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宁芮夕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那落在脸颊上暖暖的日光。
抱着被子在床上发了会呆,等到抬头时就看到了从外面投射进来的淡金色的夕阳。

这样纯净自然的夕阳,现在城楼耸立的城市里已经很难见到了。

那金色的光线落在身上,暖暖的,是后天的取暖所达不到的效果。

环顾了下四周,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回想了下,好像迷糊中听到男人在自己耳边说过了些什么,现在想来大概是他要出去那一类的吧。

从床上起来,身上还有点酸,不过并不算难受。

那点可以忽略的酸涩都已经被清爽给掩盖了,现在她整个人都可以用神清气爽来形容,最重要的,是和男人亲密接触后那种心灵上的满足。夫妻之间,床上之事并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缠绵,更重要的,还是灵魂上的融合。

从她和男人第一次发生关系开始,每次事后的清晰工作都是男人负责的。对于这一点,宁芮夕已经是非常满足了。她可以在那样火热缠绵之后放心地睡过去,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用担心自家男人会出现抱不起她这种事。就算她再胖上了几十斤,来个公主抱也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对于这一点,宁芮夕是万分自信的。

高翰回来的时候,还故意压低了声音,生怕声音大了将小妻子吵醒。

不过等进门后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一进门就看到小妻子抱着被子窝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就那样子,绝对是醒来一阵了。

“饿了吗?”

看看时间,从自己离开到现在也有两三个小时了,知道小妻子现在因为怀孕饿得快,高翰贴心地问道。

宁芮夕眼睛笑得弯弯的,认真地看着男人好像在研究什么很严肃的事情一样,许久之后才娇憨地摇着头:“不饿。老公,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呀?现在平时的训练任务很轻了吗?”

虽然现在自己是个军嫂,也立志做个合格的好军嫂,可是毕竟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对于军队里的很多事情还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具体怎么回事却是不清楚的。

提起军队,首先冒出来的印象自然就是日夜不间断的繁重训练。

正是这样在汗水泪水血水中扛过的训练,才将他们锻造成一名合格的军人,不怕苦不怕累,一心一意想着守护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祖国的公民。

高翰现在的训练强度并不大,更多的时候他都是起指导的作用。不过这种不大也只是相对而言的,在普通人看来那还是很重的任务。

“现在比较轻松。我先去洗个澡。”

高翰从衣柜里拿出换洗的衣服,准备先去洗去身上的臭汗味再来和小妻子聊聊天说说夫妻之间的心里话。

“好啊。”

宁芮夕点点头。

高翰冲澡很快,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就好了。这是他的习惯,从骨子里带出来的习惯,做事讲究效率,以快准为追求的目标。

洗过澡,高翰顶着湿漉漉的头发走过来,在床边坐下,看着面容清秀的小妻子,声音和神情也一下子柔和了:“怎么会突然来看我?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这还是来到部队这么多个小时过去之后,他们夫妻俩第一次这样单独地处处聊聊天之类的。

宁芮夕托着腮,回想着当时做出这个决定的情景,尽量向男人描述着:“其实这不是我的主意。本来我是想我一个人过来的,可是爸妈不放心。爸开车送我过来,后来想着反正爸和我都来了,索性就一家子全来算了。爸妈还担心会给你添麻烦,又担心我们这样突然过来到时候不好安排,所以就先联系了下黄煜大哥,找他咨询了下情况。”

她说着,看着男人日渐坚毅变得越发沉着稳重的眼神,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手也跟不受控制般地往上去摸男人的那张俊脸:“老公,你最近是不是都没休息好?”

男人的精神之充沛,那是连续几十个小时不睡觉都可以神采奕奕的。但是现在,那双深邃眼眸的下面,却有一片不是特别明显的暗青,显然这不是短时间内形成的,应该是这段时间都没休息好,才会落得这般憔悴。

而根据平时男人给自己打电话的频率看,他的任务并不算重,空闲时间也还是比较多的,所以就排除了是因为工作忙而顾不上休息这件事。

既然如此的话,就只有一个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而导致的失眠了。

宁芮夕暗暗分析着,有些心疼地摸摸男人眼底的暗青,接着又轻轻地抚摸着眼睛旁边的伤疤。

距离男人受伤已经快半年了,除了那道最深的伤疤其他的都消失得差不多了。只是眼睛旁边那道伤疤,近距离的话还是可以看得很清楚。

小妻子凉凉的手指在脸上滑动着,那种感觉有点奇怪,痒痒的却又舍不得她移开手指,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皮肤饥渴症。不然的话为什么会那么贪恋和小妻子的肌肤接触,哪怕只是像现在这样稍微碰触一下,都会让他觉得非常满足。

