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蛋的胸腔,多了一个血洞,那血洞的位置正好位于心脏的旁边,这也导致他的三分之一的心脏被挖去了。
鲜血不断的流着,像是失控的水龙头一样,根本止不住,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呼吸急促不安,大口大口的吸着寒冷的空气。

“秃蛋,秃蛋!”

我焦躁无比。没有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如此的地步。

这样的伤口,哪怕是进化者都无能无力。

“咳咳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秃蛋的神智才恢复了不少,如果不是因为天地大变,新型的粒子强化了人们的细胞,秃蛋很可能早就在被袭击的那一场那就死亡了。

不过,他的情形依然很不好。

旁边,灰头土脸的林珑默默的流着眼泪,她自己的情况也不是很好。刚才和丧尸搏斗,被打伤了几根肋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并没有被丧尸病毒感染。

“都是我不好,我之前就不应该将你们拉进地下室的。”汗水、泪水、血水,打湿了林珑的脸,狼狈不堪。

秃蛋的脸蛋微微泛红,双眼无比的明亮,在这一刻,少了几分傻气,多了一些深邃,宛若星辰。

他看上去恢复了不少。

“不……怪你……你也有自己的苦衷,想必你早就知道,我们的来历不简单了吧。”他的胸口留着血,但是说话却越来越顺利。

林珑的全身一顿,而后愕然的点点头。

“我看到你们是从基地的方向跑出来的,而且他,在这么冷的天气根本没有穿羽绒服,就料到应该是进化者。”

“我试图对你们好,就是想要你们能够帮帮我们,基地的管制太严格了,大部分人根本进不去。”

“可是,我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空空荡荡的快餐店里面,凳子桌子全都散乱成一团,玻璃渣满地都是。

“我没有怪你,军警一家,老百姓的问题就是我们的问题。”秃蛋笑笑,眼睛愈发的明亮,整个人的生命气息,仿佛到达了最巅峰。

我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个血洞。

风,在呜咽。

盖过了远处渐渐消失的轰鸣炮声。

黎明的阳光照亮了一处峭壁,而后慢慢蔓延了开来,像是在展开一幅悲壮的画卷。

丧尸安静了下来,天空中霸主之争,也暂时告了一段落。

一群狰狞的麻雀,分食了巨大秃鹰的尸体,一根根钢铁般的羽毛从空中掉落。上面还沾着血迹,砸落在水泥地里,砸落在房顶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这个苍夷满目的城市,这个伤痕累累的城市。在一夜疯狂之后,苟延残喘的活了下来。

秃蛋的身体,被我们放在餐桌上,胸口的血液,却怎么都止不住。

林珑从餐厅里面找来大量的纸巾,一堆一堆的按上去,瞬间被血水染红。

他的脸上耷拉着一些胡渣,咧嘴一笑,就是一口白牙。

“我说,你能不能挪一下屁股,不要坐我脑袋旁边。”

“多事!”我暗骂一句,坐在了他的正对面。

外面行人陆陆续续,拖着疲惫的身体,或是哭泣,或是怒吼。跪倒在地,怒对苍穹,愤怒却无力的呐喊。

雪,一直在下。

阳光,也在从东方蔓延过来。

我找了找全身,只找到一块发黑的面包,还被我啃过两三口,直接塞到了他的嘴里,引得秃蛋一阵咳嗽。

那胸口的血,如同喷泉一般。立马就喷了出来,撒了我一脸,连眼睛都红了。

“你在干嘛,还不过来帮忙?”林珑呜咽的说道,“对了。基地,你是进化者,可以去基地找医生。”

我没有理会。

秃蛋同样摆了摆手。

秃蛋的鲜血顺着我的额头,眉角,鼻子。下巴,不断滴落。

我一摸,滚烫滚烫的,像是一颗灼灼燃烧的心。

“你在憎恨你外公吗?”秃蛋突然问道。

我没有回答,可是已经默认了这个问题。当年的事情,无论有什么其他的隐情,但是我妈临死之前,一直想要见外公一面,外公却拒绝了。

直到他们的尸体进入了棺材,老爷子才在外面,远远的看了一眼。

戴着墨镜,看不出情绪。

“其实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有爸妈,羡慕你有外公,陆宰相可一直是我崇拜的人。”他笑笑,带着一股傻气。

“你家里有什么人?”我打断了他的话,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下去,双眼被血水染得一片红,看到的世界。也是红的。

血液好像凝固了,流淌的速度越来越慢。

“我是一个孤儿。”

“……”

“对不起,我没料到。”我道歉一声。

“无所谓了,我并没有因为自己是孤儿而感到自卑,我的童年也没有电视上那些孤儿那样不幸。”

“相反。我很幸运,被一对不能生育的夫妇收养,我养父母都是军人,可惜在我十六岁的时候,他们因为一次空难而去世了。”

“然后。我就加入了军队,一直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了。”

秃蛋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很感谢国家,很感谢政府。因为我从小都受到他们的照顾,各种福利补贴,教育基金,而且还是军人养大了我,所以我才要成为军人,报答他们给予我的一切。”

“你现在已经报答了,都以身殉国了。”我笑笑,笑声很干,笑容也很勉强。

“咳咳……”秃蛋咳嗽两声,吐出几口血。

“我没有亲人。但我养父母后来又收养了一个女生,她和我关系很好,只不过在沈城读高中,有空的话,你帮我去看看她,告诉她,她哥哥还是很厉害的。”

沈城,和赤城很近,胖子的父母就在省城的乡下。

不过这么大的灾难爆发,估计他妹妹,很有可能不在了。

当然,这个时候我们都没有提这件事情,人,总要有一个念想的。

“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总不能在墓碑上写秃蛋吧。”我揶揄道,声音却有些嘶哑。

秃蛋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

“爱国……”

“啊?”

“我说,我真名叫爱国。”

“……”

“那你姓什么,跟你养父姓吗?”

秃蛋摇摇头,似乎有些为难,好一会儿,从嘴巴里吐出一个三个字:“我姓党。”

党爱国!

“……”

“就知道说了你会笑。”秃蛋瞪了我一眼,一如同当初我们见到的时候,他被我擒住时的眼神。

“我还是叫你秃蛋吧……”我哭笑不得,旁边的林珑哭着哭着,被我们逗笑了。

“你的墓志铭要写什么?”我问道,望着脸色愈加苍白的秃蛋。

“随便。”

我想了想,笑着说道:“那就写,我有事,先挂了。”

秃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又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才道:“也行。”

餐厅外面,一辆又一辆军车、坦克、吉普车从郊区的方向,望着基地那边开去,上面的人一个个疲惫不堪,穿着脏兮兮的迷彩服,脸上一道红,一道绿,但却洋溢着笑容。

他们唱着军歌,一声高过一声。

秃蛋努力的挪动脑袋,两眼直勾勾的看着窗外,他伸出了一只手,用力的往前抓。

他笑道:“你看,我们的军队,又打了胜仗。”

手臂垂落了下来。

天际的阳光,终于从东面的峭壁蔓延了过来,照进了残破的餐厅内,洒满了一个军人的脸颊。

残破的躯体,古铜的肤色,坚硬如雕塑的面孔。

那灰败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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