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3……”季棠棠皱着眉头默念着这几个数字,“0513,好像在哪里看过……”
“是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岳峰不知道她到底在找什么,但还是愿意给她支招。

“我也不知道,”季棠棠摇头,“只是四个数字,会有很多含义,可能是日子的标示,也可能是门牌号码,也可能是学号,还可能是其它什么的……”

“你到底在找什么?”岳峰起了疑心,“怎么看,你都不像是普通的游客。”

季棠棠笑笑:“普通的游客怎么会到尕奈来?我说我是来寻宝的,你信不信?”

岳峰知道她不想说:“随便你,任何人都有保留自己秘密的权利。”

经过这一次接触,和岳峰的沟通好像也没那么困难了,季棠棠再一次跟他道歉:“昨天晚上的事情,真对不起。”

“都说了没什么了。”

“我还会在尕奈住一段日子,有很多时候,还是会自说自话。”季棠棠斟酌着自居,“如果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你们包涵。”

“你的意思是以后你还会像昨天那样,大半夜的不回来,谁也不知道你去哪了?”

“可能吧。”季棠棠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岳峰没说话,顿了顿掏出手机:“手机号。”

“嗯?”

“留个手机号总可以的,我没那么大兴趣去管别人的事,但万一有什么,也好通个讯息。”

季棠棠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机号报给岳峰。

又过了一阵,毛哥也起床了,他打着呵欠从楼上下来,朝前厅张了张,然后打开旅馆的大门,冷风卷着檐上的雪花扑面而来,毛哥打了个寒噤:“好大的雪。”

“还没停呢?”岳峰掀了掀眼皮。

“停了,地上足有一寸厚。”毛哥抬头看天,“天还阴,看情形还要下。这两天应该会封路,不会有客进尕奈了。”

“这雪也不算大啊。”季棠棠走到毛哥身边探头看。

“怎么不算大,都像哈尔滨那样下个尺把厚才算大?”毛哥白她一眼,“进尕奈弯道多,不下雨的天气都容易出事,现在雪这么大,路滑,更没车敢进来了。”

“那是不是也不好出去?”

“可不!”

季棠棠觉得新奇:这么说,尕奈岂不就成了一座孤镇?进不去也出不来?

毛哥的兴致倒是很好,一点也不为大雪影响:“丫头,待会跟我去买肉,晚上烤羊肉吃。”

“有羊肉卖?”季棠棠看看空空荡荡的主街,有点不相信。

毛哥哈哈大笑:“丫头,你这就见识少了,这里是藏区,蔬菜什么的缺,但是牦牛肉羊肉管饱,什么时候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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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铺在主街尽头的一个小门面房里,算个超小的菜场,除了牛羊肉,还有丝瓜莴笋大白菜什么的,只是全部都蔫着,看着很不新鲜,毛哥似乎一点都没注意到,拿了个草筐子拼命装,趁着店主没注意,季棠棠偷偷扯扯毛哥的衣裳,又指指那些菜:“都不太好。”

“这是什么地方,还指着有新鲜菜吃?”没想到那店主耳朵贼灵,“小姑娘,尕奈不产菜的,都是大老远从外头车子送进来的,这两天下雪,送菜的车不来,有的吃就不错了。”

季棠棠脸一红,不吭声了。

毛哥付了钱,和季棠棠两个手中提满了袋子往回走,天色阴的很,明明才中午,看起来居然是要晚上的感觉,毛哥穿着大头鞋,踩在雪上吱呀呀的响。

毛哥找话说:“丫头,一个人出来,父母不担心么?”

季棠棠沉默了一下:“不担心……吧。”

毛哥心里有点嘀咕,不担心就是不担心,凭白加了个“吧”字,看来跟家里头有点疏离。

“你已经工作了吧,请假出来的?”

半晌不见季棠棠回答,转头看时,见她已经落下了两步,一脸的凝重,不安地打量着四周。

毛哥奇怪,腾出一只手来在她面前晃了晃:“看什么呢?”

