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卿身上的气息太恐怖,王临初敢这样挑衅叶无莺绝不可能没有依仗,可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好好的一个人,竟然会如同气泡一样消失在空气里,只留下了一串她的笑声,“若有需要,可到任何一家春记铺子留下讯息,我们春山楼自会找人来见你,再见,叶无莺。”
王临初对叶无莺并没有敌意和杀意,虽然说以她的武力水平,再不是小时候那样了,对叶无莺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

一看到她消失,司卿的脸色又变了,他疾步向前,眼神沉凝。

叶无莺神色也不大好看,“我正准备把她抓起来拷问,她知道的消息很多。”

“这是巫的手段。”司卿虽然心中冒酸水,说话仍然很冷静,“应该也是一名天巫,还是精通偶之道的天巫。”他眯了眯眼睛,“以人为偶,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需得这人自愿,且拔骨换血之痛非常人能够忍受。”

叶无莺一怔,“你是说王临初已经成了一具巫偶?”这怎么可能,他见过司卿的不少巫偶,再怎么说,真人和巫偶到底还是有差别的。

司卿冷笑,“以人为偶在巫殿是被禁止的,在数千年前,有过一位做人偶最为知名的巫,他长得极其美貌,专门骗一些资质佳的女性,再将其制作成巫偶。只因以人为偶不仅需要那人心底里愿意成为人偶,且需要将人骨取出,再换其鲜血,最后以巫力淬炼神魂,这种痛苦简直不能用生不如死来形容,几乎没有人能够忍受,如此经过七七四十九日,每时每刻都在忍受非人的折磨,方能成就一具人偶。”

一听就觉得略可怕,王临初凭空消失的模样确实和司卿的巫偶相似。叶无莺皱眉,“如果是天巫的话,不就那么几个人?”

司卿摇摇头,“留在巫殿里的那几个是明面上的,我也是听说过有那么一两个老怪物和我一样不愿受巫殿的制辖,不知道躲到哪里去。”

“为什么会有人想要以人为偶?”

“因为有好处。”司卿平静地说,“我现在巫力越来越精深,方能将我的巫偶放出到数百里的范围内且不脱离我的控制。而且,我能够制造出完整的有感情有思考能力的巫偶了,但与真正的人相比,他们的思考能力仍然并不那么出色。以人为偶的话,这些弊端都可以扫除,譬如刚刚那个女人,她的主人多半还留在大殷,她却可以远来这里,等到主人想收她回去,不过也是一瞬间的事。”

正因为如此,人偶明明是巫殿禁术,却屡禁不止,总有人想要尝试一下。

叶无莺却忽然心中一动,“偶的主人可以透过偶的眼睛看他想看到的东西,是吗?”

“是的。”

这时候,叶无莺才怀疑刚才王临初有意离他那么近,是为了让她的主人看清自己,或者说,仔细观察自己。

正在想的时候,司卿微温的手已经抓住了他,“不许再想她。”

“你是说王临初?”叶无莺无奈,“我刚刚说了,我想抓住她拷问,她故意靠过来,我怀疑是为了让她的主人观察一下我。”

想到有个不认识的人正透过王临初的眼睛看自己,叶无莺就有些不寒而栗。

“我知道。”司卿面无表情地说,“即便知道,我还是很生气。”他的指尖抚过叶无莺一天比一天更加俊美迷人的面容,比起上辈子,叶无莺的气质越来越出众,如果说他曾经是美玉无瑕,现在便是如琢如磨,碧玉生辉,到底不大一样了。

可不管怎么变化,他仍是他的那个无莺。

亲吻、抚摸、肌肤相触。唯有这时候,司卿才觉得眼前这个人是完全属于他的。

叶无莺的光芒已经太耀眼,司卿不止一次想过,怀念过,甚至也有过一瞬的冲动,比如刚刚见到那一幕的时候。偶尔他会觉得曾经那个被关在巫殿之中,只属于他,只能看他,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的叶无莺更可爱一些。

可是不行。

他压抑着那种渴望和暴戾,到底还是无法舍弃叶无莺此时眼中的那种脉脉温情。

为了这,司卿觉得自己做什么都愿意。

谢玉回来的时候正是深夜,她是不想去打扰的,只是还没等她走进去,叶无莺已经披衣起来,让她和跟着她的赵弘毓去了这间套间的客厅。

客厅的灯光算不上明亮,本来以他们的眼睛,没有灯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魔法灯外套着个浅黄色的琉璃灯罩,昏黄的灯光洒下来,显得客厅十分宁静温馨。

“茶?”

谢玉点点头,“红茶。”然后看向赵弘毓,“你呢?”

