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城替江冰洁办了份保险,在江冰洁五十五岁后,每个月都能收到一笔不低的款项当生活费。当初江冰洁为了他,把工作也丢了,所有的社保也停了。
“小悦,你劝她把那个面馆给关了,不要那么累。”车城叹息道。

童悦没有伸手来接,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她看了看车城。岁月同样对男人不宽容,而那眉心中间刀刻般的纹线,似乎生活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舒畅。

“你太太知道这件事吗?”她听到自己冰冷刻薄的声音。

车城难堪地握紧拳头,几乎哀求地对童悦说道:“小悦,别这样??????”

“那你要我怎样?”童悦讥讽地闭了闭眼,“你曾经打着爱情的旗号,拆散了两个家庭,那么你就要坚决地走到底,至少要成全爱情的伟大。可是你中途当了逃兵,说是为了你女儿,为了一个家的完整。这无可厚非,浪子回头金不换。其实也就是说你承认了以前你所做的一切是不道德的。好啊,知错就改。那现在你这样背着你太太来关心另一个女人,又算什么呢?车总,不要再次拿你的矛戳你的盾。”

“小悦,对不起,我想弥补一下她。”

“金钱可以弥补物质的贫瘠,那逝去的岁月呢,谁来弥补?车总,你不曾对不起过我。相反,在我幼时,你也曾关爱过我,虽然不知你那样做的动机。丢下我的人是她。如果她爱我胜过爱你,她怎么舍得走?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可讲的,你有事找她去吧!”

她转过身去,掩饰快要夺眶的泪水。

“小悦,帮帮我。”车城在身后无力地叫住她,“冰洁她现在哪里肯理我,可是??????我能为她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做不到的事就不要逼自己去做。难道你希望她想到你的时候是以一颗感恩而又温柔的心吗?当你复婚的时候,你就应该想到这辈子她对你会是什么感觉了。”

“小悦??????”车城的面容因为痛苦而剧烈的抽 搐,“我只是想让她过好一点,她一个人在那儿,什么都没有??????”

“她是好是坏,还和你有关系吗?”

车城僵如石雕。

童悦也没道别,直直地往里走去。天气真冷,突然接到车城电话,她就这么跑下来,感觉鼻子有点堵堵的,千万不要再感冒了。

在经过游泳池旁边的花圃时,听到后面嗒嗒地像有人跟着,还伴有微微的气喘,她突地回过身。

车欢欢冲她咧了咧嘴,“嘿,给你发现了呀。你走得好快,哦哦,你比我高哎!”车欢欢举起身,比划了下,她比童悦矮半个头呢!

“你也找我有事?”这车家的人今天都很闲吗,挨个登场,童悦的语气并不礼貌。

“没事啊,只是恰巧经过这,看到你和我爸爸讲话,我就过来打个招呼。”车欢欢无辜地扁扁嘴,朝童悦身后的公寓楼看看,“你住这里呀,房子不错哦,环境也不错。”

“招呼打好了吗?”童悦问道。

车欢欢点点头。

童悦跨过一簇冬青,脚步加快。

“童悦!”大衣的衣角给车欢欢拽住了。

“你又想怎样?”童悦生气地拽回衣角。

“呵呵??????那个长辈们的事,我们都不好评价啦。我们又没什么意见的,是不是?这是中国,放在国外的话,我们可以像姐妹一样相处的。咳,咳,唉,其实我是想向你道个歉啦,那天在火车站,我妈妈她有点过分,你原谅她,好不好?”

“她需要我的原谅?”童悦觉得这车欢欢真是可爱。

“她被我外公外婆宠坏了,非常自我,你不要计较。你实在难受,也可以打我一巴掌,我不怕疼的。”她当真把粉嫩的脸颊凑到童悦的面前。

“我若打你,和你妈妈有什么区别?”

“嘿嘿,对呀,所以你别和她一般见识。童悦,我挺喜欢你的,以后可以能经常找你玩吗?我十五岁出国,在国内都没什么朋友的。”车欢欢自来熟地挽住童悦的胳膊。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建议。你回去吧,很晚了。”

车欢欢委屈地噘起嘴,“真是冷漠,不过我还是喜欢你。放心,我不是我妈*探子,我就是我。以后我再来找你,我爸有你的号,我会偷过来的。打给你时,你可不能不接。那??????再见!”她一边后退一边频频飞吻。

清脆的笑声在夜色中回响了很久才散去。

她也曾失去父亲,为什么可以这么阳光而又自信?也许国外的土壤真的是不同。

书香花园公寓里的一切都是经童悦手布置,自然就有了家的感觉,又没外人打扰,童悦听着音乐给叶少宁做夜宵,心情都是轻快的。

叶少宁又回来晚了。

她等到午夜,因要早起,只好睡了。早晨醒来时,一条手臂横在自己的身上。侧过身去看看,叶少宁衬衣都没脱,领带还系着,可想有多累。

她小心翼翼地把他的手臂挪开,替他松了领带,轻手轻脚地下床。

昨晚温着的夜宵没动。

她重新熬了粥、蒸了点心,都弄好的时候,推开房门,他鼾声正香,她没舍得叫醒他,收拾收拾去上班了。

寒假在即,这个周日也要正常上课。

跑操结束,她弯着腰正大口喘气,叶少宁的电话来了。

“叶太太,我把粥和点心全吃光了,还是老婆做的饭菜好吃。”

“是吗?晚上早点回来吧,不只是妈妈会疼儿子,我也很会疼老公的,我给你做好吃的。”她学着罗佳英的语调说。

叶少宁沉默了一刻,抱歉地说道:“童悦,我??????今晚还要加班,许多合同都要加补充协议,我必须得一一过关。”

“嗯,那我就偷懒喽,冬天洗菜手很冷的。”握着手机的手现在就很冷,冷得都有些握不住手机。

收线都好一会了,她久久地呆在操场上,这真的是她的新婚吗?

