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皆惊疑地望向语出惊人的齐王,见他玉面微红,虽然有些醉意,但眼神看着却清明,也不知道他是真醉了还是假醉。若是真醉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若是假醉,难道他又要开始坑大公主了么?
皇室的人都知道齐王与大公主不对盘,作为中宫皇子,太子之下身份最尊贵的,偏偏这位尊贵的皇子小时候没少被大公主抽鞭子,梁子就这么结下了。而他此时的宣言,听来虽骇然听闻,却让大半的人都暗忖着,难道是齐王想要彻底搞垮大公主,趁她病要她命?

以上是其一猜测,其二猜测是:难道齐王真的抓住了大公主的把柄,大公主真的请了道士作法诅咒晋王府的那对龙凤胎?巫蛊诅咒等可是皇家大禁啊。若查明属实,即便是曾经最受宠爱的大公主,也只有被幽禁一途。

如此一想,在场没人敢吭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个。那些宗室的子弟等恨不得此时遁逃此地,省得听了什么不该听的事情,事后被皇帝迁怒。

不过自觉自己是被污蔑了的当事人却拍案怒道:“老六,你什么意思?!”一副气得快要晕厥过去的模样。

众人看向出声的大公主,她脸蛋微红,额角泌出了汗渍,显然齐王的话让她太过生气,使得她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并不是焦急害怕。大公主以前嚣张任性到让人怀疑她脑子的构造,但也大胆到让人怀疑她确实是做得来这种事情。不过大公主似乎有个美好的品德,她自己做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否认,不是她做过的事情,绝对没人能逼她承认。

见她如此愤怒,正德帝目光微闪,原本因为齐王的话而变得冷峻的神色稍缓几分,只是心里仍是有些愤怒,同时也担心起双胞胎来,连带的对大公主都生出一股怒意。

而在齐王开口时,阿宝已经惊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齐王所说的“五哥家的孩子”指的是她家的双胞胎。虽然请道士作法诅咒这种事情听来玄乎,但经历过穿越这种事情后,阿宝已经没法做个相信科学、拒绝论鬼神的好孩子,某些时候还是信鬼神的,惊得脸色都变了。

若是旁人要诅咒她,可能她会觉得自己能吃能吃,身体倍儿健康,不将之当回事,一笑置之。可是孩子是她的命,谁敢对他们不利,杀死那人的恶毒想法都有。

这时,一只温暖的手盖在她发冷的手上,阿宝这才回过神来,见身旁的男人握着她的手,双眸冷森森地看着齐王和大公主,莫名地感觉到了安心,就如同他手上的让人觉得温暖的温度,整颗心都安宁了。阿宝微垂下头,收拾脸上的情绪,同时也安慰自己,双胞胎这些日子都好好的,没病没灾,应该没什么事的。而且大公主再怨恨他们,应该也不至于迁怒上井然无辜的小孩子吧?

可是齐王那信誓旦旦的模样,真是让人揪心,不会真的发现了什么吧?

这时,皇后突然道:“老六醉了,怎么能胡言论乱语呢?今日可是除夕家宴,大团圆的日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语气是责备,其实是提醒正德帝和那熊孩子,现在场合不对,是说这种的时候么?

其实皇后此时心里想掐死这不省心的儿子的心思都有了,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私自禀报了,非要在这种时候说,难道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么?而且这种巫蛊诅咒之事无论真假,有脸面的家族都是最忌讳的,更何况是皇室,那是丑闻,是能这样大大咧咧地拿出来放到大庭广众之下说的么?就算你想坑死大公主,让她永远不能翻身,方法也不能如此粗糙啊!你这熊孩子,智商不行啊。

听到皇后的话,平王太妃也反应极快地附和道:“皇后说得对,老六看着是有些醉了,开起玩笑来了,你们姐弟俩小时候总是打打闹闹的,哪能开这种玩笑呢?”众人对太妃这话呵呵两声,表示理解,又听太妃道:“眼看这时间也去得差不多了,皇上,是不是该散宴好让大家回府里歇息了?”

