇子的视线,如今该如何是好?”楚正阳之前的荣光满面早已不在,只剩下愁云密布。

“爹爹莫慌,至少现在三皇子还未向我们挑明,不是么?”楚清出言安抚。言外之意,便是我们还有时间。

楚正阳缓缓摇头,眼神凝重:“我们必须想个法子,打消三皇子对楚家的想法。否则咱们永远如坐针毡,难以抉择。”

是啊,让三皇子失去对楚家的兴趣。可是,又如何做呢?

突然间,楚清有些懊恼自己,若不是自己教楚正阳那些跨越时空的经商奇谋,楚家也不会木秀于林。可是,当初她一心想着为楚家解困,让楚家商号扬眉吐气,哪里会猜到三皇子来安宁的用心?

恐怕,如果不是几日前水千流的提醒,她都不会想到这一点。

“阿离。”楚正阳突然正色的看着楚清,后者转眸看向他,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如今看来,楚家商号必须慢慢沉寂,你的经商天赋也要蛰伏下来。至少,不能在明面显示。”

“爹爹?”这一下,倒是让楚清心里跳了一下。

楚正阳摆摆手,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中在计划着一些事,如此正好,你可以在暗中施展你的经商才华,楚家商号就交由父亲为你做掩护。”

“我心中只有个大概想法,并无具体计划。”楚清垂眸。看来她的心事从未瞒过父亲。

“这不要紧,你可以慢慢来。楚家商号就由此慢慢发展,你将重心移到你想做的事上,只要楚家商号不再出奇谋,不再创造奇迹,三皇子便会慢慢失去兴趣。”

“可是如此一来,楚家商号就变成众矢之的了,一举一动都会在三皇子的监视之下。”楚清心中有些憋屈。

楚正阳叹气:“这也只是一段时间的事。咱们两人一明一暗,相互牵制,就能互保平安。”

楚清抿唇不语,只是紧皱的眉头表明了此刻她心情的阴郁。

……

这边,楚家为了被三皇子盯上一事,苦恼不已。却不知道,与此同时,一道急招三皇子回京的圣旨也来到了安宁城皇家的别苑里。

“奉天承运,大楚显仁皇帝陛下诏曰。兹皇三子晟皋离京养病多日,朕心中时常挂念,又恐暴雨将至,吾儿病情加重,特令皇家卫队接吾儿回京。旨到之日,立即启程,不得有误,钦此!”

赵晟皋手中捏着黄橙橙的圣旨,上面用金线绣的金龙圆眸怒瞪。

在他身后,无数宫女内侍急急忙忙的收拾东西,圣旨上可说了即日起程,不得有误。而且在皇家别苑外一队五千人的兵马戎装以待,奉旨接三皇子回宫。

银姬看着那一身银袍,脸色苍白中泛着几分透明的青莲男子,满腔话语却又无从说起。

赵晟皋笑容苦涩,清澈的眸底怒气翻涌。他在心中问自己,也问他远在京城的父皇。若真是想念了他,为何又要不顾他身体,要求立即启程?甚至连给他充裕的时间收拾一切都不允许。

“父皇,儿子若是死在返京的途中,可否能博得你一滴泪水呢?”

低得无人能听闻的声音还未消散,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惊得银姬赶紧上去搀扶,冶艳的双眸中满是担忧和心疼。

“殿下……”

赵晟皋重新站直身体,眼中的伤感已经消散得无影无踪:“吩咐下去,派人留在安宁,盯住楚家动态,随时禀报。”

“是。”银姬垂眸。

……

三皇子连夜离开了安宁城,马蹄匆匆,除了太守刘大人知道之外,并未外人所知。所以,在梦中酣睡的楚清也不知道,让自己头疼一天的麻烦人物已经远离了她的生活。

“主子……”

酒酒走到一身白衣的水千流身边,而后者却在专注的看着纱帐后熟睡的身影。

水千流伸出一指挡在自己的唇边,示意酒酒噤声,他怕打扰了床上的小狮子。今夜她的火气似乎特别大,在练武时好几次差点伤了自己。

酒酒将还未出口的话音咬在口中,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那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主子,会每天夜里看着小姐入睡。

收回眸光,水千流转身走出楚清的房间,站在院中的树下。月光似乎总是眷念着他,他没到一处,他身上都会罩着一层淡淡的清辉。

抬手,接住从书上落下的一片叶。突然,他想起盛夏时自己跑来这里向楚清兴师问罪,却被她用一首咏月的绝世佳作给骗去了一个道歉和三个条件。不自不觉,时间竟已经过去三月余。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不经意的,他念出了当时震撼了他心灵的最后两句。

夜中,黑影闪过,断刀落在地面,对水千流跪地低声禀报:“主子,三皇子已经离开了。”

水千流淡淡一笑,颌首:“离开了就好。”

断刀和酒酒默默对视,他们都无法想象,主子为了一个商人之女,居然连皇上的圣旨都请来了。

……

翌日,天气依然清朗,只不过在热风中潮湿之气更重,有经验的老人,都知道这是暴雨来临前的先兆。

答应了宇文桑要去送他,楚清起了个大早,匆匆收拾完毕之后,便带着酒酒和名柳赶到城外。

奥斯卡特家族的船停靠在盐城码头,他们今日要启程在正午之前赶到盐城,然后立即出海。

青檐小车出现在城门的时候,名柳从窗内探出头,正看到站在城门外踮脚张望的宇文桑。在他身后,还有奥斯卡特家族的车队。

“小姐,宇文公子已经在等我们了。”名柳收回头,转身向楚清道。

楚清点点头,酒酒则善解人意的加快了马鞭。

待青檐小车停下,楚清在两女搀扶中下来时,宇文桑带着大大的笑容,出现在她眼前。

“清清,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宇文桑开心的看着楚清。淡灰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变得透明、清澈。

微卷的棕色长发,让他显得更加俊美,也更加阳光。

楚清微微一笑,有一瞬间的晃神。曾经,那个人说她的笑容很想向阳花,其实不然。她的笑不达眼底,不过是商场上虚伪客套的笑容。眼前这人,才是真正的笑,才是属于向阳花的笑。

“我既然答应了你,又怎会失约?”楚清笑答。

宇文桑满心欢喜的看着她,想要拉拉她的手,又碍于中土男女之防,只得摸了摸自己后脑勺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就怕你有事耽误了。”

“怎会?今日来送你,就是头等大事。”楚清笑了笑。

宇文桑露齿一笑,认真的对楚清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不会超过一年。”

“好,若你回来,我便到盐城码头迎你。”楚清爽快的道。

“真的!”宇文桑满目惊喜。

楚清点了点头。

“一言为定,等我快到时,我会派人飞鸽传书给你。”宇文桑向楚清伸出了曲起的尾指。

这小孩儿般的动作,让楚清‘噗嗤’一笑,无奈的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指。

两人的尾指勾在一起,形成了约定。

完毕后,楚清想要收回手,却被宇文桑缠着不放。她不解的看向他,后者抿了抿唇,真诚的看着她清幽的双眼:“清清,我希望下一次见到你时,你还是那么爱笑。而且,每一个笑容都要到这里。”

他并未说清这里,是哪里,但是楚清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我尽量。”楚清无奈笑道。

宇文桑的身后,已经开始在催促。他依依不舍的松开楚清的手,向自己的车队走去。上了马车,也不进去,而是站在车外,高举着手,拼命的向楚清挥着。

这种真诚不加修饰的行为,让楚清也不禁抬起手,与他挥了挥,目送着宇文桑的远去。

三日后,暴雨终于如期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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