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怀清嘴上叫着,心里着实没把若瑶当成姐姐,怀清心里明白,这个世界高低有别,尤其这些达官贵人,最看重门第,不管叶家之前是什么出身,如今人家是封疆大吏,叶若瑶这样的千金小姐,跟自己当姐妹不是笑话吗。
可怀清也信一句话,叫以诚相待,这也是叶若瑶的聪明之处,大概看出了自己的心思,今儿才说出这些话来,若瑶的坦诚更显出自己的虚伪,怀清不觉惭愧非常,低下头喊了声:“姐姐。”这声姐姐才叫的发自肺腑。

若瑶自是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欢喜的应了一声道:“虽你我并非同父同母,自此也是亲姊妹。”

怀清点了点头,在若瑶这儿吃了晌午饭,惦记着济生堂门口的祖孙俩,便告辞家去了,马车刚拐进狮子胡同,就听甘草道:“咦,前头仿佛是早上济生堂门口的那位公子。”

“公子?什么公子?我怎么不知道?”

甘草道:“姑娘当时一心救那倔小子的爷爷,哪还有别的心思,本来奴婢也没注意周围的人,只这位公子着实体面,奴婢这才记住了。”

怀清听了,撩开车帘往前望了望,这一望着实愣了一下,只见家门口立着主仆二人,前头一位公子,身上一件锦绣罗袍,外罩石青缎斗篷,立在哪儿身姿挺拔,如松如竹,衣着打扮瞧着就像个平常的富家公子,气质却颇不凡。

且甘草这一提,怀清仿佛有些模糊的印象,貌似是要动手扶老人,给自己一句话吓回去的男子,他跑到自己家门口做什么?莫非是来寻怀济的?

因陈延更与哥哥亲近来往,近日便有不少人来张家送礼套关系,这人虽不像,但怀清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

马车停下,怀清下车,想了想,还是蹲身一福道:“这位公子可是来寻哥哥的?若是寻哥哥,今儿却不巧,哥哥去了城外。”

男子却淡淡一笑道:“在下来寻姑娘的。”

怀清不禁抬头看他,如此近的距离,瞧得更加真切,即便怀清这样并不花痴的人,也忍不住心里一动,男人的五官不说多漂亮,可组合在一起却非常帅,尤其刚那淡淡一笑,剑眉微挑,唇角轻扬,瞬间软化了脸上略显冷硬的棱角,配上挺拔的身姿,俊帅之外越发多了一份难言的味道,是怀清两世来见过最有魅力的男子,即便年纪看上去跟他哥差不多,怀清却直觉,他比怀济要成熟的多,或者也可以说历练。

却更想不通他找自己做什么?怀清还没开口,甘草先说话了:“你是谁啊,难道不知,男女有别,光天化日之下,你一个男子来寻我们家姑娘像什么话,莫不是登徒子,仔细我们家爷回来打断你的腿。”

怀清没想到甘草会这么说,颇有些尴尬,心说,哪有这样的登徒子,甘草这丫头什么眼神啊。

男子倒是没恼,旁边的小厮脸却黑了,一抬手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什么登徒子,我们家爷是……”

刚要说下去,却给男子抬手止住,微微欠身道:“在下庆福堂余隽。”

庆福堂?即便怀清穿来的日子不长,庆福堂的大名还是知道的,想来只要是大燕的子民,就没有不知道庆福堂的,这是大燕脍炙人口的传奇,百年之间,庆福堂都是大燕首屈一指的药号,是皇商,更是国戚。

余家从冀州府发家,创立了庆福堂,药号医馆开遍大燕,都是那位当家二姑娘的功劳,不止扩大了家业,还以一个庶出之女的身份,先为王妃,后封皇后,而且是绝无仅有的一位皇后,那位皇上在位的数十年里,后宫只她一位皇后,这是佳话,更是奇闻。

而那位二姑娘颇赋传奇的一生,也被说书的演绎成多个版本,可无论哪一个版本都令怀清笃定这位一定是穿越前辈。

不过人家可比自己牛多了,人家振兴了药号,统筹了药行,当上了三千宠爱在一身的皇后,并且福及家族,余家这一百年来,先后出了两位皇后,当今皇后是余家的贵女,瞧瞧人家,再看看自己,根本没有可比性,真要说也有点联系,那位开的是药铺,自己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医生。

跑题了,说现在,综上作述,只要大燕朝还是慕容家的,庆福堂就倒不了,人家的后台太硬,叶之春是皇上的发小,眼前这位说不准是皇上的外甥,这么一想,怀清或许猜到他来的目的了。

听她哥说过,庆福堂之所以长盛不衰,除了背景之外,还有就是人家拥有一套严密而可科学的经营流程,是那位二姑娘亲自制定的,并且收集各家秘方,制成丸散膏丹出售,货真价实童叟无欺,遇上天灾*,庆福堂必然赠药放粮,这也是那位二姑娘立下的规矩,即便那位已经死了一百多年,庆福堂却一直紧守着这些规矩,可以想见哪位二姑娘拥有多大的威信。

而眼前这位或许是为了自己那瓶救心丹来的吧,这倒给怀清送来一条出路。

怀清这些日子正愁呢,不愁别的,就愁银子,她哥眼瞅就要去南阳县当官了,这当官可不是一拍脑门就行的,即便他哥想当一个为民做主的清官,可这清官也得吃喝拉撒,除了为民做主,更多的是如何应付官场那些事,就算叶之春这样的封疆大吏,该应酬的也得应酬,更何况他哥这个芝麻大的七品县令。

且,上司越多,打点的越多,银子使的也越多,不是为了行贿,说白了,就跟现代的职场一样,上司啊同事的婚丧嫁娶,你能不随礼吗,到了南阳县,安置下来也要银子吧,可就凭张家这点儿家底,过了这个年,也就不剩什么了,怀清能不发愁吗,昨儿还想着,是不是把老太君送来的这些摆件瓷器,弄到当铺里头去当点银子呢,这倒好银子自己上门了。

这么想着,怀清开口道:“原来是庆福堂的余公子,失敬了,不知公子来是为了……”

男子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不瞒姑娘,贸然前来是为了姑娘药箱子中的救心丹。”

怀清暗道,果然给自己猜着了,怀清眼珠子转了几转装傻道:“公子是想买救心丹?”