正德帝淡淡地扫了眼殿内诸人,目光在萧令殊脸上停顿了下,发现晋王妃的脸色很不好,然后是因为太生气,气着了自己快要晕倒却强撑着的大公主,最后是梗着脖子一脸大无畏之色的齐王,心里一股子的怒气突然腾地冒了出来,忍得青筋毕露才没有抓起桌上的酒盏直接砸过去。

这宴会还是快快散了吧,虽然在场的都是萧氏子孙,算是自己的族人,可是大多数的宗室毕竟是宗室,丢脸也不能丢到他们面前。幸好,这些人也有自知之明,正德帝登基近三十载,积威颇深,宗室在他多年的控制下,都安安份份的,从未敢有异心,自是乖顺无比,会十分识趣地当作不知道今晚齐王这熊孩子作死的事情。

本来嘛,齐王在大家眼里,也是个被宠得娇纵的皇子,而且还是个特能闹腾的皇子,特别是这几年来,随着他的年纪增长,越发的能折腾了,简直像只脱肛的野马,无论是皇帝还是皇后,都有些管不住的感觉,又真的不能毒打他一顿让他听话吧?他今日有这胆量说大公主行诅咒之事,大伙的惊疑过后,好像都不怎么奇怪,齐王在他们心里已经是个熊孩子兼傻大胆了,会做这种事情是应该的,说不定大公主就要被他咬下一块肉也说不定。

等正德帝宣布散宴后,宗室之人颇为识趣地告退离开了,并且他们皆晓得家丑不能外扬的道理,今日的事情,在踏出这宫门后,便烂在心里吧。

很快地,宁德殿只剩下了平王太妃、帝后二人和已成亲的诸位皇子、皇子妃,余者皆清了场,殿内只留下几个太监宫女伺候着,这些都是在太和殿中伺候的,是皇帝的心腹之人。

没了外人以后,正德帝终于怒了,抓起桌上的酒盏直接砸了过去。

众人噤若寒蝉,皆安份地坐着,没敢吭一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正德帝朝儿子行凶。

当然,齐王若觉得自己没做错的时候,天王老子要砸他,他照样敢躲,于是伶俐地闪躲过飞来的酒盏,并且也有些生气道:“父皇,儿臣可是句句属实,你就算生气也听儿臣说完再生气吧?”一副就算你砸死我,我也要申张正义的凛然表情。

正德帝被这儿子的“凛然”恶心到了,心说只要你别如此大义凛然,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会认真听的,可一见你这副模样,朕什么都不想听了,更不想看你们姐弟相残。

大公主继续拍桌道:“老六你什么意思?你若句句属实,就拿出证据来,可别含血喷人!”吼完后,才发现手心火辣辣的疼,娇弱的身体有些受不住,摇摇欲坠地摸着桌子,让人怀疑她会不会在下一刻就要晕厥过去——当然,大公主很快向大伙证明了,她还是彪悍的。

齐王嗤笑一声,丝毫不将她的怒气放在眼里,斜睨着大公主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啊!”

“你——”大公主被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气得吐血。

“老六!”正德帝不愉道:“宝华是你大姐,不敬长姐实为不孝!”

“我才没有这么恶毒的大姐呢!”齐王快人快话,抢在大公主面前说道:“父皇,儿臣是有证据的,半年前,大皇姐确实请了很多道士进京,到她的公主府里,让那些道士天天作法,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坏事呢?别瞪儿臣啊,大皇姐这么刁你自己也知道的,什么事她干不出来?儿臣后来意外地遇到了从大皇姐府里出来的道士,让人将他捉了。原本只是以为大皇姐叫道士进府要修仙呢,谁知用刑后从那道士得知,大皇姐确实怀有异心,竟然让道士作法诅咒呢。”

齐王边说边不留余力地抹黑着大公主,心里已经下决心,今日要让大公主完全失去圣心,最好将她终身幽禁了才好。

“啊呸!谁知道是不是被你屈打成招!”大公主脸色有些变化,气极之下,暴发了身体的极限,连羸弱的身体都被她强悍的精神给撑着没直接晕厥,跟着大声道:“我就奇怪了,怎么府里一个道士出府后,却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被你弄去了用刑。谁知那些道士是不是酷刑之下屈打成招,而按着你的心意给招了呢?又不是没有这种例子。”

大公主声音虽然虚弱,但难得条理清晰,并且鄙视回齐王。心里却恨恨地想着,这齐王根本就像条疯狗一样盯着她的公主府,连她招道士到府里干什么都知道。而且,她也没缺心眼到让那些道士作法诅咒谁。天子脚下,无论多隐秘的事情,总会有暴露的危险,行事不能出丁点错误,特别是这种巫咒之术,心里恨得要死诅咒千百次,都没有直接宣诸于口,最多在自己的心腹面前诅咒几句罢了。

所以,大公主有信心,齐王根本查不出什么。

齐王比她更大声,“嘿,大皇姐你果然承认了,无缘无故地请道士进府作什么法?难道大皇姐不知道父皇讨厌道士么?”

