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的夜空,很美。
可能是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所以邺城的天空才会这般宁静,美好。

今夜的月亮是如此的圆,没有一层薄雾的笼罩下,照射下来的月光是那样的皎洁,明亮。院子里高大的樱花树,密密麻麻的枝叶,仍遮挡不住那股醉人的明亮,透着缝隙,泼洒在地上。

云倾舞打开窗户,坐在窗前,双手拄着下颚,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圆月。像是在欣赏一幅佳作,是那样的醉人,秀色可餐。

倏尔,一阵风刮过,打破了这份宁静,云倾舞皱了眉头,站起身来,风有些大,吹得女人用手档在眼前。只听得‘咔嚓’一声,窗户被自行关上。

室内的烛火被风吹的有些偏了方向,像是快被熄灭了一样。

“别疑神疑鬼的,出来!”云倾舞不悦,对着黑暗处喊道。

只见随着烛火的反射,墙壁上已经浮现了一个身影。随后,一黑衣男子,迈着矫健的步伐,向这边走来,一双眼睛深邃仿佛可以探知人的心境,男子飘逸如天上的星辰。

“几天不见,想必,圣女大人又是忘了我的话”敖星逸冷笑。

云倾舞没有理会她,随意的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上面冒出来的蒸蒸热气,慢慢的品入口中。

不紧不慢的喝完之后,才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不带有一丝温度的说道:“我记不记住你的话,是我的事情,你无权过问”

“哦?臣是怕圣女大人又忘记了自己该做的事。宫主可是等不及了,想必圣女大人知道,宫主若是知道圣女大人无心带回凝云剑,而爱上了仇人。以您对宫主多年的了解,您觉得,她会放过那个男人么?”敖星逸洒脱至极,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少在这里和我说胡话,我想,母后也未必是圣灵寻禹的对手吧”云倾舞得意的一笑。那个男人的法术,她是见识过的,就算母后想要制服他,恐怕也得废上一番周折。何况,据她了解,母后自从多年前亲手解决过圣灵堡,又曾血洗过凌云峰后,便再也没有踏出宫门一步。

想必,亲自前来制服圣灵寻禹,没有那么简单吧。

敖星逸眯着眼睛,冷眼看她,幼稚!

“宫主若是他的对手,那么圣女大人心心爱着的男人自然免不了一死。倘若宫主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那圣女大人便要眼睁睁的看着您的母后在您的面前含泪而去?”敖星逸当真是聪明。无论什么,到了他这里,都会给你摆上条条道理,让你无言相对。

贵为黎洛宫的智慧公子,他真是当之无愧。

且不说他法术高强,就是这一脑子的智慧,也是胜于常人。云倾舞从未想过,自己已经毁了他们的踪迹,却还能被这个男人找到,一切的事情,都瞒不过他。

“敖星逸!你给我住口!”云倾舞铮铮的瞪着他,怒意尽显。

男人似笑非笑的走到她的身前,故意说道:“圣女大人,若是不想看见他们任何一个有事,劝你还是乖乖的听话”

云倾舞知道,这个男人此刻的话,绝不是威胁。只要是为了黎洛宫,他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哪怕是要他的命。小的时候,他曾对她说过,他的命,是母后给的,他无以为报,只能守护好黎洛宫,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也许,云倾舞不知道。他想守护的,更多的,是她!

仔细想想,这个男人说的也对,并不是空穴来风。

倘若真的到了那一天,她该怎么办。母后,圣灵寻禹,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她都不想看到他们有事。

可是,倘若自己拿了凝云剑,他与她,又会怎么办!