季棠棠犹豫了一下,又回头看了看:“好像有人在看我。”

毛哥啼笑皆非:“看你有什么稀奇的,这里的小孩子看汉人游客跟看猴一样,新奇着呢。”

“不是小孩子。”季棠棠很肯定。

毛哥也回头看,来路上空荡荡的,再远一点的天上卷着阴云,让人没来由的身上发冷。

毛哥打了个寒噤:“哪有人啊,赶紧回去吧。”

季棠棠嗯了一声,紧走两步跟上来,毛哥见她眉头还是紧皱,故意拿话逗她开心:“棠棠,咱生的好看,就不怕人看。你知道吧,这里是高原,紫外线强,高原的姑娘们脸上都长着疙瘩蛋红……”

“那是高原红吧?”

“是,学名叫高原红,”毛哥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所以啊,他们见着我们这种细皮嫩肉的,总要多看两眼。我天天在尕奈街上走,都让他们看习惯了……”

要命了,毛哥这样的还好意思说自己细皮嫩肉,季棠棠噗的笑出声来。

回到旅馆,羽眉她们也都起来了,大雪天没事做,都挨着锅庄烤火,击鼓传花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也不知他们从哪搞来一个非洲手鼓,砰砰砰特有异域风情,季棠棠本来不想参加的,被光头硬拽了进来。

一共七个人,毛哥、岳峰、光头、季棠棠、羽眉、晓佳、鸡毛。

第一轮鸡毛击鼓,所谓的“花”,竟然是早上岳峰喝水的白搪瓷缸子。

一轮鼓毕,搪瓷缸子落在晓佳手上,鸡毛兴致勃勃,问:“谈过几次恋爱?”

晓佳很大方,答得干脆利落:“两次。”

鸡毛嗷一声,继续击鼓。

第二轮鼓毕,搪瓷缸子落在羽眉手上。

“这个我来问,”晓佳狡黠地笑,朝羽眉挤眼睛,“在座的几位男士,岳峰、毛哥、光头、鸡毛,你会选谁做你的男朋友?”

几乎是所有人的目光,瞬时间落在岳峰身上。

岳峰眼皮掀了掀:“看我干嘛?我脸上长花了怎的?”

羽眉脸一红:“这个不算。重来。”

“怎么不算了,”晓佳不满意,“要玩就放得开些吧,这么扭扭捏捏的,我替你答好了,不就是岳峰嘛。”

鸡毛哇哦一声,敲着手鼓怪笑,毛哥咳嗽了两声:“严肃点、严肃点,继续、继续。”

这一趟,搪瓷缸子落在季棠棠手上。

众人对视了一回,居然有些无从开口,季棠棠是后面才来的,跟他们没那么熟,他们也不好开些暧昧的玩笑,推诿了一回,还是晓佳上:“你……你是哪里人?”

毛哥叹气:“这也算真心话?晓佳,你问的怎么这么挫?她入住登记不是写了么,北京啊。”

谁知季棠棠笑了笑:“户口北京,但是老家是海城的。”

“海城?”羽眉忽然来了兴趣,“江苏海城?靠近苏州?”

季棠棠心中咯噔一声:“你怎么知道?”

“我在海城待过很长时间。”羽眉兴奋,“我老家之前就是海城的,后来搬去了上海。我在海城上到初一,海城一中,我是三班的,看你年纪跟我差不多大,哎,我们会不会上的同一所中学啊?”

鸡毛又哇哦了一声,噼里啪啦把手鼓一通乱敲,嚷嚷着世界真小。

“不是。”季棠棠说的平淡,“应该不是校友,我那时候成绩不好,上的是三中。”

“不对,棠棠,我觉得你特眼熟,第一次见面我特意多看了你好几眼,我就是觉得我们见过……我想起来了,你长得特像我们那一届那个一班的英语课代表,还主持过学校的演讲比赛,我就是不记得她叫什么名字……”

“那肯定是记错了。”季棠棠轻描淡写,“我没上过一中,继续吧,该击鼓了。”

羽眉奇怪地看了季棠棠一眼,没说话了。

也不知为什么,接下来每个人都有点兴致寡淡,玩了一轮之后,击鼓传花的游戏便告终结,季棠棠推说没睡好回房去补觉,毛哥在厨房给羊肉切片,准备晚上的烤羊宴,剩下的几个人聚在一起玩三国杀,玩到中途,羽眉也借口回房了。