“你……”大公主想开口,很快声音又被大嗓门的齐王盖过了。

“大皇姐说不出话来了吧?弟弟就奇了怪了,大皇姐好像在五哥家的孩子出生后,就开始有些神神叨叨的,要说你没坏心弟弟还真不信?弟弟瞧着,说不定双胞胎中的弟弟天生体弱,还是大皇姐你让人诅咒的!”

“你胡……”大公主简直是气急败坏。

“大皇姐就承认了吧,弟弟有次可是听到大皇姐对人说五哥和五皇嫂太好命了,竟然生了对龙凤胎,还说五皇嫂怎么不难产死了之类的。就在皇庄瑞和园,大皇姐当时以为没人,弟弟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呢。”

大公主脸色大变,吃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而齐王这话甫一出口,所有人的脸色也变了,特别是萧令珠,霍地就站了起来,在阿宝还来不及抓住他时,他已经飙到大公主面前,像个恶鬼一样,直接掐上她的脖子。

“住手!”

平王太妃、皇帝、皇后、太子几重声音响起,甚至太子和在场的诸位王爷皆忙起身去拉开他,只是萧令殊的力气太大了,根本拉不开。

就在这时,阿宝的声音响起,“王爷,不要!”她只知道,今日不能让萧令殊真的掐死大公主,不能让他犯下杀姐之罪,不能让他承受太多世人的责难。

阿宝飞快地起身冲了过去,贤王等人下意识地避开,就见她扑到了萧令殊身上,拉着他的手道:“王爷,千万不要,我、我会难过的……”若是你再被皇上惩罚、被刁难,我真的会难过的。

“……”

出乎意料的,萧令殊的手松了,大公主的身体瘫软下来,被贤王和宁王扶住。大公主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脸都涨紫了,可见她有多难受,而皇后忙叫人去请太医了。

现场一片混乱,看向萧令殊的目光有些沉重惊惧,皆没想到他会这般大胆,竟然敢当着皇帝的面做这种事情。再看正德帝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平王太妃安抚地拍着他剧烈起伏的背。

太医很快被叫来了,但很快又被现场的气氛给弄得心惊肉跳,特别是被宫女扶抱着的大公主,眼眸半闭半睁,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太医敏感地发现大公主脖子上露出的肌肤竟然有掐痕,心脏又不争气地跳了跳。

“太医,快给宝华公主瞧瞧。”皇后迭声道。

太医检查了下,很快便拿出银针来给大公主施针,又拿出一个锦盒,打开后将锦盒里的一丸药拿出来让大公主服下,很快地,大公主的脸色好多了,虽然看着虚弱,但竟然比先前还要精神一些。

自从大公主生病后,太医研究大公主这病许久了,终于研究出了些眉头,也专做了针对大公主身体的药丸,在她感觉到虚弱时便吃上一丸,身体会有好转的迹象,甚至好的时候,还可以上马跑上两圈都没问题。是以现在吃了药丸后,大公主精神了,想晕都晕不过去了。

所以说,叫太医来对大公主而言简直是失策,大公主觉得有种被坑了的感觉。

而这时,齐王可不想放过她,乘胜追击,“大皇姐,弟弟先前说的可对?”

大公主刚才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又惊又怕,那种感觉就像溺水的人一样,绝望又痛苦,而且两次这种可怕的记忆都是同一个人带给她的,让她恨得发狂又惧得不敢动弹。原本情绪已经临近崩溃了,再见齐王咄咄逼人,终于再也无法忍受,口不择言地道:“闭嘴,老六你够了,你以为我怕你?老实告诉你,我招道士进府作法是因为听人说他们清霞山的道士擅长除妖降魔,才让他们进府里来的!我就算要诅咒也是先诅咒你这衰货,省得你像条疯狗一样到处咬人!”

“哦,大皇姐终于承认了吧!原来大皇姐真的是叫道士作法诅咒,恐怕不只诅咒了弟弟,连同也诅咒了五哥家的两个孩子吧?”

