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蒸霞蔚的千米高空,扑面而来的泛灰云朵稍带暑气,御剑的青衣修士穿梭其中,速度之快好似寻风捉影,对凡人难觅的美丽不含丝毫留恋。
为首的年轻男子身着朴素不失庄严的皂色长袍,足踏金炳墨纹宝剑,所经之地气息霎时冻结,细碎雪花自太虚飘落,其人宛如山巅之上终年不化的皑皑冰雪。昔日专司修炼的冷漠少年已退去青涩,不露破绽的背影与时刻散发的迫人寒气令其后前辈颇感青出于蓝。

穿云几日,以他们的修为自然不会疲惫。忽见云层乌色加深,暑气热风已散,又闻妖兽嘶吼咆哮,想来有妖孽作祟。修仙者心系苍生,念此,立即有人提议:“宗主,前方妖气聚集,是否前去探看?”话音刚落,便有苍老的反对声响起:“何必理睬此等琐碎之事,误了行程谁担待得起?”

片刻竟无人反对长老之言,那提议之人抿唇,将目光投向皂衣修士。年轻的宗主不屑说辞,对那人点头示意,那人得了指令,立即转了方向向那妖气盛行之地赶去。

长老见反对被否,面上挂不住,正欲上前代替慈宁真人予他一番说教,袖角忽被扯住,扭头却见老友眼中精芒闪烁,他一怔,止了脚步,捻着银须不忿心道:早闻这寒影重沉溺软弱慈悲之念,不听长辈善劝,待宗内安定,谁还会尊这无知幼子为宗主!

且说那提议之人破开云雾寻得妖兽横行之地,一眼所见即为一片煞气缭绕的树林,枯木枝头倚着妖鸦,却见其目暗含警惕慌恐,这人心下疑惑,若是久居在此,妖鸦怎会毫无适应之色?除非常年处于弱肉强食的环境而时刻留心,便是因外界因素迁徙至此。

“看来又是修士间的明争暗斗……”那人舔舔发干的唇,苦笑自语道,“怪我只想着在新宗主面前表现一番。好歹过去瞧瞧,只盼莫要卷入其中,丢了自家性命。”

放慢御剑速度,稍隐气息,越往里越能见得素日里不常见的物种,不少已经化为人形,想来品阶不低。此人心中害怕,却敛不去好奇,愈往里,却听得了人声。虽不见其人而不闻其语,却能因声音而断定其人威不容侵。此人心生纳罕,新宗主虽气势迫人,却九分是因那缭身寒气,这位修士给人的感觉却如斯奇异,霸气外露,究竟是哪位成名已久的前辈?

及至深处,方见那说话人真容——直教人呼吸一滞!

耀眼的暗红镶金战甲在阴暗中不减陆离,纯白长袖与下摆胜雪而凭添一分贵气,珍宝象牙色长发披散开来,晃人头晕目眩。乍看,光那气质已使人心感臣服,细瞧那冠玉之面更是惊为天人,即使身处妖兽潮群之中,那双漂亮的酒红色眼眸仍平静不失高傲。

头回见着比宗主还要俊美几分的男子,修士痴然,任那好奇在心中生根,不由自主地拿出生命罗盘,对准那神一般的男子,启动。

然而,罗盘所显示的数字却让他大吃一惊!

自穿越这异世已过四载,风恋晚,自然已经十九岁了。这年龄对于男子来说,还未及弱冠。

“谁!”颜漠戈发现来自生命罗盘的探视,当即转头,目光利如刀锋。触及这目光,修士脑中竟是一空,随即念及这人尚是少年,料定他修为不高,周围的丝丝压迫也只当是错觉。

自日前离了山腰洞穴,颜漠戈本欲照直回了玄寂宗,不巧遇上一只千年女妖出关。那女妖被他发现了妖修身份,自此穷追不舍,派遣的小妖全部被他打回原形仍坚持不懈、呼朋引伴,其毅力堪比冰河世纪里挚爱松果的松鼠。颜漠戈怎么说也不能带着一众妖魔鬼怪给玄寂宗添乱,想着先解决这些杂碎。正欲召唤泣血龙吟枪,却惊觉有人用生命罗盘挖人隐私,颜漠戈不悦望去,却见那修士竟身着熟悉的青白衣衫,不禁一怔。

“吼——”后方人形狼妖趁颜漠戈分心之际猛扑过来,那修士一声惊呼卡在咽喉,颜漠戈自是发觉并信手向后制止狼妖,霎时却感林间气温突降,冰凌凝结,向上仰面望去,百支冰剑幻影自上而下袭来,月白冰系灵气所及皆被冰封,予那妖群重创!妖群没想到目标竟有帮手,且从那灵气中可知此人修为不低,恶狠狠地瞪了眼颜漠戈,连忙成群结队地逃了。

“宗主!是宗主!”