羽眉的房间是六人间,跟季棠棠的十人间隔了一个,经过季棠棠门口时,她停顿了一下,很是疑惑地掏出手机翻看通讯录,然后选中一个人名,揿下了呼叫键。

这个人叫邱小宇,分组是“初中同学”。

“小宇吗?是我,羽眉,”羽眉的声音压下去,一边说一边走到走廊尽头,“我向你打听个事,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初中的时候……同年级一班有个英文课代表?我见过她,就是不知道她名字,她是不是叫季棠棠啊……要不帮我打听打听?不是,我路上遇到个驴友,她是海城人,我觉得她就是一班的那个,但她说不是,我记性不至于那么差啊……那行,我等你电话。”

放下电话,羽眉有些心神不定,回屋后来回踱了好几趟,不时低头看看手机。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羽眉赶紧按下了接听键,把手机凑到耳边:“小宇?”

她没有再说话了,一直听那边在讲,脸色由诧异到不可置信。

“然后呢?然后呢?”她追问,“真的都死了?”

“是。”邱小宇给了她肯定的回答,“那女孩叫盛夏,根本不叫季棠棠,再说了,一家子都遭了毒手,骨头都炸飞了,你遇到的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咱们同级的校友啊。”

“那我看肯定不是了,”羽眉的脑袋乱嗡嗡的,“谢谢了啊,挺速度的。”

挂了电话,羽眉吁了口气,想起岳峰他们还在楼下玩三国杀,索性出门来找他们。

经过季棠棠门口时,想起方才的那通电话,忍不住上前轻轻叩了叩门。

“进来。”

门没锁,羽眉推门进去,看到季棠棠正在收拾背包,床上堆满了行李。

“要走?”羽眉诧异。

“不是。”季棠棠笑笑,“要住一段,所以把要用的东西都拿出来,省得掏来掏去的不方便。”

羽眉嗯了一声,想了会话中有话:“你是一个人出来旅行?”

“是。”

“那……你的父母……不担心你么?”

季棠棠语气很平淡:“不担心,他们很开明。”

“你户口北京,他们呢,都随你在北京,还是在海城?”

季棠棠微笑:“在陕西,我爸爸原籍山西,我工作之后,他和妈妈都搬回老家去了。”

“这样啊,”羽眉吁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轻快的神色来,“那是我想太多了,肯定不是你了。”

季棠棠有点惊讶。

“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跟我同级的校友,我总觉得跟你长的像的,”羽眉心中没了疑惑,话匣子一开就嗒嗒嗒收不住,“我刚打电话问了以前的朋友,那女孩不叫季棠棠,还有,她家里出了事,挺惨的。”

季棠棠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有些飘:“是么?出了什么事?”

羽眉没有察觉她的异样:“听说是有一年大年夜,三年前还是四年前,不太记得了,歹徒入室,她父母都叫歹徒给害了,后来还开煤气炸了房子,尸骨都没找全。”

说着说着脸上就现出唏嘘的神色:“太惨了,这样的事情,我以为只有报纸上才有呢,想不到身边也会发生这种事。”

“还长的跟我有点像,是吧。”季棠棠坐在床上,慢慢地把摊放的衣服一件件叠好。

“因为你说你老家海城,长的又眼熟,我还真以为……”羽眉有点尴尬,“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季棠棠很是善解人意的笑笑,“换了我是你,我也会这么以为的。”

“那……我下去了。”羽眉跟季棠棠,到底也没什么话好说。

目送着羽眉走远,季棠棠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床上一个不起眼的铁盒子上。

铁盒子四四方方,边角的漆已经磨掉了,看得出是有些年头了。

打开盒盖,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票根、卡片、剪报。

季棠棠翻了翻,从盒底翻出一张泛黄的旧报纸剪片来。

巴掌大的新闻报道,标题用的黑体大号字,题目起的很是耸人听闻。

海城除夕夜恶性入室杀人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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