敖星逸在她的周身徘徊着,“圣女大人放心,只要你取得了凝云剑,宫主定不会伤害那个男人。可是,如果,您不肯,那么,你要仔细想想,这后果……”

他说得对。

拿了凝云剑,圣灵寻禹便会活。无论是黎洛宫的人还是玄冥宫的人,或者说江湖人士,追杀圣灵寻禹的目的都只有一个。若是这把剑,不在他的身上,他以后,也不会再有危险,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倘若不拿回凝云剑,那么,母后可能真的会亲自动手,那个时候,就不是她可以左右的了了的。

“星逸哥哥……”云倾舞立刻转了脸色,乖巧的面带着女子甜美的笑容,走到男人的面前,手故意的缠上男人的胳膊,撒娇的说道:“星逸哥哥还记得么,以前,你总是给人家讲故事,替我解围,这一次……”

敖星逸别过头,只是轻笑了一声,将女人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撇下,说道:“我不会帮你”

他很清楚,这个丫头脑袋里是怎么想的,只是这一次,他不能帮她,因为,根本帮不了。

“你……”云倾舞咬着嘴唇,她都服软了,以前只要她说说好话,这个男人都会帮她的,如今是怎么了。随后又面带笑容迎上去。“星逸哥哥,你最好了,你就帮帮我好不好,你不是说过,最疼缪歌了么”

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别说了,你的事,休想要我再给你收拾烂摊子”

云倾舞气的直跺脚。“敖星逸!”

男人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阴冷的面孔,让云倾舞不禁打了个寒战,他以前也和自己发过火的,可是介于身份,也不曾这样过。

“你大胆,我是圣女大人,你胆敢对我无礼!”

敖星逸也不相同她废话,一把将女人压在墙上,眼睛死死的盯着她,要让她记住从现在开始他说的每一句话。

“圣女大人,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身份,你是黎洛宫的圣女,那个男人,是圣灵堡的少主,你们之间,不会有可能。宫主要是来了,是不会放过他的。你也明白,宫主是那个男人的杀父仇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以为,他会放下仇恨,不杀宫主么?别天真了,劝你,好自为之”敖星逸狠狠的甩开她,一转身,一道黑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云倾舞颤抖的身子靠在墙壁上,慢慢的滑落,直到坐在了地上,她咬着嘴唇。像一只迷了路的鸟儿,又像极了一只受伤的宠物。敖星逸的话,无疑是泪点,正戳她的心,一句一字,她都听得很清楚。

你是黎洛宫的圣女,那个男人,是圣灵堡的少主,你们之间,不会有可能……

宫主是那个男人的杀父仇人,你以为,他会放下仇恨,不杀宫主么……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男人的话,一遍一遍的在她的耳边回荡,云倾舞抱着双膝,将头埋在了双膝上,她在哭,哭自己到底要怎么办,真的要去拿凝云剑么。

是的,当初,自己的确是答应过母后,并且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

可是,她却不曾想过,自己居然,爱上了那个男人。

“圣灵寻禹,母后,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门外的男人,呆滞住了。静静的站在那里,她竟是,黎洛宫的圣女,是圣灵寻禹最大的敌人。

夜戎奚颤颤的转过身,一步,两步,吃力的走下台阶,蹲坐在院子里。怎么会这样,云倾舞是黎洛宫的圣女,她在圣灵寻禹身边的目的是……为了盗取凝云剑~

怎么会这样……

不,他要去告诉圣灵寻禹。

夜戎奚站起身来,当要走出院子的那刻,却犹豫了,停下了步伐。如果他说了,圣灵寻禹会放过魔教的圣女,他杀父仇人的女儿么?倘若知道,自己竟然爱上了仇人的女儿,他又会怎样?

“不行,不能说。”夜戎奚愤力的摇着头,愤怒的揉捏着自己的头发,懊恼的大喊一声。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盯住云倾舞,不能让她拿走凝云剑。其次,他决不能让他们在一起。

夜戎奚虽说喜欢云倾舞,可是他也知道,圣灵寻禹看上的人,他都不会与之争,并且自己的使命就是尽全力辅助圣灵寻禹,早日统一天下,恢复太平。

这是娘亲临死前的遗愿。

只是现在,他不能不得这么做,不得不去破坏他们。他必须要让他们断了姻缘,趁现在感情还不是很深,若是日后,他们知道,定当无法自拔,痛不欲生。

依照圣灵寻禹的性格,他知道了,定会愤怒之下杀了云倾舞。而那个蠢女人自己有错,定不会狡辩回避。他不想看到她死,也不想看到圣灵寻禹杀了自己深爱的女人痛不欲生,失去斗志。

老天!

