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演剧本在东市勾栏里风风火火上演了十来天后,风头不减反增,竟闹到一楼两边夹道和二楼的祭台后面的站票也天天一售而空的地步,而之所以这样,皆因为现在有人传言这戏背后影射的是城内的某个极有分量的大人物,有了前几次的热闹,这城内多事的闲人早就闻到腥臊气,纷纷猜测个不停,待到七月初,晴天炸响了一声雷,那富家公子暗指的便是当今太子李济民的流言,顿时在长安城内高门显贵的圈子里悄悄的传遍了,不过因为涉及的人过于显贵,茶余饭后议论反倒一时间都销声匿迹了。
“可不是完全对的上,严丝合缝的吗?那定亲的人家说的可不就是安国公府上吗?这太子妃的事情早已是板上钉钉,却为何迟迟不昭告天下呢,他们家大小姐也已经十三岁了,听说都是太子从中暗暗作梗,还打着去探访大小姐的名号常常出入国公府,实则是看上了那个小的,上次玉簪宴的时候,两人在林子里偷偷抱做一团,才被人撞破了,却正好被那萧缺德给撞见了,这才闹了出来……”,某县公府里,来做客的女眷们绘声绘色的窃窃私语着,仿佛一切都是她们亲眼所见一般,这样的说辞,便像燎原的星火一样烧遍了各府内院。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国公府永嘉坊,却是一派的风平浪静,那沁芳阁如今更是被管的如铁通一般,一点风声也没传进去,因病倒了一个六娘,又摔坏了一个五娘,顾氏便发话让她们暂且先停了课业,说是正好暑热难耐,也省的女儿们熬坏了身子,让她们只管闲散修养一阵子,安心的消夏。

四娘一听便乐坏了,整天赖在玉华的房里与她说笑解闷,琪娘和芸娘则是基本足不出户,但每日里都可以听到她们勤奋练琴或琵琶的动静,玉华便也拉着四娘一起,每日也练上那么一会儿。

六娘此次并未被禁足,只说是养病,待她身子好了一些,除了玉华之外的三个小娘子还被特意带着去探望了她一趟,芸娘虽然心虚害怕,但也不得不一起过去,她硬是缩肩耷背的把自己躲在身形丰润的四娘后面,只巴望着六娘千万别看到自己。

可六娘压根没搭理芸娘的意思,其实她什么人也没看,只靠在迎枕上,一对乌黑的眸子只呆呆的看着虚空,仿佛压根不太认识她们几个的样子,琪娘上前柔声与她说话,她也不理睬,几人就这么干坐了一会儿,连最是没心没肺的四娘也觉得背后发凉,害怕了起来,三个人急急告辞出了六娘的屋子,相互间都未敢多说什么,便匆匆散了,但心里都多少察觉到六娘的情形十分的不对劲,好像不只是身子不好,倒像是得了癔症。

她们几个并不知道玉簪宴当晚的事情,还只当六娘只是因为没去成玉簪宴给活活气的,芸娘肚子里简直是叫苦不迭,头油的事情她本就是冤枉的,如今六娘这个样子,屎盆子便活生生全扣在了自己头上,她成日里愁眉苦脸的,生怕再被追究,小脸越发尖削了,整个人看着更加楚楚可怜起来。

琪娘隐约猜到了事情并没那么简单,六娘身边原来的几个下人俱不见了踪影,只说她们是因为伺候不利被处治了,可连带着齐嬷嬷也被调到了别处当差,就实在有些蹊跷了。

如今管着她们的,是一位李嬷嬷,说是皇后娘娘派来教导她们几个的,这自然是极大的体面,别说几个小娘子,连顾氏对这李嬷嬷也是极为客气,琪娘言行便越发小心谨慎起来,原来刚进府时的那点倨傲之气,是再也看不到一点影子了。

齐嬷嬷其实并未被调到别处,她一直被关押在主院的后罩房里,而其他几个涉事的丫鬟婆子则早已被一卷破席子裹了不知道扔到了哪里。

这一天是崔泽厚休沐的日子,难得他白日里便来到了主院顾氏的房里。自从玉簪宴后,他一直都在外院起居,顾氏将他迎进了房里,闻到崔泽厚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酒气,便连忙吩咐丫鬟去煮醒酒汤上来,自己亲手帮他除了大衣裳,崔泽厚看似心情不错的样子,面上隐约带了一个笑影,还抬手捏了捏顾氏的脸,顾氏只作不察,待服侍崔泽厚坐在了榻上,便马上在他身前跪下了,垂首说道:

“妾身有一事要求老爷开恩,那阿梅还押在后面未处置,妾身想留她一条命,求老爷恩准。”

