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陈四娘和王氏说烂了三寸之舌,陈氏这回都不为所动,端的是冷硬如铁,铁石心肠。
一次一次的燃起希望,也敌不过失望,陈氏,是真的死心了,不再对这些所谓的亲人动一点亲情之心。只要不是傻的,就没有人会对一次又一次算计自己的人保留赤子之心,哪怕那是自己的至亲。

在算计当前,最深的亲情,都经不起一次次的算计考验,经不起!

陈四娘几人被请出了苏家大门,好久都摸不清状况来,只在心里一个劲儿的想,那个向来好说话的陈梅娘,怎么就变得这么铁石心肠了?

陈肖氏是又怒又心酸,在她看来,这里的人自古偏心幺子幺女,她偏心也无可厚非,陈梅娘就不该拿着这点事不放,更不该不敬她。

现在,陈氏是立下了心肠不打算认她了,这让她愤怒的同时,心底深处还隐隐有一丝酸涩,到底是自己肠子里爬出来的一块肉啊!

王氏则是大怒,大老远的来这一趟,啥好处都没捞着,眼瞅着就要天黑了,陈氏还不留人,这让她怎么甘心?尤其是陈秋香在一旁哭哭啼啼的,更让她心烦不已。

眼见苏柳她们家门外还守着老些村民,王氏胆从恶边生,当下就开始细数陈氏的罪名来,说她不敬兄嫂不孝母亲,富贵发达就不认亲娘如何云云。

见有人附和,就说得更起劲,朱红色的大门忽然就打开,那姓崔的嬷嬷走了出来。

”我家太太说了,对于陈老夫人想要送自己的孙女外孙女给我家姑爷当侍妾的心意心领了,她做姨母的不想坑了自己的侄女甥女,日后这事就不必再提了。”崔婆子又举起一个荷包,道:”我家太太还说,从前老夫人和兄弟都没来帮她撑腰出头,也认了,不计较了。只是日后也不能在老夫人身边尽孝,这里有五十两银子,算是我家太太给老夫人的体己养老钱。老夫人,您且收好了。”

陈肖氏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那青色的荷包,心口突然钝痛,眼中酸涩不已。

五十两银子,其实依着苏柳他们如今的身家,其实真不算多,可在普通老百姓眼里,那可是天文数字的一笔钱了,一个出嫁了又是和离了的身份,在这地方,出手便是五十两银子,谁还说你不孝不敬?

可有的人,就是这么欠揍和不知足,比如蹦达个不停的王氏。

”五十两,她打发乞丐啊,生养之恩大过天,五十两银子就想打发咱们?没门儿!”

崔婆子鄙夷地扫她一眼,只看着陈肖氏道:”老夫人,我们太太还说,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日后陈家有红白喜事,也不必来报了,还托老奴给老夫人磕个响头,谢老夫人的生养之恩。”

说着,跪在陈肖氏跟前磕了个头,再看不看几人,转身进屋。

”你站着。”王氏见自己被忽视得彻底,气得不轻。

”你这恶妇给我住嘴。”陈肖氏狠狠地瞪她一眼。

”娘!”王氏满脸不甘,抿着嘴,却也不敢反驳她。

陈肖氏紧紧地捏着手中的荷包,心中疼痛,很清楚知道,陈氏此举,便是彻底的将她和陈家给舍弃了。

五十两的养老钱,作为外嫁女,已是仁至义尽。

她忽然有些后悔,若是,若是能待她好些,若是当日她来家里寻求娘家人给她出头的时候,自己给应了,那么如今,是不是就完全不同?

”我们回去吧。”陈肖氏满腹疲惫地转身,踉跄着脚步往前走。

王氏和陈四娘都十分不甘,五十两银子能顶个什么用?大将军啊,有的是金山银山,五十两银子和它相比,那是扔进水里都听不到一声响的。

”还不走?”陈肖氏见她们不动,喝了一声:”不走,就永远别回我陈家。”

几人才满脸郁卒地走了,到底陈肖氏那还捏着五十两银子呢。

而苏柳家里,苏小正跳着脚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姐,干嘛要给她们银子,她们才不配,恶心死人了,还想给宁大哥当妾,哟嗬,我真真是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这五十两,丢进水里还能听得一声响,给她们,那是一声好都听不见。”

苏小是真的不平,她也不是真舍不得这五十两,而实在是陈肖氏她们给添的堵太恶心了呀!

”五十两,能买个清静,给了也就给了。”苏柳捏了一把她的小鼻子,道:”最重要的是,能买的咱娘安心。”

”呃。。。”

苏小默,挠了挠头,看向不远处低头拭泪的陈氏,嘟着嘴道:”好吧,算是给安抚费了!”

陈肖氏再不是,也是陈氏的亲生娘亲,陈氏心肠再硬,开口说出老死不相往来这样的话,也免不了心痛。那五十两银子,也不过是买一个心安,算是她这个女儿对陈肖氏尽的最后一点心意。

所以苏柳大方地给了五十两银子,待陈梅娘尽这个孝,日后,她们就再没关系了!