你当真要这般戏弄他们吗?

夜已深,而站在窗前已久的人儿,却毫无睡意。

云倾舞轻轻地关上窗户,长长的睫毛在这深夜冷风中微微的颤动。女人唇色发白,不似往日那般的粉嫩湿润。眼睛里闪烁着晶莹,动作也是异常的轻缓。

深夜的风,吹开了朦雾一样的云。

高空悬挂的圆月,也感染了悲伤,掩埋在了深夜的云雾中。

听到那一声沉稳中带着细腻的关窗声,夜戎奚才从角落里走出来,望着那扇紧关着的窗户,心中却是的难以平静。门窗紧关,然而房内的灯,却依旧明亮。

夜戎奚蜷着拳头,在嘴边轻咳几声,望了一眼透着灯火照射在窗户上女人静坐的纤细身影,没有说一言一语,低着头走出院子。

他从未见过她,也会这般静落。连照射出来的影子,都是那般的脆弱。

“小姐,当真要进去么,不太好吧,要是让老爷知道了,我……担心……”

赫连安朵目视着夜戎奚离开这里,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来都来了,佩儿,你要知道,赫连府里,让你能够害怕的,不仅只有老爷”

女人锐利的眼睛盯着一旁瑟瑟发抖的佩儿,嘴角上扬。

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

她一直在找个机会,赫连安朵很清楚,那个女人的美貌远在自己之上,她唯一拥有的就是这个丞相府小姐的身份,但她也明白,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小姐!

要想得到圣灵寻禹,最大的障碍,就是这间厢房里的女人。赫连安朵的眼里充满了杀气,对着一旁的佩儿点了下头,便退出了院子。

“铛铛铛……铛铛铛……”

敲门声偶然想起,云倾舞皱了眉头,一定又是那个男人吧,这个敖星逸到底要怎么样!

云倾舞愤怒的站起身,猛地打开房门。佩儿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呆滞的望着眼前的女人。白日里还未曾详细的端详过,仔细打量,她可真是绝代美人!无可媲美!

一双眼睛,像是会说话的星星般明亮透彻,睫毛微微翘起,眨一下,无时不刻的勾人心魂,就是她这个女人看了,都忍不住想要多看上几眼!

佩儿张着大嘴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儿。半响,也没有说话……

“你……我记得你,是那个什么朵的侍女,这么晚了,找我,有事么?”看着她不说话,云倾舞率先开了口问道。

面前的人听到她的话,才缓过神来,尴尬的放下停在半空中敲门的手。有些胆怯,声音略小的说道:“回姑娘的话,小姐身子不适,情感之中也遇到了些难解的问题,还望云姑娘能前去,指点迷津”

是鸿门宴么?

云倾舞似笑非笑的说:“身子不适就找郎中,情感的问题,不是有她的好哥哥么,他懂得可比我要多多了,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就说,她找错了人”

说着,便要关上房门。

只见佩儿双手拦截,搭在门上,“姑娘,姑娘一看便是心善之人,定会为小姐指点迷津,佩儿恳求姑娘”

云倾舞微微皱了眉头,她不是因为女人的苦求,而是看到了,那个口称佩儿手腕上的伤,已经红肿,像是新伤。“回去告诉你家小姐,对症下药!”还是要关上。

“云姑娘~”佩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你……你这是干什么,你快起来啊”云倾舞上前扶她,她最见不得一个不相干也不曾做过坏事的人跪在她面前,而且还是一个姑娘儿。

“姑娘,求求你,答应我吧,您看……”说着,佩儿已经撸起自己手腕的衣袖,红肿了一大片,随即,女人哭了起来,继续说着:“姑娘,您就和我走一趟吧,不然,小姐,她,她会打死我的”

