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处那家神医馆,摇摇晃晃的妙手神医四字招牌在风里百无聊赖摆动着,门口的平安灯熄了一盏,夜风卷起几片不合时宜的落叶,飘飘摇摇落不了地。
柳安之坐在屋中手持着一卷书,手边是一盏早已凉了的茶,紧紧合着的唇,抿出倔强的弧度,聚精会神的看着手中的书,远远看去,仍然是那副干净桀骜的模样。

一阵风停在他屋中,不知从何处而来一个黑影,像是一阵雾一样停在他前面,裹在黑色斗篷里的人发出低沉的声音:“一别数年,你可还好?”

翻了一页手中的书,柳安之并不讶异黑衣人的突然到访,反倒像是早已等候他多时,依然看着书,不多看一眼眼前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嗤笑一声:“自然是好得很。”

“叫你拿的东西拿到没有?”那个声音带着莫明的高傲与不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柳安之。

“没有。”柳安之答得很干脆,他叫自己去拿那东西,无异于虎口拔,哪里那么容易?

“那这些年你在丰城都做了什么?凤血环你明明看见了也不通知我,叫你办的事一件也没有办成,难道你的时间都用在女人身上了不成?”黑衣人的声音明显十分不悦,带着责问的语气。

“我就是用在女人身上了你管得着吗?我来帮你做这些事,不过是因为我家里欠了你一个人情,大不了这个人情我不还了你还能拿我怎么样?”这样的柳安之才是真正的他,看似单纯的背后是桀骜的不屈,挺起的后背若不是因为家中庞大的压力,又怎么会听人吩咐为他弯腰?

黑衣人冷哼一声,显然不把柳安之的脾气放在眼里,冷冷地说道:“你若不担心你柳家就此亡族,就大可试试看。”

“我柳家亡不亡族,几时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柳安之不甘示弱地回击。

“轮不轮得到我插嘴且不提,但是若没了我的帮助,你父亲只怕活不到今年冬天,你不是个孝子吗?”黑衣人陡然阴冷下来的声音,带着丝丝如毒蛇般的凉意,令人遍体发寒,柳安之抵抗的眼神终于无奈,是啊,就算他再讨厌眼前这个人,父亲的命在他手中,自己又能如何?

“告诉我,凤血环的秘密。”黑衣人很满意柳安之的服软,开始奔向正题。

“告诉你了又能怎么样,这天下除了齐倾墨,没有人值得拥有凤血环,更没有人配得上青鸟钗,属于她的东西谁也拿不走!”柳安之带着巨大的怨念,而那个秘密就算真的要赔上他整个柳姓家族,也不能告诉眼前这个人!

“你在答非所问,我问的是凤血环的秘密,而不是齐什么跟它的关系。”黑衣人根本没有在意柳安之的愤恨,始终追问着他想要的答案。

“她叫齐倾墨!你想知道,干嘛亲自去问她?”柳安之一扭头,看着窗外也不理会黑衣人凌人的气势。

黑衣人终于有些动怒,对这个冥顽不灵的柳安之来了火气,要是齐倾墨知道秘密他还会这么憋气地跟柳安之套话吗?他沉着嗓子说道:“柳安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有吗?”柳安之微微上扬的下巴透着得逞的坏意,果然还是像个孩子一样闹脾气。

黑衣人怒目圆瞪,对着柳安之他的确很无奈,不能逼不能催,虽说是自己在掌控着他,可是许多事没有柳安之还真的成不了,如果柳安之不肯把凤血环的秘密说出来,他真的是半点办法没有。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说?”黑衣人几乎要咬牙切齿了。

“我不会说的。”柳安之依然顽固得像块石头。

“齐倾墨都已经把凤血环戴在手上了,你以为你不说就能保得了她平安吗?兴许你告诉了我,我还能给她一方庇护之所,不然落在别人手中,你连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黑衣人知道柳安之是为了保护齐倾墨,才刻意对他隐藏了凤血环现世的消息,只是现在只怕天下人人皆知了,此等情况下,还有谁能保得住齐倾墨?

柳安之眉头跳了一下,齐倾墨她最终还是接受了凤血环吗?她明明答应过自己的,这个不守信用的女人!

他莫明的有些生气,气齐倾墨的不守承诺,明明许诺过自己不会接受凤血环,转眼却又戴在了手腕上,连眼前这个讨厌的人都知道了。

“凤血环本来就是她的,她爱戴就戴,不爱戴就不戴,关我什么事?她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柳安之赌气一般说道。

“好,我等你求我那一天!”黑衣人被柳安之噎得实在没话说了,只能放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他有预感,柳安之一定会带着齐倾墨来求自己,因为这天下能保得齐倾墨安然无恙的人除了自己,再没有别人!