“……”

大公主一脸想掐死齐王的表情,根本不敢看萧令殊那个恶鬼,生怕自己再被掐一次,心里更恨。

这时,大殿安静得诡异,只有外面呼啸的北风呼呼作响,使殿内的气氛更透着一种诡异。

大公主的口不择言让众人头皮发麻,虽然两人先前吵得像斗鸡一样,就差没有挽起袖子大干了,那咆哮之声绕梁而上,不绝于耳,哪是什么受过严格教育的皇室子弟,分明是两个吵得面红耳赤就差大打出手的流氓。只是,在经过萧令殊出手,大公主气急败坏之下的脱口而出,皆让众人反应不能。

半晌,嘭的一声响起,只见正德帝摔了一个青瓷盘花茶杯,碎片飞溅,茶水沾湿了

“吵够了?”皇帝听不出喜怒的声音问道,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像闹剧一样,让这位帝王脸色冷得可怕,明明身处温暖的内殿,却让人感觉到一股冷意,打了个哆嗦。

大公主和齐王同时望去,见正德帝看不出喜怒的脸,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们,马上恹了。

当然,虽然恹了,但齐王还是道:“自然没有,大皇姐德行败坏,父皇可要为大家作主,今日大皇姐尚且如此,他日谁知大皇姐会不会胆大妄为地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呢,这是前车之鉴啊,父皇!”

此话甚是有深意,让人不得不脑补起来,忙低下头,不敢吭声。

“你……”大公主窥了眼正德帝的脸,知道不能再如此下去,忙道:“父皇,女儿是被六弟气急了才口不择言的,父皇应该知晓女儿的品性,女儿绝对不会做出那等糊涂之事来,请父皇明鉴,要相信女儿。”说罢,眼里有着哀求。

正德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半晌冷冷地道:“行了,丢脸也丢够了,都给朕闭嘴!朕不想看你们两个争些无意义的事情。朕还没死呢,是不是就这么想要气死朕才甘心?”

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都跪了下来,连称不敢。正德帝也不理,见先前吵得像斗鸡一样的两人有些畏惧的模样,冷笑一声:“宝华,你招道士进京要做什么?难道真的要诅咒你的兄弟不成?”

听出这声音里的杀意,大公主终于感觉到害怕了,同时也想起了她父皇对道士可谓是深恶痛绝。

在场的大半人皆知道,先帝在世时,先帝为了追求长生不老,招集天下道士入宫为他炼丹,封道士为国师,信道士之言,断谷饵药,以求长生,直到铅毒发,不能理政,几年后便驾崩了。而在此其间,因先帝宠信道士过甚,使得前朝后宫被道士迫害之人不计其数,差点江山大乱。待正德帝登基后,直接诛除宫中道士恶首,斩杀宫中道士千余人,抑道扬佛,不知多少无辜道士被杀,道观被毁。

虽然已过了近三十年,佛教在大邺盛行,道教式微,但正德帝仍是打从心里不喜欢道士。

大公主也明白这点,只是之前因为过于急功近利,已然将之忘记了。大公主看着正德帝不辩喜怒的双眸,小声地道:“父皇,女儿也是逼不得已的,女儿自从回京以后,灾厄连连,连身子也被搞成这模样,药石难愈,心中抑郁难过,自是以为是妖邪作恶。也曾去南山寺请大师驱除恶邪,却未有好转,这才听人说清霞山的道士擅长捉妖除魔,这才请他们出山来作法。除此之外,女儿真的别无他意。”

说罢,大公主已经泪染睫宇,泣泪涟涟,看得除正德帝以外的人好生惊异,没想到素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只会抽人的大公主也学会了示弱。正德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泪盈于睫,越发的似心爱的那个女人,原本冷硬的心微微地发软,又想到这女儿好歹是他疼了二十年的,不禁叹了口气。

“罢了,那些道士还是送走罢。”正德帝实在是对道士没好感,而大公主的话让他觉得其心可悯,不忍心再怪罪。只是,先前大公主无论是否有口无心,那脱口而出的话,仍是在他心里留下一根刺,膈应得厉害,甚至不太想见到她。

大公主自然是应下了,心里却越发的恼恨起齐王来。

训完了大女儿后,正德帝看向不省心的儿子,说道:“老六,朕知道你与宝华不和,只是你们总是骨血相连的血脉之亲,她是你大皇姐,你为人兄弟,须得敬她几分。以后切莫再做这种事情了,还嫌丢脸不够?”越说火气越大,若不是他知道自己养大的大公主是什么德行,以她那等智商,根本不会想到要找道士诅咒什么的,不然早就将这两货都叉出去了,省得让他心寒。