颜漠戈闻声诧异,老狐狸陨落,风恋晚尚未即任,彼时这修士所呼的是哪门子宗主?抬头却见那施法人,眉睫泛冷而挂着细雪,眸中隆冬令人毫无靠近勇气,更不必说触碰。

他更冷了。

新宗主,原来是他。

也许玄寂宗已经不需要少宗主了。

颜漠戈向来不喜欢仰视别人。低头。转身。大步离开。

“慢着!我宗修士好心救你,你就无所表示?”方才那长老早就憋了一肚子气,不能对宗主发泄,只得迁怒这没礼貌的少年。生命罗盘所显示的数字他看得清清楚楚,料定这小子只是外出历练的纨绔子弟,随意说骂两句也无所谓。

他不爽,难道颜大神就很爽吗?颜漠戈并未停步,冷哼道:“我还没有怪罪你们破坏我活动筋骨的兴致,你这老家伙反倒说起我来。”其中轻蔑实在令人火大。

那长老也未想颜漠戈竟会反驳,面对数名金丹筑基修士的阵容还能如此嚣张顶撞,真是没见过世面!他受寒影重的气也就算了,毕竟人家是他顶头上司,这小鬼是从那块石头里冒出来的?什么世道啊,谁都能忤逆他的意思了吗?!正想追过去大骂几句,却听顶头上司秉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原则,道:“请留步,林间妖孽盛行,离了我等只怕会陷入危难,不如与我等同行。”

那长老立即厉声反驳:“宗主,此事不妥!此子来路不明,若是伙同歪门邪道之士,只恐对我等不利!”此言一出,倒显得他对宗主不敬,一众修士不敢言语,那长老也轻咳两声,蔫在一旁。

一时气氛微僵,颜漠戈倒是停下了,蹙着好看的眉,心道他这宗主之位坐得不稳,此等小事竟也有人违意。或是一时冲动,勾唇道:“也好,我就勉为其难的陪你们一程。”

众人不知队伍中加入一位本领通天的大神,只到多了个拖油瓶,极难给颜漠戈好脸色。颜漠戈并不过分注重别人眼光,宽宏大量地原谅他们不知之罪。视线扫过这群熟人,除了寒影重比较好说话外就只有刚才用生命罗盘窥视他年龄的修士了。于是移到他身边,瞥着寒影重,问道:“他是谁?”

“你说寒宗主?”这人熟络笑道,能在古板的修士群中不改热情,也算是一朵奇葩。不等颜漠戈发问,便将所知道的细细道来,其中骄傲像是在说他自己似的:“跟你说了可别吓到,我们这位宗主,今年二十二岁,已经晋阶金丹!哪个宗派的宗主能像他这么厉害?”

“金丹?”颜漠戈眸光一闪。

“就知道你会诧异,还有更玄乎的。反正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宗主年前不知怎么就惹到宗派里那位小姑奶奶——她是我宗的少宗主,现在已经不在了,将他的修为尽数废去,他从凡人到人人敬仰的宗主不过一年时间。寒宗主是冰灵根天赋,修炼本就比我们容易,又得了前任宗主的传承,想不晋阶迅速都难。”

“那他真是交了好运。玄寂宗无能人吗,为何要让这小鬼头当宗主?”他可不认为那些沽名钓浊的长老会放过宗主之位。

那修士叹了口气,语气中稍带怜悯:“谁想在这风头浪尖上担当大任,你当寒宗主是好大喜功的人吗?他这宗主之位哪里是自愿的,是被推上位的……”似觉得说多了,讪讪一笑,“恕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些了。”

原来如此。若是那些老家伙知道继承宗主之位可获得修为传承,这位子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寒影重。

大致了解这些,更多的估计也打探不出。颜漠戈那独来独往的性子又占了上风,出了树林就和修士们分道扬镳。一众修士本就未将他放在心上,只到是途中一件积德插曲,又重新将心神放在赶路上,不足日便到了驿馆。

岚渊与苍祈大陆相隔万象无边海,数百年前两岸尚无联络,后来能人异士辈出,高级炼阵大师将传送阵传程延至千万里,这来有了往来。寒影重一行人此行就是前往苍祈大陆中央地带,所为的无非是那百年才召开一次的修真界会议。先前宗内本无人知晓此事,宗主陨落后,中央地带寄至玄寂宗的邀请函竟在虚坤殿悄然无息地现了形,想来是宗主本人刻意如此。

至于被提前派去的某少宗主,或许她至今不造去参加个会议还需要劳什子的邀请函。可想而知她被拒之门外时的画面一定很美……由此看来,老狐狸葫芦里的药倒是能隐隐看出是什么材料。在他计划之中,拼命顶住的这段时间足够风恋晚得到凤凰泪,与持邀请函的弟子相遇后开启古镜将前因后果公布于世,随后她即可名正言顺地即任玄寂宗宗主。只是他机关算尽也没料到,那群急性长老竟扶植了寒影重为宗主,反给风恋晚的地位一记重击。

以上。且不得不说那造福百姓的炼阵师为子孙后代开创发财大业,嚷着自打此阵开,苍祈岚渊挨,要想通此阵,亮出身份来!所以没个庞然大物当靠山你就死了远渡异陆的心吧。玄寂宗没落至何,此时就显得明明白白。看在邀请函的份儿上人家勉强同意开阵,不过排在不少名门后头,不等个十天八天是不行了。怨言不是没有,可总不能揍人家一顿,再说了揍也揍不过还丢人现眼,这事儿太亏了他们不干。豁达者倒是想着趁这几日好好休息。

好在这里有间专门接待排队修饰的驿馆,不用露宿街头。刚进了馆内,就见一个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女人迎面冲过来,哭闹叫喊:“阿谦!把我的阿谦还给我!”又有两个状妇追来并费尽力气将她擒住,堵了她的嘴将她拖下去。跑堂人忙赶来赔笑:“实在抱歉,这女修日前死了儿子,精神不太正常。”

当然没有人去理会这等小事。该修炼的修炼,该喝茶的喝茶,百无聊赖地等着轮到自己进阵。

夜里忽觉脑中一片鸣响,是个修士就能发现有违法人士在使用招魂术。聚集在这里的都是名门正派,按理说这种禁术应遇之制止,可谁都没那功夫去多管闲事

除了那热心过头的奇葩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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