“什么?是她下的手?”云倾舞瞪着大眼睛,问道。

佩儿没有回答,却是低下了头,点了点,表示默认。

可恶!云倾舞大骂一声,攥起了拳头,让佩儿在前面带路。她知道,这个女人来者不善,但是就算是鸿门宴,她也要去,她见不得张扬跋扈欺负弱小。

西厢房与别的厢房不同,处处都是那样的雅静,安详。颇有一番独具的风味儿,很是文雅。

“姑娘,请”佩儿为她推开房门,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一进门,便看见一身白色素纱青衣的女子,头发柔长散落搭在后背,一身薄纱可以将全身看的透明,女人轻轻的端着茶杯慢慢的细品着。

看到她进来,便勾起嘴角,停下了动作。随后,丫鬟佩儿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生怕走漏了风声。

“说吧,找我来,什么事”云倾舞也不想和她废话,这里也没有别人,索性就开门见山。

赫连安朵轻笑,依旧那样的娴雅端庄,看向一旁的云倾舞,“爽快!本小姐就喜欢和云姑娘这样的女子打交道。坐吧”

她的一举一动,哪怕一个眼神,都暗示着不怀好意。

云倾舞索性坐了下来,盯着她,看她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云姑娘很好奇为什么本小姐深夜请你来吧”赫连安朵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安朵小姐,准确的说,是要挟”要不是看着那个佩儿被打的那么惨,看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她才不会来这这里。

她的话,不禁让赫连安朵失笑,“云姑娘要是这般认为,也好!”

赫连安朵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霎时散失尽了,眼里满是阴晦,看向坐着的女人,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喜欢圣灵公子”

砰!云倾舞狠狠的拍了下桌子,盯着眼前的人,就知道,白日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真让她猜中了,这个女人,果真是为了圣灵寻禹。

“你喜欢他,和我有什么关系”云倾舞咬着牙,憋了一口气,沉下心来,随意的说了句。

赫连安朵却是笑了,扬起小脸,“可是,圣灵公子喜欢的人是你!”

还记得在纳吉草原的时候,她就差点没让一个女人给杀了,如今,又是因为桃花债的事!

“他喜欢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房间里响起了清脆的掌声,赫连安朵拍着手,一步两步的向她走近,“云姑娘可真是伶牙俐齿呢。不过,姑娘可曾听过萧离与涧西的事情?”

看着云倾舞一脸的疑问,女人不禁一笑,她可以确信,她听了这个故事,定会不再向现在这般,自然得意。

“萧离本是阳帝的宠妃,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与阳帝之间,更是恩爱有加。可是,有一天,太后要为阳帝纳妃,阳帝说,‘朕有一萧离,生死便相依,永生不负,绝不再娶’。可到头来,妃子,终究还是纳入了一位,便是有着背景,贤良淑德的涧西。”

“阳帝宠爱萧离,从不肯召幸涧西,为得到主上的宠幸,涧西不得已深夜用计招来萧离,一碗深汤,却让萧离昏睡,不省人事。萧离的死去,神不知鬼不觉,阳帝一气之下,封锁六宫中人,前来跪在萧离的灵堂大殿。”

“那一夜,阳帝喝的烂醉如泥,却不料,意外的将涧西,当成了已故的萧离,在陵墓前,便召幸了涧西,次日早上,便由美人封为妃。阳帝最终还是忘了萧离,而涧西,却是代替了她的位置”

赫连安朵说罢,转过身,看向云倾舞。让她出奇的事,女人脸上没有她所意料的那样,惊悚,害怕。反而是呆呆的望着她。

“故事讲完了?如果是的话,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说着,云倾舞便要走出房间,却被一旁的佩儿拦下,她不禁皱眉,这个女人,还真是怕极了她的主子。

云倾舞回过头,对着赫连安朵说道,“连自己的丫头都要责罚,你这个主子当得还真是有魄力”

她的话,却引来了屋子内两个女人的讥笑,佩儿不禁撸起袖子,得意的说:“姑娘说的,可曾是我手腕上的这块胎记?哈哈……”

什么?胎记?原来这一切都是串通好了的,过分!诡计多端的女人,真是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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