她不曾经历过连拌嘴都甜蜜的恋爱,就匆匆踏进婚姻。不是讲她的婚姻不好,但要讲有多好,她讲不出,仿佛少了点什么。

或许是她期待太高了?

叶少宁又是凌晨回来,她上班时,他仍在睡。

她仍然给他做夜宵,仍然为熬一锅粥早晨五点起床。

有时在跑操后接到他电话,有时是第一节课后,这是他们一天之中唯一的交流。说的话总是那么几句,他为没有陪她而抱歉,她体贴地讲没关系,工作要紧。

她心中偶尔会冒出一两个念头,但她不等芽尖出来,就把它给掐灭了。叶少宁是值得信任的,不然为何要拉她走入婚姻?她一无倾城倾国之色,二无立国安邦之才,她如此普通,他娶她,必然是在他眼中,她是不同的,对吧?

答案模模糊糊。

春节已经开始进入倒计时,期末考试的日期安排也出来了。周五,她独自回叶家,罗佳英和几个麻友去海南旅游了,真是意外。叶一川也没回家。李婶前前后后的在打扫除,很讶然地问童悦:“少宁他妈到处问有没不错的姑娘,是要为谁介绍对像呀?”

童悦无语。

期末考试第一天,童悦监考的是语文。结束铃声响起,她让学生把试卷放在桌上,先离开,由她一一收卷。有一个女生坐在位置上,捂着肚子脸涨得通红,嘴唇咬着,羞窘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

“老师,我好朋友突然到了,我??????沾到椅子上,起不来。”女生耳语道。

童悦看着女生,心中突地惊出一身的汗。她一向准时准点的生理期好像迟了一周了。

叶少宁避孕工作做得不错,稍不到位,她也会及时服用事后避孕药。但那次在叶家早晨的欢爱,她给罗佳英说得心情很坏,似乎忘了吃药。

“老师?”女生弱弱地唤道。

“呃?你等会。”童悦回过神来。

和童悦一同监考的是个男老师,童悦把试卷收好交给他,让他先去教务处。自己急急地跑回办公室,给女生拿来卫生棉,用大衣遮着女生,送到女生宿舍换衣。

下午,童悦便去了医院。心慌慌的,车都没法开,坐公车过去的。邻座正好坐着位年轻的妈妈,怀里的小男生也不知是饿了还是不舒服,一直在哭。妈妈脸揪成一团,一直摇晃着小男生,嘴里哼哼唧唧。还是一个过来人提醒年轻妈妈,说孩子会不会是尿了。妈妈拉开尿布,原来真是的。换了尿布,小男生伊伊呀呀,咧开没牙的小嘴,笑了,年轻的妈妈狠狠地亲了孩子几口,也笑了。其他人也在笑,只有童悦神情木木的。

当罗佳英提出暂时不生孩子时,她心头一松。

她有恐婴症,不是她害怕孩子,而是她担心自己无法给予孩子想要的一切。这一切不是指物质,而是指一个完整的家庭。

如果她有了孩子,这天下没有什么神圣的爱情可以代替她对孩子的爱,但是孩子的父亲呢,她能笃定地认为他也能做到这样吗?

这个世界处处布有桃色陷阱,有刻骨铭心的初恋,有横刀夺爱的小三,有相谈甚欢的知已??????婚姻不是固若金汤,随随便便就能摧毁。

站在一片废墟中,她如何给孩子璀璨的明天?

单身母亲可以含辛茹苦地把孩子养大,但没有父亲陪着长大的孩子,就像生活在没有阳光的湿地。

她不敢要孩子,如同她对婚姻不敢寄予太多的期盼。

医院的下午不算太拥挤,电梯里也没遇到担架抬进抬出。妇产科在五楼,走廊阴森森的,她拿着病历本埋头走着,只听到自己的鞋跟一下一下叩着地面,心突突地慌乱不堪,好像悬在半空中。

“小悦?”

在牙科门口,里面突然传来苏陌的声音,她一怔,偏过头去。

是苏陌,正与主治医生握着手。

苏陌匆匆道别,“哪里不舒服?”他四下看看,蹙起眉头,可能不理解她怎么一个人在医院。

“我??????就例行检查。”她把手别到身后,“你来看牙齿?”

“也是例行检查。”苏陌笑笑,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妇产科,眼神不觉一黯,“那你去检查吧!”

小悦做妈妈了吗?唉,是不是该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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