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逸的眼睛如是淬了一层毒液一般,阴冷,整个人都是阴沉沉的,如是地狱出来的使者一般,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嘴角的那一抹笑容使得宋子逸更加的森然,阴鸷……
上次的宋子逸是来求她办事的,可今天的宋子逸却是让人从心底发寒。

一股冷意从心底涌起,宜安往后靠了靠,道,“宋子逸,你三番两次地三更半夜来这里,你当我是好欺负的吗?这里是庵堂,你以为是你家的后院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不想与你有任何的瓜葛,我当是没有见过你,你快走吧。”

“以后你也不要再来了。”宜安又加了一句。

她以为上次之后,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她了。

可他却又来了,在这么一个大冷的天。

他来做什么?

他这个样子,当然不会是与她来叙旧情的。

她与他的夫妻情分早就一刀两断了。

“你宜安当然不是好欺负的,怎么?我来这里,你这是……。”宋子逸顿了顿,嘴边的冷笑又深了两分,“我来这里,你怕了吗?”

“我怕你做什么?不过是一个被人通缉的犯人!”宜安也冷笑着看向他,道,“你走吧,你要是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我是绝对不会帮了的,上次帮你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你走吧,有什么事情,去旁人帮你去……我当是没有见过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我不会去告发你的,你快走吧。”

“我今倒是不是来找你来帮忙的。”宋子逸道。

“那你来做什么?你一个被人通缉的人,你不好好找个地方藏起来,这大半夜的,要是有人看到了,又要起什么绯言绯语了。”宜安想了想,“你是想要投靠四表哥?你要是想,那我也帮你递个信给四表哥的,毕竟四表哥曾经说过,你要是投诚他,那就让我传话。”

宋子逸脸上的冷意更甚,摇了摇头。

不是想要投靠四表哥?不是找自己帮忙?他来做什么?难道是他是来找自己的?他来找自己做什么?……看着宋子逸冰冷的脸色,宜安心里发冷,咽了下口水,冷冷地说道,“你再不走,我就可是不客气了,庵里虽都是尼姑,可也容不得你放肆。”

“怎么想叫人过来抓我吗?”宋子逸冷笑出了声来,“你倒是叫,看有没有人来!”

“你……。”宜安心里的不安越发的强烈,“宋子逸,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就是点了些迷香,好让她们好好地睡一觉。”宋子逸拉了张椅子坐在了床边坐下,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宜安。

“你想做什么?”宜安额头冒了冷汗。

“想做什么?当然是来找你说说话,顺便……。”宋子逸看着她呵呵地笑道,“顺便来与算一算账。”

屋里的小灯非常的昏暗,宜安警惕地看着宋子逸。

外面很是安静,她住的这院子精巧,因她的身份特殊,公主府又捐了大把大把的香火钱,所以,庵主也格外地照顾她,这院子就只住了她和公主府派过来伺候她的两个丫头,但紧挨着的院子住的是其他的师姐妹,虽平日就是躺下歇着了,也能听到旁边院子里师姐妹们的谈话声,此刻却是异常的安静,似是能听到外面雪花落地的声音——这说明宋子逸没有说错,他把其他的人都下了迷香。

这种安静,让宜安很是恐慌,“你想做什么?宋子逸,我告诉你,这里是慈叶庵,是佛门净地,你不要乱来。”

“佛门净地?这世上还有净地吗?说是佛门净地,大慈大悲,还不是收敛银钱的藏污纳垢之地?旁的人不说,就只说你宜安,你哪个地方是干净的?”宋子逸冷声道。

与董启俊苟且的事,实属是她不愿,宜安也动了气,“宋子逸,过去的事情你翻出来做什么?你已经休了我,我堂堂郡主也受到了惩罚了,如今在这里青灯古佛,你还不满意吗?”

宜安盯着宋子逸,“你走吧,再不走,便是与你拼个玉石俱焚,我也不怕的。”

宋子逸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她的话有任何的的松动,启唇轻声道,“我父亲死了。”

宜安很惊愕,“父亲死了?不是只是流放吗?怎么会死?”

她嫁给宋子逸,因为公主府和她的身份,所以,张氏与宋书成对她都很和蔼,便是她滑了胎不能孕育,张氏与宋书成虽心里难受,可是面上也没有给她脸色看,虽后来张氏因为在皇后娘娘面前当着自己的面没了脸刁难她,但总的手来她在宋家的日子过得也算是顺心了。

她与董启俊事发后,她就没有再见过他们了,咋一听宋书成去世的消息,宜安很惊讶。

见得宋子逸阴沉沉的目光,全身似乎透着森然的阴寒之气,宜安眼底的恐惧慢慢地扩大,“你父亲死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难道还要她给宋书成披麻戴孝不成?很显然,宋子逸的神情表示他来找她不是要她为宋书成披麻戴孝送终的。

他说,找她算账的!