男子深深看了她半晌道:“在下想跟姑娘谈合作。”

合作?这么现代的词汇从个古人嘴里说出来,怀清还真有点儿不适应,不过想想庆福堂的来历,也就释然了:“不知怎么合作?“

男人笑了一声道:“姑娘确定我们就在这儿谈吗,落雪了。“

怀清抬头看了看天,可不吗,刚还不过阴天,这么一会儿就下起了雪,虽不大,落在身上一会儿也得湿了衣裳,不过怀清也绝不会请他进去的,她深知道这里不是现代,古代的男女之间,似他们这样面对面的说话,已有些不妥,更不要说请到家里了,可这事儿也不是一两句能谈明白的,既不能在这儿,也不能请到家里,一时倒把怀清难住了。

好在男子还算善尽人意,开口道:“若姑娘有意,可到庆福堂一叙。“

对啊,怀清眼睛一亮,心道,自己怎么忘了庆福堂了,提起庆福堂,还得说说那位二姑娘,某种意义上说,自己哥哥跟那位二姑娘有些相似之处,都属于大公无私心怀天下的人,她哥当官是想为民做主,二姑娘把药号开的这么大,是为了大燕百姓,当然,人家顺道就赚了钱。

正是因为庆福堂的这种经营理念,李文山才能从一个村里卖野药的发展到如今的济生堂,庆福堂虽然牛,却并没有垄断药行,只是立下了规范,举凡开药铺的只要照着庆福堂立下的规范做买卖,信守着童叟无欺不卖假药的规矩,在庆福堂眼皮子底下一样可以做买卖,这就是庆福堂。

而买卖做到庆福堂这种级别,小小的济生堂根本瞧不进人家眼里,所以,这汝州城同样开着庆福堂,只不过在东长街上。

怀清知道哪儿,可这会儿去不妥,还有,那祖孙俩怎么没来,正想着,忽听那男子道:“若姑娘念着济生堂外的祖孙二人,在下倒是知道下落。”

怀清一愣:“在何处?”

男子道:“天寒地冻的,我怕祖孙二人来了寻不见姑娘,便把他们安置到了郊外的别院内,老人虽醒了,却仍虚弱,姑娘若觉庆福堂不妥,不如跟在下去别院走一遭,也瞧瞧老人家的病。”

怀清略沉吟片刻,虽觉自己这么跟他去,有些莽撞,可想起那祖孙二人,的确有些不放心,更何况,这个余隽既是庆福堂的人,自己还怕他对自己起什么歹心吗,岂不是笑话。想到此,点头应了,上了余隽的马车,奔着城门去了。

余家的别院布置的颇不俗,比之叶府更精致几分,怀清跟着余隽进了侧面一个小院,刚进院,那倔小子就冲了出来:“姐姐真来了。”说着抬手指了指,余隽旁边的小厮道:“从济生堂出来本要去姐姐家的,是他说我跟爷爷来这儿就能见到姐姐。”

怀清挑了挑眉,心说,这男人早料定我会跟着来,刚才还说什么庆福堂,根本就是幌子,为的是安自己的心,好不狡猾,想着不禁看向余隽,不想男人的表情却无丝毫变化,外头管家进来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却听他道:“你先瞧老人家的病,我去去就回。”说着径自去了。

怀清眨了眨眼,心说,这人真有几分古怪,进屋去瞧老人。

老人已回缓过来,只不过这个病还需静养,看见怀清,眼泪都下来了:“若不是姑娘,老汉这条命早没了,姑娘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老汉给姑娘磕个头吧。“说着挣扎下地就要磕头。

怀清忙拦着道:“这可使不得,您老这么大年纪,给我一个小辈的人磕头,要折寿的,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应该的,您老别放在心上了,快躺下,我再瞧瞧脉。”

倔小子上来道:“爷爷您躺下吧,报恩也不急在这一时。”

老人这才躺下,怀清仔细瞧了脉道:“养上几日便无大碍……。”着实安慰了老人几句,这才出来。

见倔小子跟了出来,怀清暗道这小子机灵,从药箱里拿出一瓶救心丹递给他道:“日后若你爷爷再发病,便给他吃一丸,可保无虞。”

倔小子点点头,知道怀清的意思,怀清又道:“爷爷的年纪大了,不能再奔波,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若想不出来,就跟我走吧。”

倔小子道:“刚那老伯说,安置我去庆福堂学本事。”

的确这个安置更妥当,怀清点点头:“这样也好,年后我就去南阳了,若有事可托人送信去南阳县衙。”说着转身往外走。

刚迈出门槛,听见后头的倔小子道:“姐姐我叫石头。”

怀清笑了转过身道:“石头好好学本事,有了本事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才能治国齐家平天下。”石头大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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