说到底,正德帝被大女儿先前的话弄得心寒了,可是看到那张脸,仍是心软了,甚至不想让这样的容颜露出那样脆弱的表情。最后只能雷声大雨点小地训斥了几句,只是,以后估计难以再像以前那样疼爱她了。

齐王十分不满,冷笑道,“父皇摆明着要偏袒大皇姐了,倒显得儿臣胡搅蛮缠了,什么都是错的!其实若是父皇不信,只要去大皇姐那里,将那些道士召来一问便可知。”

正德帝的本意是将此事熄事宁人,别在大过年的弄这种糟心的事,但这糟心的死孩子显然仍是要死咬着大公主不放。正德帝年岁越大,越是希望自己的儿女们和睦友爱,可是今天接二连三的事情,皆让他有种疲惫感。

正德帝正欲发火,平王太妃制止了,和蔼地道:“皇上,今日可是除夕大团圆的节日,切莫再动气,相信两个孩子也不是愿意要气你的。”安抚了皇帝后,又说道:“你们也别吵了,拿个孩子来说事算什么?可别害得晋王妃为了两个孩子担心受怕了。”

听到平王太妃的话,众人这才想起双胞胎的父母还在呢,刚才因为大公主口不折言地承认诅咒一事,惊得众人魂飞魄散,都忘记了凶残的某个男人了,不禁头皮发麻。

众人直觉望去,然后心里倒吸了口冷气,只觉得萧令殊那张脸狠戾恶毒得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吓得众人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生怕他下一刻又像刚才那样,直接爆起杀人。不过很快地,一些离得近的人发现,晋王妃在拼命拉着晋王的手,才不至于让他爆发——所以他们就说嘛,晋王从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怎么可能任人拿他的孩子说事没动静?若是平时直接将吵架的两人都踹晕过去是轻的。

不过怎么看,还是觉得晋王妃真是辛苦又可怜,自己的孩子要被人拿来说事,还要尽为人-妻的责任,拼命地拦下凶残的男人不让他发狂,省得先前的事情再发生,到时皇帝还不知道会怎么惩罚呢。先前正德帝气得都晕头了,而且后来大伙都被大公主的话给惊住了,都忘记他这个御前行凶的人了。

这么说来,还得感谢晋王妃的辛苦了。

其实他们都想差了,阿宝并没有多辛苦,她只是劳劳地抓着萧令殊的手,却没有费多少力气,毕竟以她和萧令殊的战斗力悬殊,只有完全被压制的份儿。萧令殊不动手,不过是怕伤到她罢了。

因为有所顾忌,所以他忍耐下来了。

正德帝也看向这儿子,很快便移开了视线。不得不承认,这儿子满脸戾气、一身狠绝,有时候让他也难以正视,虽知他会变成这样,也是当年他将他丢到暗卫司中的结果,可是有时候仍是难以正视。

平王太妃见众人的情绪平静了,笑眯眯地道:“晋王妃辛苦了,咱们皇室难得见到双生子,而且还是代表吉祥的龙凤胎,可是个大功臣呢。”

阿宝忙道:“孙媳当不得太妃如此赞,不过是尽了本份。”

恭驯柔和的态度让平王太妃和皇帝都极满意,只有宁王妃撇了撇嘴,不以为意,觉得晋王妃实在是太会装模作样了,心里也有些可惜,大公主怎么不蠢点,直接去诅咒那龙凤胎算了?

平王太妃满意道:“说来,哀家还没见过双胞胎呢,听阿薇提过很多次,可真是喜人,待他们满周岁后,可要带他们到平王府来给哀家看看啊。孩子们都好吧?”