高翰也不说话,就那样伸手抓着小妻子的手,好似这样就得到了最美好的礼物一样。

不仅是高翰,宁芮夕也很享受和男人这样靠在一起什么话都不说都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感觉。这样的安静,空气中弥漫的都是甜甜的滋味,有种叫做幸福的东西在全身泛滥着。

“头发还湿着呢。”

打断这种安静的,是一滴滴落在宁芮夕手上的水滴。仰头看着男人湿漉漉的头发,宁芮夕下意识嘟囔着:“老公去拿毛巾,我给你擦头发。”

其实高翰的头发很短,只有两三厘米,是标准的军人发型。就算头发湿着,十来分钟也就干了,根本没有长头发那么麻烦。

不过听到小妻子的指令,高翰还是很听话地起身去拿了毛巾,塞到小妻子的手里。

高翰半低着头,宁芮夕将毛巾盖在男人的头上,然后动作轻柔地开始擦拭着。一边擦还一边不忘和男人继续之前的话题:“老公,你也看到了。我和宝宝都很好,爸妈的身体也很好,家里一切都好,你根本不需要担心或者自责什么。我们都知道你关心我们,可是你不高兴的话我们一样会很难过。这是相互的。”

高翰沉默着,没有开口说话。

他知道小妻子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只是有时候理智和感情是相悖的。

刚开始进部队的时候,他真的不是为了兴趣。更大的,是想要逃避高家那种压抑的生活。但是十来年都这么过来了,这样按照规矩一板一眼的生活已经深入到他的骨子里,成为他身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现在,想要让他从这种生活中抽离的话,就像是龙被扒了龙筋一样,损伤之重,可想而知。

只是那时候的他跟现在的他不一样,在军队的规矩融入他的身体之后,他的生活发生了改变。他不再是一个人,不再是可有可无被忽视的存在,更重要的是,有人需要他。

这样一来,现实就跟他一直习惯的生活发生了冲突。

他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冲突中纠结那么长时间,现在看来,不管他以多么优秀的成绩通过那些特种训练,他的心里也都是还有贪恋的。

他既不想离开部队,又想能够时时刻刻地陪在小妻子身边。

这样鱼和熊掌都想得到的念头,扰乱了他一向沉稳的心境,让他变得狂躁不安起来。

感觉到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宁芮夕开始随手将毛巾放在一旁,拉着男人小心地靠在自己的肚子上:“来,老公,和宝宝说说话。”

高翰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动作,只是那时候宝宝还小,更多的是一种心理的满足,却没有多少真切。

此时却不一样了,当他小心地把耳朵贴在小妻子的肚子上,小声地叫了声“宝宝”时,就感觉到脸颊上一阵轻微的震动,好像是肚子里的宝宝在回应他一样。

这个情况,惊得高翰的眼睛都睁大了。

宝宝的动静自然是瞒不过身为妈妈的宁芮夕的,她看着男人那震惊到好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的惊讶表情,忍不住笑了:“看吧,我就说宝宝很高兴看到你吧。这是宝宝在跟你打招呼呢。”

高翰好不容易才消化了这种第一次和宝宝来互动的惊喜,他继续柔声对着小妻子的肚子说着:“宝宝,我是爸爸。”

他的声音很轻柔,跟平时的他的形象相差甚大,那眉眼间的柔和,就像是变了个人般。现在的他,不是外面那受人尊敬和崇拜的兵王之王,更不是战神队员心目中无所不能的强大队长,也不是司令和政委眼中可以完全信赖的战友。

他,就是单纯地是个父亲而已,还是一个新手父亲,对于宝宝的事情,还是有些稚嫩的束手无策。

但饶是这样,他也还是开心的,那种开心,从眼中闪烁的点点亮光就可以看出。

高翰就像是找到什么新游戏般不停地和宝宝小声地说这话。这时候的他,带着孩子气,有点幼稚。

也许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心灵交流之后,当高翰带着宁芮夕再次出现在宁家二老面前时,宁父明显地感觉到了女婿身上情绪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他身上还得带着一种狂躁的抑郁的话,那么现在就是轻松自在的,连笑容也变得自在了很多。

晚饭的时候还是在食堂解决的。

不过等到宁母想起来剩饭那么回事时,饭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这一次准备的量,刚好够他们四个人吃,最后阿翰承担了扫尾的工作。反正都是一家人,也就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点的计较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高翰将宁芮夕小心地抱在怀里,聊了会天,然后在她唇上轻轻碰了下,也没有做其他的就很满足地睡了。

第二天醒来,一夜无梦的两人自然是神清气爽的。

不过当知道男人准备好的接下来的计划时,宁芮夕却难得地闹起了小别扭。

高翰的打算是,利用上午的时间带小妻子去医院做个检查。军区医院比外面好的一点就是先进的仪器比较好,特别是在身体检查上,那更是先进了不知多少倍。

高翰看着小妻子的状况还算不错,只是因为她昨天来的时候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接着自己又没忍住和她缠绵了一番,有点担心这两件事会对她和宝宝产生伤害。

而且从怀孕开始,宁芮夕已经养成了去医院做定期检查的习惯。

对于男人的提议,她其实是没多大意见的。

只是想到要见到一个人时,心里有些排斥不爽罢了。

看着坐在椅子上嘟着嘴看起来很委屈的小妻子,高翰并没有露出在外人面前那种强硬的手段,而是走到她面前蹲下,仰头看着面前的小妻子,柔声道:“怎么了?为什么不去做检查?”