崔泽厚扫了顾氏一眼,便淡声说道:“起来吧,干嘛动不动就跪来跪去的,下人们的事情你只管自己做主便是,那阿梅一贯是个堪用的,又是你的陪房,此事也不能全怪她,你随便罚她几个月的月钱警醒一下便是,也不用大动干戈的。”

顾氏心里一松,知道自己是猜对了,国公爷果然从一开始就并未真的生气,从一开始就料到了六娘的歪打正着,那日的严厉,不过是为了肃整家规而已。

崔泽厚看着顾氏脸上神情变化,心下也甚是满意,他当年执意要娶顾氏,除了她性子容貌均是自己喜欢的,更是看上了她的聪明识时务,就比如现在,明知道自己今日想要与她亲热,却没打算要在床上邀宠后再撒娇求情,而是如此老老实实的下跪恳求,他喜欢顾氏有心机,但更喜欢她从不对自己耍心机。

两人你有心我有意,还未等丫鬟送来醒酒汤,便已滚做了一团,一番亲昵过后,崔泽厚抚着顾氏的脸,沉声说道:“接下来,可能要委屈你一阵子了,事情既已经闹破,咱们府上少不得要做出点姿态来吧,便由你来哭闹一番,我再将你送到松鹤园姑子们那里住上一阵子,然后我再进宫表表忠心,这样娘娘也好发作。”

顾氏自然没有异议,她一心只想早点将元娘先从这深渊里解脱出来,别说是到松鹤园的姑子庙里去住几天,就算让她到外面真正的寺庙里去吃斋茹素上一年半载的,她也心甘情愿。

当日夜里,永嘉坊正院里便突然闹了起来,下人们只隐约听到夫人的哭喊声,便都吓的不轻,这国公府里这么多年了,还从没见过这位顾氏夫人如此失态过呢,府内下人们自然对外面的传言也有耳闻,此番见突然闹起来了,虽不敢公然议论,但也少不了暗地里偷偷猜测一番。

谁知到了第二日,夫人便被国公爷做主送进了松鹤园的姑子庙里静心休养,永嘉坊上下顿时一片震惊,而同一日迟些时候,太子李济民也被母后崔泽芳叫到了清亮殿里问话。

饶是清亮殿里再如何凉爽宜人,李济民跪在地上没一会儿,头上仍是冒出了一脑门的汗来,等到母后叫他起来坐着说话,这汗也没能下去。

李济民有些不敢看母后的眼睛,那眼里的神情他实在太熟悉,他七岁那一年,不顾母后的再三叮嘱,还是没能忍住脾气,出言顶撞了长乐公主,被郑太后命人拖下去打板子的时候,崔泽芳也是这样看着他,焦急中带着失望,然后便扑在了他的身上,生生替他挨了十几板子。

崔泽芳看着李济民,心境也颇为复杂,不管出于什么目的,这个儿子她亲手亲脚的从四岁养到十七岁,要说感情,并不比与昌儿差多少,若是自己没有生下昌儿,若是圣上身子没能好起来......也许一切便会不一样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崔皇后开口问道,声音里听得出隐隐压着怒气。

李济民赶紧站了起来,他直到十岁前,都是由崔皇后亲自教导功课的,虽然那时她不过也只是十*岁的年纪,却已经是如今这样肃谨端方的脾气,对他要求极严格,从不轻易放纵宽待,连父皇替他求情也没用,别人都是严父慈母,到了他这里,则是彻底翻了过来。

“启禀母后,此事纯粹表面上是那小人作祟,背后却另有人兴风作浪,儿臣思来想去,唯一最大的可能,便是有人想对付安国公,或是意欲挑拨离间我们舅甥的关系。”

李济民边解释,边不由皱起眉头,此事出的突然,他从未想到不过是柳映堂前这样一件小事,竟然会被有心人演绎成了这般模样,那萧蛮子他派人去查了,不过是个天生的疯子,此事上他虽然可恶至极,大卸八块也不足以泄愤,但现如今却绝不能轻易动他的,否则正好落入别人圈套里。

听了李济民的回禀,崔皇后并未轻松下来,反而长眉一拧,怒斥道:“你先莫与我扯这些,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把柄握在别人手里?”

此言一出,不光是太子李济民身子一振,便是那唯一留在崔皇后身边伺候的女官阿直,也忍不住一个哆嗦。

“母后...您说什么?母后,您难道也以为儿臣会是那种龌龊下流之徒吗?母后......”,李济民显然是急了,声音也高了起来。

可他话还没说完,却被崔皇后给打断了,她凝神瞪着继子,一字一句的问道:“你可曾暗地里办过一个济慈院?你可曾叮嘱过他们尤其多收一些女娃娃......”

作者有话要说:一段话卡在那里写了改,改了写,其实与大局压根无关,你说,你给我说,你这是啥毛病啊,某芳

实在没力气了,明天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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