“都好呢。”阿宝虽不知道平王太妃想做什么,但十分配合地说道:“若是太妃想见他们,等天气暖和一些,孙媳会带他们去平王府给您瞧瞧。”

平王太妃表情更满意了,嘴角露出了和善的笑意。

而在平王太妃与阿宝的一问一答中,众人似乎也明白了太妃的用意,于是看向齐王,那真是个让人头疼的熊孩子,甚至有时候正德帝都怀疑是不是他上辈子欠了他的,所以这辈子投胎当他的儿子,来折腾他这做老子的。

“老六啊,告诉哀家,你怎么会认为宝华让道士作法呢?”平王太妃和声的问道,她知道皇帝心中的膈应,总要将他的心情抚顺了,省得他积在心里不愉快,事后不知道怎么迁怒呢。当然,太妃如此,也是不太相信齐王这孩子的智商,虽是同胞兄弟,比起太子的聪慧来,齐王还是笨了点儿。

齐王摊手,“大皇姐请道士作法确实不假,她自己也承认了。这点先不说,至于为何会让孙儿觉得她欲要害五哥家的孩子,除了当日在皇庄她的那翻话让孙儿觉得大皇姐可恶外,其实孙儿觉得,还有一个原因,双胞胎中的弟弟和大皇姐长相极相似,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大皇姐生的呢,一定是大皇姐让人诅咒了孩子的面相,让孩子长相肖似她。”他哼哼地道。

“……”

大殿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众人几欲绝倒,顿时啼笑皆非,一时间没了反应。

阿宝惊呆了,猛地看向大公主,心里喊了句卧糟!这才发现,她家甜糕确实和大公主长得挺像的,之前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她与大公主除了前年中秋节对上,其他时候根本没什么机会见她,对她印象也不深刻。

正德帝也惊呆了,一时间怔怔的,竟然没了反应。

只有平王太妃和皇后心中有些惊异,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心里同时浮现出一个想法:一个长得像长孙贵妃的皇孙,那岂不是……

比起不知道怎么反应好的众人,大公主觉得恶心坏了,讨厌的老五家的孩子竟然长得像她,让她觉得像是吞了只苍蝇一般恶心。虽说也有“外甥肖舅、侄女肖姑”的说法,可是侄子肖姑什么的,只让她觉得实在是神奇又恶心的事情,直觉不肯相信。

“怎么可能?你别乱说!”大公主气急败坏地道,然后鄙夷道:“老六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什么,竟然会因为个孩子的长相而认为我让道士作法诅咒那两个孩子?我干嘛要诅咒他们的长相啊?”

“膈应五哥呗。”齐王回答得十分顺溜,这熊孩子当日被自己王妃告知了双胞胎的长相后,受到的刺激颇深,差点走火入魔了,后来又因发现大公主请道士入京作法事一事,于是脑补开来了,又阴谋论了,再去请教了南山寺的高僧,被囫囵吞枣地灌输了很多神神鬼鬼的事情,于是得到了这么个可笑之极的结论:双胞胎中的甜糕之所以长得像大公主,一定是大公主让那些道士作法诅咒的!

齐王不理会那些像看ET一样地看着他的眼神,接着道:“谁不知道五哥最讨厌你,你也讨厌五哥,五哥的孩子长得像你,说不定你心里正得意呢。”

“谁会为这种事情得意……”

两人不意外又吵了起来,对话幼稚得像不谙事世的孩子,真是丢人。

金璟琋面无表情地坐在一旁,在齐王离席说第一句话开始,她心里就有隐约的不好预感,特别是在他被双胞胎的长相刺激到后,后来又做了很多在她看来简直是古怪而荒唐的事情,连连拜访各个寺庙寻找高僧论佛,翻着各种记载着民间的奇谈怪志的的书卷,整天神神叨叨的,又听到他含糊地唠叨了几次什么“相由心生”、“心生魔鬼”、“鬼神恶之”……之类的怪话,心里就觉得不妙了。

结果,显而易见,确实不妙了。

至于她为何没有制止,金璟琋已经懒得制止了,随他闹腾去吧,若不随他闹腾一回,指不定等以后爆发开来,更可怕。金璟琋回想了一遍今日的事情,心说,这场闹剧到底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她似乎嫁了个让人不知道怎么评价好的丈夫,也不知道人生是幸还是不幸。

这时,一直未吭声的萧令殊直接来了一句:“谁知道大皇姐是不是因为自己不能生,所以像六皇弟所言那般!”冷戾的目光如毒蛇般盯着大公主。

“……”

这话太戳人心窝子了,简直是毒得不能再毒了,直接往人的弱点死命地踩,比任何的话杀伤力都强,也让所有的人皆无语之极,默默地看着冷酷无情的男人,发现他的口才真是好啊。

大公主终于气厥了过去,整个人直接摔到了地上,骇得殿中的宫人忙过去扶起她。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为这个充满了闹剧的除夕夜又添了一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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