宋子逸阴森一笑,“郡主蕙心兰质,定能猜出来的。”

宜安骇然地看着他,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她身上连个发簪都没有,要是宋子逸真要做什么,那她真是一点反击的余地都没有。

宜安攥紧了身下是被褥,其实,就算是她手里有把刀,她也刺不到宋子逸的身上去。

该怎么办?

拖延时间等人来救她?拖延了时间,又有谁会来救她?

这庵里的人都着了他的迷香,睡死了,便自己是叫破了喉咙,那也是无济于事。

当初被宋子逸抓奸在床的时候,她想过死,可如今她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

宜安想了一圈,按压下心里的恐惧,看着宋子逸说道,“宋子逸,你不要乱来,你身上已经背负了董启俊一条人命了,而且我不怕你。”

宋子逸笑,“是啊,我身上已经背了一条人命了。”

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宜安干脆就不理他,下了地,走到屋子中间的桌子旁,伸手给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端着茶杯看向宋子逸,“所以,你说来找我算账,是来要我的命吗?你父亲的死与我有何关系,他身为朝堂命官却知法犯法,朝廷也没有判他死罪杀了他,只是判了他流放,你昔日也是朝堂命官,你深知朝廷的律法,你有什么怨的?”

宋子逸嗤嗤笑了一声,道,“是啊,是我父亲知法犯法。罪该万死,可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你们而起,若没有你与沈清雨那贱人,我们宋家怎么会落到如此的境地?我父亲惨死,母亲与子琼沦落到了风尘之中,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你与沈清雨而起!”

若不是这两个贱人,他们宋家怎么会落到如今家破人亡的境地?

沈清雨已经死了,如今,也该轮到她宜安了!

倒如今是怪起来了她来了,当初可宋家眼巴巴的想要与公主府结亲!宜安道,“宋子逸,当初是你宋家想要巴结皇亲国戚,如今你倒是是好倒打一耙了,说得好像是我公主府要巴结你宋家一般,你要是有种,当初萧清宁在皇帝舅舅与皇后娘娘面前要与你退婚的时候,你怎么不阻止?你怎么就不烈性一点?想你当初不过也是想要攀龙附凤,想攀上了公主府,能有更好的前程!”

宋子逸脸色一变。

宜安攥着茶杯,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继续说道,“如今宋家到了这样的地步,你父亲已经不在了,她们能指望的就是你了,你还有这个心来找我算账,你要是有心,怎么不去解救你母亲与妹妹?怎么不替她们想一想?”

宋子逸站了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着宜安,道,“你不要拉我母亲与妹妹来分散我的注意,宜安,我今天就是来找你做个了断的。”

“你不要过来。”宜安指着宋子逸说道,“你不要过来,我帮你救出你母亲与你妹妹,我如今是在庵里,可是我可以求我母亲,父亲帮忙,嗯,还有四表哥,我去求他们,让他们帮忙把你母亲与妹妹救出来,所以,你不要轻举妄动。”

公主府和四皇子会出手救母亲与妹妹?宋子逸一点都不相信,公主府因为宜安恨死了宋家,至于——四皇子?他更不会。宋子逸含着冷笑,一步一步地朝宜安走去。

“宋子逸,我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父亲母亲上天入地定会把你找出来,把你千刀万剐,便是你母亲与你妹妹都会受到牵连。”宜安害怕地把手里的茶杯扔了过去,然后围了桌子转,一边大声道。

“不劳你担心,我自会做得干净利落,不会让人知道是我做的。”宋子逸侧身闪过了她掷过去的茶杯,然后伸出手一下把桌子掀翻。

桌子上的茶杯,茶壶摔了个粉碎。

宋子逸伸手就攥住了宜安的手。

“求求你,饶了我吧。”宜安惊恐地看着宋子逸求饶说道,“宋子逸,一日夫妻百日恩,看在过去的情分上,你放了我吧,我真的会求母亲救你母亲与你妹妹的。”

“可惜太晚了,当初一开始,你要是求得了公主伸手帮一把我母亲与子琼,或许今日我就会放你一马。”宋子逸一只手粗鲁地攥着宜安往外走,另一只手拉了个椅子。

“宋子逸,你要做什么?放开我。”宜安挣扎着,对着宋子逸一顿捶打,然后垂下头去咬宋子逸的手。

咬得她满口的血腥味。

宋子逸却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拉着她出了门。

门外寒风冷得刺骨,宜安只穿了睡觉的中衣,顿时冷得直哆嗦,“宋子逸,你快放了我。”

宋子逸拖着她到了院子里,把她丢在了雪地上。

宜安一得了自由,就慌忙爬了起来,欲要往院子外跑,刚是跑了一步,就诶宋子逸攥了回去,按在了椅子上,伸手在她胸前一点,宜安顿时就动弹不得。

这是……

宋子逸这是要活活冻死她?宜安大骇,抬头看向宋子逸,咬住了咯咯地打颤的牙齿,道,“宋子逸,你到底想对我做什么?这里是佛门净地,菩萨都看着呢,你就不怕下十八层地狱?”