姐妹俩连番哄着陈氏,直到陈烨回来了加入哄人行列,陈氏才有了些笑容,不再那么郁卒,而苏柳也才得空去寻宁广说话。

当她将陈肖氏她们来意说出来后,不可预见的,宁广的脸黑了:”简直不知所谓。”

苏柳心里暗爽,她不好受,这罪魁祸首也别想好过!

宁广不经意地看见苏柳掩着嘴偷笑,像只奸计得逞的小狐狸,心柔和了几分,轻敲一下她的额头:”调皮。”

苏柳咳了几声,岔开话题问:”明天就要走了,行礼都拾掇好了?”

”没什么要收的,就几件衣裳。”

”哦。”

苏柳低下头,想起明日两人分别在即,刚刚的愉悦便散了几分,神情有些郁卒。

宁广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见左右无人,便握着她的手,道:“我会回来的。”

苏柳抬起头来,牵强一笑,迟疑了一下,问:“真不打算和我成亲?”

宁广再度敲了一下她的额头,道:“哪个姑娘像你这般求着男人和你成亲的?”这话似训,却也带着无法掩饰的宠溺。

苏柳摸了摸被敲打的地方,道:“再敲就变笨了。”又叹了一口气道:“我这不是怕你日后忘了我吗?”

“胡说!”宁广沉下脸,捏着她的手道:“等我,将来必风风光光地娶你过门。”

苏柳靠在他的肩膀上,道:“你知道我其实不在意这个风光与否。”

“我知,但我想给。”宁广微微侧头,唇印在她的发顶,道:“柳儿,你值得最好的,我宁广的妻子,不应该悄无声息地嫁过来。”

“哟呵,倒是学会说甜言蜜语了。”苏柳斜睨他一眼,道:“我等你三年,但宁广,你可要洁身自好才好,我最是看不过那三妻四妾的破事儿了。”

这话阴测测的,含着警告,宁广脸一黑:“女人就是宠不得。”

苏柳哼了一声,要是宁广真在婚前先有个什么侍妾私生子的,她打死也不会嫁,谁个愿意当后母啥的?没的让自己添堵。

不过,这话她是不会说的,三年,考验一个男人的定力,足够了,若是宁广真的干干净净的回来,那么哪怕他一文不值,她也嫁他。

反之,若是他有了女人,不好意思,这亲事,不作数!

这妒妇,她是当定了!

分离在即,两人都卯足了劲在一块说话,而陈氏他们似乎也知道这点,很是识相地不去打扰。

相比于苏柳家的平静,老宅那边可是闹翻了天了。

苏长生被赶出苏柳的家门,还和人打了架,心里存着气,回到家后,周氏又撞上枪头冷言冷语地讥讽,于是,两人又干了一架,整个院子弄得鸡飞蛋打,那还没满三个月的小丫丫被吓得屎尿都撒在裤子上也没人理。

而苏金凤,则是日夜啼哭,哀叹自己的命不好,甚至还怨上了苏老爷子和黄氏两口子,说要不是因为他们当初阻止,估计她如今是将军夫人了,还嚷着不要嫁人。

苏老爷子气得不轻,家里的事儿一件件的不顺,本就存着一肚子火,偏偏这回还得知苏柳的夫婿是个大将军,那是肠子都悔青了,苏金凤还要在这关头闹,当下就气得拿扁担去揍她。

“你疯了吧你,她肚子里还有娃娃。”黄氏吓了一跳,忙的去抢他的扁担。

“打掉了事,苏家的老脸都被她丢光了。”不提这个则已,一提,苏老爷子的眼眉都竖了起来,狠狠地瞪向苏金凤,喝道:“你给我回房去,不到出嫁那天,你都不准出门。”

“凭什么呀?”苏金凤满眼不平。

“就凭我是你爹!”苏老爷子大怒:“要是不听话,你的嫁妆就扣下来。”

苏金凤把眼都瞪出来了,她说不嫁,也就是说一说罢了,她肚子都这样了,哪里敢不嫁,怕着老爷子真要把嫁妆扣着,黄氏也在一旁劝着,只好跺着脚认了。

“都不省心。”

“你拿自个闺女出啥气?你当那柳丫头就捡着宝了,没听着么,皇帝要召那个回京呢,人家堂堂一个将军要啥女人没有,回了京还能要她?呸!等着倒霉吧!”黄氏忍不住说了一句,只话里酸酸的。

“不管如何,人家都有婚约在身,我和你说,以后不要去惹她们,咱们惹不起。”

黄氏动了动嘴皮子,哼了一声,嘴里嘟嚷着也不知在说什么。

苏老爷子听到东厢那传来的吵闹声,登时头疼不已,这个家好好儿的,咋就变成这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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