柳安之看着黑衣人远去,“哗啦”一声把桌上的书和茶盏通通扫到地上,像是要发泄心中的无名业火。

凤血环凤血环,到底还要死多少人,凤血环才能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齐倾墨啊齐倾墨,你怎么明知是死局还要往里面闯?

柳安之捡起地上的书坐上椅子上,暗恼自己为什么为替齐倾墨操心,像她那样的女人,冷血又无情,是死是活与自己有什么关系?

本想强迫着自己安下心来,再看几页书的柳安之,却发现无论如何也定不下心,干脆再次放了书跳到床上,拉过被子蒙住头,像是这样就能把烦心的事隔在被子外面似的。

站在外面的黑衣人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目光深幽,既然齐倾墨对柳安之这么重要,那只好从她身上下手了。

明艳的晨光终于一扫夜晚的沉闷,像是要把看不见的那些阴谋也一起照亮,夏日的蝉叫在柳梢枝头,荡漾着湖水扬起圈圈涟漪,齐倾墨带着鹊应拿着两个馒头悠闲地坐在亭子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往里面扔着馒头屑,恬淡的神色看不出半点昨晚经历的风霜。

“小姐,丽梅来找您。”鹊应递过一杯茶,瞥了一眼外面求见的丽梅。

“丽梅是谁?”齐倾墨懒懒地换了个姿势,倚在长椅上转头看向外面那个颇是秀丽的女子。

“就是前些天大夫人送来给小姐的丫头之一,后来中了缱绻时的毒,还是小姐的药救了她呢。”鹊应对大夫人的人有着高度的警觉,始终不肯相信她们,甚至带着淡淡的敌意。

“哦?”齐倾墨正眼瞧了外面那丽梅一眼,仔细一看不但是秀丽,长眉间还有着不少的风情,“让她进来吧。”

鹊应扁着嘴带着丽梅进来,丽梅倒是个会来事的,一见到齐倾墨便跪下了,口中说道:“当日是丽梅瞎了眼跟错了主子,竟然敢对七小姐不敬,多谢七小姐那日不计前嫌出手相救,丽梅愿当牛作马报答七小姐救命之恩,还望七小姐给奴婢给丽梅一个谢恩的机会!”

这番言辞说得叫一个真挚恳切,罪过全盖在大夫人和齐倾人身上还不点名道姓,对齐倾墨大肆感激谢恩,谁听了都会觉得她真是一个受人蒙蔽的无知少女啊。

齐倾墨把手里的白面馒头交给鹊应,坐正了身子看着丽梅,嘴边是淡漠的笑意,与她冰冷的眼神相映,看得丽梅心底发寒,身子竟然都有些发起抖来,关于七小姐的手段,如今的相府谁人不知?

“这番话,是谁教你说的?”齐倾墨不急不徐地问她,要说丽梅今天来没有别的打算,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一个好不容易从自己这里离开的人,竟然会重新回来,要么是有人存心利用,重新设局,要么嘛……就是走投无路了。

“没有人教我,七小姐我是真心的,您一定要相信我啊,我一定会对您忠心的!”丽梅的脸上一点点退下血色,慌忙解释着。

“相信你,凭什么?”齐倾墨靠回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丽梅,鹊应也鄙夷地望着她,当初这些人来害小姐的时候不也说会忠心吗?

那丽梅突然苦笑一声,颓败地瘫坐在地上,苦声说道:“七小姐天姿聪颖,我就知道瞒不过您,不怕告诉您,当日我们几个被大夫人选去送给您,的确是去监视的,而且大小姐也的确给了我们一些药,叫我们一有机会就……”

“就毒死我。”齐倾墨说完丽梅不敢说的话,并不以为意。

“不错,可是七小姐您太过谨慎,我们一直寻不到机会。但是……缱绻时的毒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也想不到大小姐竟然如此歹毒,连我们也要一起毒杀!如果不是七小姐你相救,我们这些人的命在她眼里,连草芥都不如!”丽梅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杏目瞪得老大,愤怒的谴责着齐倾人的恶行。

“替人卖命就要有准备随时去死的觉悟,不是死在我手里就是死在她手里,这再常见不过了。”齐倾墨可没什么同情心,这些人准备害自己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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