宋子逸退到了廊下,负手,抬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十八层地狱啊,我倒是想看看。”

活着,他看着家破人亡,看着父亲受苦而不能无能为力,看着父亲为了连累他而自尽身亡,母亲妹妹沦落到了风尘之地。

十八层地狱?会比他如今受的要更加痛苦吗?

“宋子逸,求求你放了我吧,你要怎样都可以?我去求母亲,去求四表哥,去求皇帝舅舅,去求皇后舅母,你放了我吧,我好冷。”宜安哭着看向宋子逸哀求道。

“你想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宋子逸,你快放了我!”

“宋子逸,你这个禽兽,你会不得好死。”

“你快放了我,不然我父母,兄长等会把你挫骨扬灰,让你不得好死。”

寒风如是刀子一般地往身上灌。

落在身上的雪花,很快就融化了,湿了衣服,湿了衣服裹在身上更加的冷得刺骨。

宜安唇色发青,看向宋子逸,道,“宋子逸,你给我一个痛快吧。”

这样冻着,她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咽气,还不如给她一个痛快。

宋子逸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理会她。

要她活活冻死,那她不如咬舌自尽,可这刚是闭上了眼,牙齿哆嗦着要咬的时候,宋子逸闪身到了自己的面前,又是点了两下,宜安顿时嘴也动不了,声音也发不出来。

宋子逸又退回了廊下,抱拳看着。

宜安瞪圆了眼睛看着宋子逸,恨不得用目光杀了他。

可她叫不出声来,动不了。

嘴里还残留着刚才咬他手的血腥味。

寒风吹在她的身上,雪花落在她的身上,这一切如是有一把把小刀在割着她,冷。

刺骨的冷。

冷得她的心脏都一下一下地紧缩了起来,让宜安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宜安哀求地看着宋子逸,求他放过她。

可宋子逸却是看着她,脸色一点都没有变。

廊下的灯柔和地照在他的身上,可他的目光却冰冷,比这寒风与冰雪还要冰冷。

雪花簌簌落地的声音,寒冷,让宜安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宜安死死地看着宋子逸。

宋子逸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这样的冷酷无情,以前,他们也有过甜甜蜜蜜的生活。

以前的宋子逸英俊潇洒,温雅有礼。

他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阴冷而残忍。

冷,全身都冷,全身的血液似都是要凝固了一般。

雪如是飞花一般飞舞。

衣服,已结了冰,头发,睫毛都结了冰。

宜安看着宋子逸的目光,由哀求转变为恨,然后是绝望。

慢慢地,宜安失去了知觉,似是感觉不到手脚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撑着,只要撑到了天亮,迷香一过,院子里的丫头与隔壁的师姐妹起来,她就有救了。

然满天的雪花依旧是飞舞,宜安觉得已经过了一辈子了,天还没有亮的吉祥,而她的意识却是越来越模糊。

模糊之中,她看到了以前在家锦衣玉食的生活,以及与宋子逸以前夫唱妇随的甜蜜日子。

最后失去意识的时候,宜安想,若是当初没有嫁给宋子逸该多好!便是当初他救了她,她也不该嫁给他的,宋子逸他就是一个魔鬼。

……

宋子逸负手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宜安成了雪人。

算着时间差不多,才是走了过去,探了探她的颈部,确定她没了气,嘴角微微一勾,然后伸手把宜安身上的雪拍了,提着她与凳子回到了廊下,把宜安放在了廊下,搬了椅子回了宜安的房间,出来的时候,他手上多了一件披风。

扶了宜安在廊下靠着廊柱坐好,然后把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这才闪身而去。

雪花很快就把院子里的脚印覆盖住。

天,慢慢放亮,雪却没有停歇。

很快,两个丫头就起床,然后一个丫头先打开了门,出来见得靠着廊柱的宜安,丫头愣了下,走了过去,“这么冷的天,郡主怎么这么早就起来坐在这里,小心着凉。”

一边说着,一边就伸手。

刚碰到了宜安的身体。

宜安身体就倒了下来,脸色青白。

丫头吓了一跳,颤抖着伸手探向宜安鼻息。

随即一声尖锐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庵堂,“啊!”

……

雪接近中午的时候停歇了下来,雪停歇的时候,宜安身死的消息也在京城传了开来。

吃了午饭,清宁坐在炕上看着茶梅几个做针线。

几个人正是说着宜安的死。

“有人说是自杀的,也有人说是宋子逸下的手。”玉簪说道。

茶梅一边做针线活,一边低声接了玉簪的话,“宋子逸看着风轻月朗之人,怎么如今就成了这个魔头了。”

虽宜安的死不知道是不是他做的,可宋子逸却是真正的杀了董启俊

“人不可貌相。”孙妈妈看了眼清宁,感慨了一句,幸亏当时自家主子退了婚。

清宁目光询问地看向一旁的忍冬。

忍冬点了点头。

清宁眼眸一眯,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题外话------

晚了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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