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书收在箱子里吧。”
小满愣了愣:“二小姐这些是敬澜少爷特意给您找来的,您不瞧吗?”

青翎抿抿嘴:“不瞧。”

小满道:“小姐也真是的,敬澜少爷临走那么嘱咐小姐给他去信,您嘴里应着可一个字都没写,如今将澜少爷巴巴的给您捎书,又捎了您爱吃的枣泥糕,怎么瞧小姐的意思倒像恼他了似的,小姐莫不是因为三小姐迁怒敬澜少爷吧,这不是活冤枉人吗,敬澜少爷远在京城,哪会知道三小姐要争他捎给您的东西呢。”

青翎也知道自己是迁怒,这也无可厚非不是吗,毕竟青青是自己的家人,而陆敬澜说是远亲,认真算起来八竿子也打不着,往后也没什么见面就机会了,日子长了谁还记得谁啊。

依着自己的心思,走就走了,身子既然康健了,还不赶紧读他的圣人文章,等金榜题名之后,过他高官厚禄的日子去呗,偏给自己捎什么东西啊,弄得自己跟青青姐妹失和,爹爹娘亲伤心难过,究其原因不就是他这些东西吗。

再说都是亲戚,应酬着说的客气话罢了,他怎么还当真了,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

小满见她满脸不欢喜,只得照着她的话把书收在了下头的箱子里,抬头见青翎还在炕上撑着下巴不知想什么呢,一脸郁闷,忍不住道:“小姐别嫌小满唠叨,敬澜少爷在咱家养病的时候,小姐跟他常在一处里说话儿,比别人亲近的多,如今这人才走了两个月,小姐就这么着,是不是有些太不近人情,再怎么说也是亲戚,若闹的太僵了,往后还怎么见面。”

青翎扭头看向她:“你是够唠叨的了,就你知道人情,你怎么不想想,他是陆家少爷,我是胡家小姐,我跟他即便是亲戚,也是男女有别,他在这儿养病的时候是咱家的客,我上心些一个是替爹娘分忧,再有也是尽地主之谊,如今他回了京,还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托大哥给我捎东西无妨,若我给他写信叫人知道成什么了,有嘴巴坏心眼儿脏的,一顶私相授受的帽子扣下来,好听吗。”

小满低下头半天才道:“是小满不知事儿,小姐责罚小满吧。”

青翎叹了口气,戳了她的脑袋一下:“你这脑子里能不能别总想着吃,也该长点儿心了。”

小满嘟嘟嘴:“我是觉得敬澜少爷对小姐……”

青翎脸色一沉:“还说,再说我可不敢要你了,明儿就把你交给翟婆婆发落。”

小满吓的脸都白了,忙摆手:“奴婢不说了,再不说了,奴婢去端茶……”扭头跑了,跟有鬼在后头撵她似的。

青翎不觉得自己这么想有什么不对,这里可不是现代,随着自己一天天长大,姑娘家的闺誉就越发要紧起来,自己可以不在乎,但还有姐姐,还有青青,还有娘亲呢,只要自己是胡家的小姐,就不能太出格。

当然,帮爹算账不算,本来就是自己力所能及的事儿,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找点儿自己喜欢的事儿,日子也不会过的太无聊,真让她跟大姐似的天天在哪儿做针线绣花,自己可没那耐烦性。

针线绣花这些闲时做做,当个消遣还成,天天做还不闷死了,再说,大姐是准备她成亲时用的东西呢,小到衣裳鞋袜,大到帐子被褥,甚至包袱皮儿都要绣上花儿,总之要做的针线多着呢,估摸着能一直做到大姐出嫁。

至于陆敬澜,青翎一直觉得自己该跟他保持距离,这些世族门阀里出来的人,骨子里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即便陆敬澜谦和,可陆家又不就他一个,他跟前儿那个小厮长寿就是例子,一个下人都透出对自己这个胡家小姐的轻视,可见陆家那些主子是什么样儿了。

即便表姨跟娘亲是打小的手帕交,可一行一动里不自觉的优越感,也能瞧得出来,当然,这也不能说是表姨刻意的,只要在陆家那样的宅门里待的日子长了,不知不觉就有了高人一等的想法与气势,尤其面对自己家这样的亲戚。

便是胡家家财万贯,陆家人也不会拿眼角夹一下的,之所以让陆敬澜来胡家养病,一个信了是灵惠寺那和尚的话,再一个瞧的是娘亲的出身,舅舅的脸面,要说胡家,只怕人家是死也瞧不上的。

这样的世族之家,想想都叫人厌烦,青翎巴不得这辈子都别跟这样的人家打交道才好,她就喜欢胡家的生活,爷爷慈祥有趣,父母恩爱专一,兄弟姐妹亲善友爱,胡家比她知道的所有人家都有人情味,哪怕是村子里的农户也都是朴实良善的人家,比起京里那些都快烂透了膛的世族强远了。

