翘儿被大家盯着,发现不对,脸涨得要炸,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捂着脸逃遁而去。
“有什么不对么?”杨长帆望着剩下呆滞的三人问道。

老杨想了想,很快回到了科学思维的道路上:“你不是记不住,是不想记吧?”

必须的,儿子眼前表现出的坚定与霸气,实非凡人,如此坚定的表决心,必然是不愿参加科举。

“又记不住,又不想记!”杨长帆依然是如此的耿直。

“为何不想记!”

“不想考试!”

“为何不想考?”

累!

这个字杨长帆本欲脱口而出,却怎么想都不合适,真正的实话还是不能说的。他确实不愿受这份累,去向一个自己丝毫不擅长的方向努力,努力还不一定有结果,但话不能这么说,完全没有进取心会让人失望的,今后自己还要继承祖产踏实当地主,如果现在将懒惰暴露得太彻底,会让老杨觉得守不住家业。

要找个理由。

找什么理由?

杨长帆没有太多时间思考,课本上的答案脱口而出:“陈词滥调!误国误人!”

毫无疑问,全家人又呆滞了。

这次弟弟反应快,立刻驳斥道:“此言差矣,父亲就是通过科举得的功名,让我们杨家顶天立地。”

“长贵说得对,快跟你爹道歉!”吴凌珑心下又骂了一次蠢儿子,怎么脑子好了更憨了?

“不急。”却见老杨一抬手问道,“如何误国,怎么误人?”

杨长帆见此招有效,立刻答道:“全天下通学八股之法,千百业渐弛渐废。诸学子寄性命考试,落榜者郁郁寡终!”

“你别说了。”吴凌珑听闻此言,已经要起身抽他了。

老杨却丝毫不怒,反而要燃:“说下去!”

“天下之术,不止于文,富贵之途,不仅于仕!逼人毕其一生,只为背熟那四书五经,悲剧啊!”

吴凌珑已经放弃治疗了,人生就是一场悲剧。

这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只见老杨眼眶竟有些红润。

“悲剧啊……”他跟着感叹道。

看着这样的老杨,杨长帆暗暗感叹,没看错,老丫的已经恨透了科举了。

“爹……”杨长贵完全迷茫了,想劝慰又不知道从哪里切入。

“你们走。”老杨黯然神伤,只摆摆手。

“走走走……”吴凌珑赶紧起身拽起儿子,准备到后面先揍他一顿再说。

老杨却抬手道:“你别走。”

杨寿全要留下大儿子私谈。

吴凌珑和杨长贵也看明白了,貌似……这话说倒了老杨心里,父子二人在这一刻产生了灵魂上的共鸣。

待二人离去,杨长帆就这么坐着,让老杨神伤着,片刻之后,老杨长舒了一口气:“这话咱们爷俩聊就好了,出去别说。”

“是了,不要妄议朝政的道理我懂。”杨长帆这个是真懂,他来之前,就在2016年,一个绰号为x大炮的家伙刚刚因此吃了大亏。

“科举啊……科举啊……”老杨见大儿子果然明事理,这才叹道,“你娘说的不错,我确实早早就是童生案首,二十出头便成为举人,可那前前后后,谁知道我熬了多少个晚上,坐坏了多少张椅子,十年寒窗苦读,可结果呢?比我年轻的人中了进士,我除了一点特权,什么都没有,不说报效国家,我除了考试,还能做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了。”

他说着,感慨地望向杨长帆:“苦事,多说无益,我这辈子剩下的期盼,就是不要孩子再吃我这个苦,受我这个罪,最后落得什么都没有的结果。你这辈子,就这样,《论语》一个字也不要记,就要快快活活的,这比什么都强!”

欧耶。

老杨的想法竟然比预想中的还要偏激,我一定不会辜负您老人家的!

“只是……”老杨说着,叹了口气。

只是什么?卧槽你别大喘气。

“我是个举人,才能免些差役,好让乡亲们挂靠些土地,一旦我走了,你若没有功名,这赋役一来,怕是你也守不住。”老杨这话说得相当诚恳。

就算是地主家,在万恶的封建压迫下,守家业也是很难的,除非你有功名。

具体来说,老杨家应该算是土豪劣绅,因为沾了举人的特权,得到了不少士绅阶级的待遇,这才有机会过舒服日子,一旦家里没功名了,身份上就会还原庶民,吃多少都要吐出去,吐给新一代有功名的人。

“父亲担忧的是,所以这些,都要靠弟弟了!”杨长帆进一步发挥了自己的无耻。

“你务必与他处好。”老杨甚至开始嘱咐了,“他是块读书的料子,日后若有了功名,你好沾光,所以我昨天就说了,不要计较过去,一家人好好活。”

“父亲用心良苦!”杨长帆感动的要哭了。

“话虽如此,但长贵随了他亲妈,胸中撑不下事,若真中得功名,怕容不下你。”老杨也知道小儿子的脾气,思索片刻说道,“下午也不要找吕秀才了,你自己四处转转,看看喜欢什么,我想办法帮你安排,至少要有个安生立命的根本。”

可我就喜欢当地主收租啊……

“多谢父亲成全!”

父子俩的灵魂谈话后,杨长帆开始确信,迂腐的人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迂腐,每个人还是有自己内心世界的,只是在这个环境没得选,不接着爬,就会被别人拽下来。老杨爬不动了,继续爬的任务落到了小儿子的身上,即便老杨恨透了科举,但这仍然是“活好”的不二法门,大家没得选,此恨绵绵无绝期。

出了厅,杨长帆撞到了弟弟,弟弟的表情很简单,就是一副我在偷听,哎呀被发现啦的表情。

“加油,弟弟,一定要考上案首!”杨长帆十分诚恳地拍了拍弟弟。

弟弟不会想到,这个祝福是真心诚意的。

回到房间,翘儿正拿尺子量相公的旧衣服,聚精会神,听到开门声也没有回头。

“回来啦?”她好像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尴尬,“爹跟你说什么了?”

杨长帆上前一把搂住翘儿奸笑道:“让我尽快完成承诺,儿孙满堂。”

一般好人是不会奸笑的,杨长帆从而确定自己至少不是好人,最次也得是个黄世仁。手机用户请访问ht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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