“一样。”赵弘毓很识时务,到了艾尔沃德之后,几乎没有挑剔过任何事,吃穿用度,都是给什么用什么给什么吃什么,从没说过一句不好。

叶无莺亲自给他们都泡了一杯红茶,因为刚从床上起来,他穿着一条亚麻的宽松裤子,外面披着一件柔软的丝绸睡袍。平日的叶无莺显得十分俊美英武,衣着整齐的时候甚至叫人觉得有些不可侵犯的冷淡高贵,可是这会儿,或许因为衣着的缘故,也或许因为他赤脚踩在羊毛地毯上,竟带着点儿别样的靡艳诱惑,那是与平日里完全不一样的风情,这时候更会觉得他真的长得太好,眼角眉梢的慵懒,艳红的唇和那线条勾人的锁骨,这个人就好比发着光,让人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赵弘毓就是如此,他低着头,看着那只洁白如玉的手将那白瓷杯放在自己面前,一瞬间他觉得那只手比那上品白瓷更加美丽,心跳如擂鼓。

谢玉却十分习以为常,她看着叶无莺暧昧地眨眨眼,眼角看到叶无莺锁骨上那个令人眼红心跳的牙印,甚至开口取笑,“天巫大人还睡着?”

“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叶无莺没好气地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底子身体不好,这段日子又挺辛苦,让他好好睡一觉养养神。”

赵弘毓一阵失神,为的是叶无莺口吻里那种叫人心都要化了的温柔。那种关心是发自内心的,他的态度如此自然,没有想过要遮掩他和那位的关系,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情.事,他却显得如此坦荡。

他一定是真的很喜欢那位天巫吧?垂下眼睑,赵弘毓掩去了所有的情绪,心跳也缓和下来,没让叶无莺和谢玉感到任何不对。

“说正事吧。”谢玉正了脸色,“我和赵弘毓赶去了一趟阿伯特,又抽调了一些原本的资料,做了一个简单的整理。现在没有造成什么损失,这件事也压了下去。根据司卿的卜卦和袁式凌的招供,才加上他那批手下的供词,现在确定的敌人不是两拨,是三波。”她伸出手指,“布里廷王室,光明教会,还有奥尔索帝国的痕迹。”

叶无莺坐在沙发上,支着下颚说,“奥尔索帝国?”

“没错,这片大陆上的七大帝国之一。”谢玉神色郑重,“还有,布里廷那位国王死了,我有预感,这件事会嫁祸给我们。这是我这么着急来找你的原因之一,另外,如果我没猜错,他的死应该是奥尔索的人做的。”

奥尔索与布里廷接壤,在布里廷东,奥尔索帝国一直在不着痕迹地蚕食布里廷。布里廷只是一个小国家,而且乱了那么多年,如果不是奥尔索在另一边一直与另一个国家打仗,恐怕早就将布里廷吞下了。

偏偏现如今布里廷出了个强势的领主,将整个艾尔沃德都变成了巨大的粮仓,并建成了撒蒙奇和阿伯特这样的奇迹之城,难怪奥尔索坐不住了。

“既然是原因之一,还有呢?”

谢玉叹了口气,“有个人要见你,我让管家暂时把她留在了撒蒙奇。”

“谁?”叶无莺看过来。

“你的堂姐,叶无嫣。”

叶无莺这才想起,他答应过叶无嫣带着她一起来,但是因为事发突然,他们从东海出来直接就回来了,并没有再回去,自然也就没能信守这个承诺。“等一下,她是怎么来的?”

谢玉神色肃然,“所以我要说的正是这一点,撒蒙奇古堡的灵阵坐标,恐怕已经被泄露出去了。叶无嫣和是顾轻飞一起来的,他们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上官家已经造反,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一个叫上官池的,据说是上官家家主的嫡孙,他带来了上官家的一封信。”

叶无莺一下子站了起来,“信上说了什么?”

“现在阿锋已经赶回了撒蒙奇。”谢玉轻轻说,“上官家答应,只要你从今往后不回大殷,他们并不会做什么,而且会保证所有跟着你来这里的世家士族家人的安全。”

叶无莺冷笑,“这是威胁。”

“也是示弱,恐怕这个上官池就是给我们的人质,以表示上官家的诚意。”谢玉冷静地说,“上官家已经腾不出手来对付千万里之外的你,也不打算再分出力量去对付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世家了,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

而叶无嫣和顾轻飞这样的信使无疑是十分安全的选择。

“饭总要一口一口的吃的,”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只见司卿也只套着薄薄的睡袍,赤脚走了出来,“先将这里的那些麻烦解决了,回头再去找上官家算账得了。反正无莺对那赵申屠也没什么感情,更没兴趣扮演什么父慈子孝,是不是?”

上官家担心的无非是叶无莺在这里又拉出一批人去帮赵申屠,尤其是得到他身边几个集体进阶的消息,更是心塞得很。什么时候圣者贤士这么烂大街了?还是这么年轻的圣者贤士。

叶无莺轻笑一声,“说的不错。”

那边司卿走过来,十分自然地在叶无莺身旁坐下,叶无莺抬手就将放在一旁的薄毯给他盖上。司卿的身体不比他这样的圣者,艾尔沃德的秋夜还是很有些寒意的。

“先将他们都叫过来吧,古堡的坐标泄露了没关系,我们索性搬到阿伯特去住。”司卿理性地说,“军队那边也可以再操练操练了。”他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要打仗了。”

这片大陆也如此广阔,数年积累,艾尔沃德已经长出獠牙,蛰伏许久,倒让人忘了它的凶性。

这个宁静平凡的秋夜,星光暗淡弯月如钩,却彻底改变了这片大陆的未来。

伸出利爪,给出的将是雷霆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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