自己做什么要跟陆敬澜套近乎,离得越远越好,只是青翎没想到自己刚说离得远,就得去京里了。

她娘是转天跟她提的,说舅舅来信说想外甥女了,要接她去京里住一阵子。

青翎如何不知道是因为青青,也觉着这样或许是个解决之法,自己在家里,姐妹之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自己想避能避到那儿,因为周宝儿那件事,青青心里是怨上自己了,如今一见自己就闹别扭,自己出去一阵,见不着了,没准儿就想开了,便点头应了。

翟氏却有些不放心,嘱咐她:“你舅舅虽疼你,你也别跟在家里似的胡闹,说话做事儿都留心些。”

青翎点头。

翟氏又想起什么:“你没去过舅舅家,跟咱家不一样,除了你舅母你舅舅还有几房妾氏,你只依着你舅母,莫理会她们,省的惹出没必要的麻烦来。”

青翎:“娘放心吧,我记下了。”

翟氏叹了口气:“娘也舍不得你自己去京里,只是青青这丫头如今越发不可理喻,若你们姐妹常见,不定又要闹出什么事儿来,你且出去避一避,让娘开解开解她,娘知道你受了委屈,娘这心里头也不好过。”

青翎心里一酸:“娘别这么说,我比青青大,本来就该让着她的,而且,翎儿早前常听娘说起京里的繁华热闹,一直想去见识见识呢,如今能去舅舅家住,正合了我的心思,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什么委屈啊,娘说过的那些小吃,什么冰糖葫芦,豆面糕儿,姜丝排叉,糖耳朵,还有哪个焦圈儿糖火烧,豌豆黄,芝麻团,馓子麻花,对了还有萨其马,艾窝窝……说着我都馋得慌。”

给青翎这么一打岔,翟氏倒放下了心事,笑道:“你这丫头倒真是好记性,我不过随口一提的吃食,你就记住了,我那不过是跟你们说着玩的罢了。”

青翎还没说什么,小满已经失望的道:“夫人说的这些都没有吗?”

翟氏:“有是有,只是我没见过几样儿,要说吃,就更少了,也就奶娘偶尔出去给我带个一两样儿,其他都是听奶娘说的。”

小满急忙去摇翟婆婆:“翟婆婆小姐刚说的这些吃食好不好吃?”

翟婆婆:“好吃好吃,别摇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禁不住你这么摇晃,再摇非散架了不成。”

小满急忙放开手,却急不可待的问:“二小姐,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啊。”那急样儿恨不能立马就走才好。

翟婆婆道:“已经叫二斗捎了回信去,估摸这一两天,舅爷就会派人来接了,一会儿回去赶紧收拾衣裳行李,这眼瞅就十一月了,京里头可冷,旁的好说衣裳可得带些厚的,免得冻着了。”

小满忙点头应了。

青翎趁着这两天把账目仔细对好记清了,交给她爹。

两日后翟家的管家翟普带着俩仆妇来了,翟普跟翟婆婆一样都是当初翟家的老人。

青翎大约听奶娘提过一些翟家的事,当年外公获罪入狱的当日,外婆就悬梁自尽了,仆人死的死散的散,偌大的一个侍郎府昨儿还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转眼就七零八落,舅舅作为翟家的独子被流放。

后管家翟普脱身之后,一路寻过去,遇故人相救主仆才得活命,翟婆婆随着娘亲跟爹爹成就了一番姻缘。

翟婆婆总说爹娘是前辈子的缘分,这一世才能结成夫妻,青翎想想也觉得有理,试想若外公当年并未获罪,娘亲还是侍郎府的千金小姐,只怕这辈子跟爹爹碰面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夫妻了,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可见缘分这个东西还真是很奇妙。

翟普跟翟婆婆一样对翟家恩重如山,故此翟氏姐弟都格外尊重,当成家里的长辈一般,听见信儿忙带着青翎几个迎了出来,就连青青都强唤了出来。

翟管家从马车上一下来,就紧几步要磕头,老奴给小姐姑爷请安,翟氏忙叫丈夫搀起他,翟伯您这年纪也不小了,这些虚礼儿往后就免了吧。

青羽带着弟妹上前见礼,翟管家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一张脸笑成了菊花,这有一年不见了,瞧着都长高了一大截呢,话还没落下,青翧的身子一窜就抱住了翟管家的大腿:“翟爷爷,翟爷爷,去年您来答应我的玩意儿,可忘了不曾?”

翟管家摸了摸他的头:“没忘没忘。”说着从褡裢里掏出一个陶球来,放到青翧手里,攥着他的小手摇了摇,立马就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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