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心隐怒而望向徐文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何苦子虚乌有?严世藩何等鼠辈,与其同流合污辱我声誉。只为向首辅摇尾乞怜就出此下策?笑话!”
“大学士息怒。”徐文长微笑摆手,“要与首辅修善交好,就必须与严东楼勾结么?”

何心隐一愣,瞬间会意:“可若没有勾结,那样的力度够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要相信首辅在这方面的才能。”徐文长说罢,冲一头雾水的杨长帆道,“回信之中,陈述严世藩、罗文龙欲携重金家产投倭国,以图大名的庇护,保得平安,由于其苦无通路,求船主为掮客,重金为报。我徽王府自然与严党势不两立,痛斥严世藩卑鄙无能,只为逃罪,将刮来的民脂民膏献与倭人,此大逆不道,最后再劝其老老实实伏法去充军。”

杨长帆瞪眼道:“还能掰扯成这样?”

何心隐无奈摇头:“你们这些个文人呐……执笔一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我瞧不起你。”

徐文长大笑道:“泰州一脉,本就瞧不起天下人。”

“船主决断吧,我主我的学事就好。”何心隐摆了摆手,不愿再在此多动脑筋。

“必要的手段还是要用的。”杨长帆安抚何心隐后随即命道,“既然如此,文长主笔便是。”

“不一定是我,有一人比我更适合执笔。”

杨长帆稍作思索便有答案:“他可以么?”

“先让他写一版,若不适宜,我再下笔不迟。”

“就这样吧。”杨长帆点头道,“此事速决。”

二人正要告退,马尼拉官吏正巧来访,说是马老九找到去美洲的人了。

杨长帆正有意也让徐文长何心隐品断此人,就此召见。

一壮高青年就此怯怯进厅,神情有些紧张,此人鼻梁高挺,大眼深窝,虽是黑发黑眸,却隐隐荡出几分异域风情。

男子看过三人之后,慌忙行礼:“见过……船主。”

旁边官吏这才介绍,杨长帆征东航之人的消息散布各地,由徽王府配船配人,只求带回两样货品,事成之后重赏千金,封官进爵。如此重赏之下,自然出现了一些敢于冒险的人,经各地选拔筛取,这个来自安汶的小伙子成为了最终人选。

“貌美的像个女子。”何心隐皱眉道,“驾船向东,不知风浪如何,海匪几多,你受的住么?”

青年沉吸一口气,振振有词:“我随父亲去过,那边最大的城市叫墨西哥城。”

三人同时一惊。

“你父亲身在何方?”

“两年前染病去世。”青年平静答道,“东岸多病,父亲与当地女子交欢,染了怪病,传与母亲,一年前双双离世。”

“这……”何心隐见青年谈及此事出奇的平静,不禁问道,“你可有二十岁了?”

“二十一岁。”青年点头道,“此前常与父亲出海,很小就望风看雨,自认善水事。”

杨长帆颇为满意,就此问道:“你父亲是葡萄牙人还是西班牙人?”

“按照汉语来说,该属弗朗机人,我母亲是流落至安汶的汉人,葡语西语汉语,我都可以说。”

杨长帆神色一扬问道:“那你知道此行要去找什么么?”

“大概可以确定。”青年神情终于放松,绘声绘色比划起来,“依照他们告诉我的,首先要找一种棒子那么粗的农作物,拨开外面的绿叶皮,内部是粗棒圆杆,围着圆杆一圈占满了‘黄金豆’,我应该见过这个。”

杨长帆大喜问道:“叫什么?”

“按照我听到的,这应该叫……咋亚麻丝……”

杨长帆追问道:“是不是一排排种在田里,像很多矮木,丰收之时每颗能结好几个。”

“大概如此,当地人种在山地居多。”

“那就对了。”杨长帆继而问道,“第二种呢,埋在地下的大黄豆你可曾见过?”

“未曾见过,但听过,也是很矮的,可以在很贫瘠的地方生长的东西,花虽然很好看,但是叶子很难吃,根确实很大。但那不脏么?”

“洗干净就可以了,人参不也是那样子!”杨长帆喜出望外,“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很长,船主称我为迪哥即可。”

何心隐闻言大笑:“要船主称你为兄长么?”

迪哥脸一红,尴尬道:“那就叫……迪弟吧……”

三人闻言大笑,何心隐徐文长皆透来肯定之色。

杨长帆就此托付:“好,迪哥,就交给你了,你能带回来这两样东西,我叫你哥哥也未尝不可!去找寻这两样东西的种子,越多越好,最好从原住民那里搞。你需要什么,你想要什么,大可说来!”

“我需要……”迪哥思索道,“至少三艘武装帆船,虽然我计划从墨西哥西岸登陆,那里海盗会少一些,但还是要防范,一般海盗看到有武装的舰队都会犹豫。”

“可以,三艘标准炮舰,配精兵400名,燧发铳200,无论海上陆地,皆有自保之力。”

“那应该够了。”迪哥点头道,“往东的航线比较平静,并无太多风浪的危险。”

“那你还想要什么?”

“身份。”迪哥诚然道,“我父亲总说自己是贵族,我会继承他的爵位,但他其实不是,我的血统也无法继承。”

杨长帆闻言为难道:“在徽王府治下,还没有一个王爵。”

“我不需要封地,不需要特权,只需要一个身份。”

“嗯……”杨长帆思索过后说道,“明白了。你如果能带回这两种东西,我会上表徽王,给你一个荣誉。”

“谢船主。”迪哥感激鞠躬。

“去准备吧,我算过风向洋流了,二十天后出发,可以顺利横跨大洋,至于返程时间,要你自己摸索了。”

迪哥为难道:“我不知道船主是如何占卜的……出行时间,我希望自己决定。”

“哈哈哈!”徐文长跟着大笑,“真是耿直,竟然质疑船主对航行的判断。”(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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