宁芮夕有些别扭地扭开头,男人那澄澈的眼神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主要还是因为自己心里的那个念头怎么听着都觉得好笑罢了。

小妻子不说,高翰并未就此放弃,而是继续耐心地询问着。

许久之后,耐不住他的一再询问,宁芮夕只好努力绷着张脸很严肃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不想看到一个讨厌的人而已。”

“讨厌的人?”

高翰皱着眉,小妻子来部队的次数并不多,加上这次也就第三次而已。在这里,她怎么会有讨厌的人呢?

宁芮夕看着男人,现在的男人,脸上的疤痕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露出了那俊朗坚毅的脸。这样的长相,对年轻点的女孩来说可能有点太过,但是对二十五岁以上的女性来说却有种莫大的魅惑力。

就是这样一张脸,不知道给他添了多少次烂桃花。

外面有个任若彤也就算了,在部队里居然也不能安心,还有个温柔漂亮的女军医在那虎视眈眈地盯着。越想越觉得憋气,宁芮夕忍不住伸手学着自家妈妈最喜欢做的事,左右手开掐,一手捏住男人的一边脸,往旁边拉着:“都怪你,蓝颜祸水,给我招惹了那么多情敌,累都累死了。”

高翰的情商一直都不是很高,跟他在做生意上的天赋有得一批,所以在听到小妻子说的话后他也只是好笑地看着她:“胡说什么呢?什么蓝颜祸水什么情敌的,你这小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东西呀?我一天到晚都在队里训练,哪见过多少人啊。再者说,就我这个样子,也就你把我当个宝呀。”

高翰的性格很成熟稳重,其实内心深处在某些地方还是很不自信的,其中就包括对自身魅力不了解的事情上。这一点,跟他的成长经历有关。

他从小就不受亲身父亲的疼爱,这一点在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以至于直到现在想起每次父亲看着自己那失望的眼神时,他都还会觉得自卑。

小时候的他一直觉得,是自己不够优秀,不能达到爸爸的要求爸爸才会不喜欢他。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夸奖,再加上本身的性子就是沉默寡言的。时间一长,也就慢慢地有些自卑了。

从小到大,除了任若彤,还没有哪个女孩子对他表示过爱意。

他甚至都不觉得还有人真心喜欢上自己,一直到遇上面前的这个人。

“你个笨蛋。”

宁芮夕又捏了捏男人的俊脸。

其实男人的脸捏起来感觉并不是很好,他的脸硬邦邦的,捏上去很费劲。

“什么没有?”

宁芮夕愤愤地加大了捏脸的力气:“那个女医生不就是吗?你不知道,那个人还专门跑过来教训我,说我对你不是真爱,对不起你什么的。”

宁芮夕一想到那时候赖美琪跑过来质问职责自己的样子,莫名地就觉得怒气上来了,还带着点点的委屈。

这件事其实都发生很久了,但是当时只是觉得好笑也没啥其他的感觉。现在不知为何却突然一下子变得敏感了许多。

“女医生?”

高翰疑惑地皱着眉。

两颊被掐着,眉头又皱着,眼睛都满是困惑,这就是高翰此时的形象。

这个样子,绝对跟那个威风凛凛的高大队不一样。

“不就是那个赖美琪吗?我听说她还是你们这里的大众情人,你的很多战友都偷偷地暗恋她呢。”

宁芮夕撇着嘴,很不满地嘟囔道。

高翰怔了怔,他还真没想到小妻子会突然说起这么个已经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圈里的人。别的不说,就小妻子刚才说的那件事,他都觉得很好笑:“你是不是误会了?她是医生我是她的病人,也就这么简单而已。”

宁芮夕不满地哼哼着:“才不是误会呢,她都跑到我面前来了。”

“就算不是误会也没关系。”

吃醋的小妻子总是让高翰觉得特别的可爱,他又忍不住亲了小妻子一口,柔声安抚着:“我只把她当医生而已。而且,你也不用再吃醋了,她早就辞职离开这里了。所以你刚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真是小笨蛋,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呀。”

高翰轻轻地刮刮小妻子的鼻尖,语气中却是掩饰不住的爱恋和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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