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夏语轩,入眼的便是满院灿烂夏花,还有夏花环绕的亭子里比夏花更娇妍的少女们。
亭子里,几名少女或坐或立,聚在一起言笑晏晏,亭子外竖着屏风,上面挂着几幅墨迹未干的丹青,有风景画、人物画,画风不一,可见并不只是一人的画作。

乐宁郡主正和亲切地拉着清乐郡主——周瑾说话,听到丫鬟来报世子妃带着客人过来了,脸上的笑容微淡,起身去迎接。

“乐宁妹妹这里好生热闹呢,祖母叫我带几位妹妹过来,果然是来对了。”江凌薇笑吟吟地道,带着身后那群少女走了过来。

乐宁郡主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应付了声后,笑道:“原来是祖母叫的,既然是祖母吩咐,几位姐姐妹妹都过来一起玩罢。”转头对亭内的几名公主及宗室郡主笑道:“几位姐姐,大嫂嫁过来不久,因为事情忙,还未有这眼缘拜见你们呢。大嫂,今儿几位公主都在,还不快过来拜见公主?您是这府里的世子妃,可不能失了礼数。”

听到这直白得不可思议的话,在场的姑娘都有些愕然,再看江凌薇,不禁有些同情。

平王世子是前平王妃所出,乐宁郡主与平王府的二少爷三少爷是现在的继王妃所出,是不同的娘生的,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这话放在平王府是十分恰当的,加上平王世子那蠢猪一样的脑子,再对比其他两个兄弟的钟灵毓秀,也不怨平王对这儿子不喜欢。平王世子现在能呆在世子这位子上,还是平王太妃弹压着儿子的结果,可想而知,若是平王太妃不在了,平王世子这位子绝对保不住,江凌薇的下场也可以预见。

乐宁郡主不喜欢自家大哥,觉得像头猪一样的大哥是他们平王府的耻辱,恨乌及屋,连带的也不喜欢江凌薇这大嫂,特别是祖母平王太妃如此喜爱江凌薇的情况下,更讨厌了。

阿宝嘴角抽搐,突然觉得乐宁郡主真是个天真直率的好孩子啊,这厌恶之情也表达得这般淋漓尽致,是笃定江凌薇不敢去打小报告上眼药呢,还是觉得江凌薇这林妹妹似的天仙模样儿就应该柔弱任人欺?天知道就算林妹妹也不是好欺负的。

江凌薇淡淡哂笑,伸出手揽住乐宁的手臂,嗔笑道:“妹妹怎么说这种话呢?倒是显得咱们平王府没教养一样,小心你大哥听了又要告诉祖母说妹妹欠调-教了。”

“……”

看着脸色铁青的乐宁郡主,在场所有人有些不明所以,只有离乐宁郡主比较近的几人发现乐宁郡主的身形有些发颤,可见气得不清。

江凌薇放开乐宁郡主,笑着上前与诸位公主郡主见礼,众人纷纷还礼。

七公主见好姐妹被欺负,冷笑道:“难道平王世子妃觉得咱们皇室之女的教养比不得旁人?说话可要小心些,省得我那好堂哥觉得娶回个徒有其表的女人。”

“谢谢公主提醒。”江凌薇嫣然一笑。

见她全然不在意自己的话,七公主心中纳闷,又觉得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特么的憋屈。

这时,五公主开口了,“哎,你们都过来坐吧!阿宝,到这儿来。”

阿宝顶着乐宁郡主和七公主等人刺人的眼神,走到五公主身边,同她坐于一处说话。

阿宝边喝着茶边和五公主咬耳朵,“七公主今天气性似乎颇大,怎么了?”

五公主嗑着松子,同样压低了声音,“她脾气自然不好,据说前些天儿她亲自做了甜汤去太和殿,结果却哭着出来了,想必是去找父皇给她和周御赐婚,却被无情地拒绝了吧。”对于七公主的德行,五公主不愧是与她做了十几年姐妹的,多少能猜得出一些。

阿宝低头喝茶,为七公主这苦逼的妹子叹了声,有身份有地位有宠爱,可谓是天之骄女了,却偏偏上头还有个姑母作恶人不能婚姻如愿,怪可怜的。

“哎,不说她了,哪天你有空的话,到我的公主府来玩吧,璟珏说他挺想你的,希望能和你玩。”五公主嗑着松子说。

阿宝囧了下,纠结道:“那个……他是你夫婿,这种话……”

五公主瞥了她一眼,哼道:“难道你不知道他才五岁么?就当哄个孩子呗。”

“……”原来真当自己养了个儿子么?这一刻,阿宝猥琐地想着,不会他们成婚几年,都没有圆房吧?猥琐过后,又觉得有些对不起好姐妹,忙将此事抛开。

两人正说着,夏语轩又来了人,却是贤王妃和秦王妃。

在场诸人纷纷起身去迎接。

秦王是当今三皇子,因为自幼体弱,一直深居简出,后来身体虽然好了,秦王似乎养成了习惯,仍是深居简出,据说是个生性淡薄无争的皇子,不得圣宠。秦王妃出身世家,不过自从嫁人以后,夫唱妇随起来,也淡出了世人视线,与秦王一起宅在秦王府里,深居简出。

相比于贤王妃的绝色风情,秦王妃堪称清秀,站在贤王妃身边,完全被贤王妃盖过风头,更不显眼了。

“二皇嫂和三皇嫂怎地来了?”七公主挽着贤王妃的手,姑嫂二人显得十分亲密。

秦王妃旦笑不语,贤王妃调笑道:“听说你们在这儿开个诗会,也过来沾些文气。”说着,目光移到一旁的江凌薇身上。

“二皇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当年可是一曲《十面埋伏》可是让我二皇兄引为知已。”

贤王妃似乎有些羞涩,脸上染上一抹飞红,看得在场的姑娘们艳羡不已,贤王与贤王妃伉俪情深,不知羡煞京中多少闺阁女子,众女心中皆有个想法,嫁人当嫁贤王,能嫁贤王这等品德高尚、温柔宠妻的男子,一生无憾了。

贤王妃与秦王妃就坐后,贤王妃望向江凌薇,眼神微闪,温和地道:“凌薇,好久不见了,最近过得怎么样?平王世子待你可好?”说着,掩唇一笑,弯弯的眉眼滑过几许幽光。

江凌薇唇角含笑,淡然道:“一切安好,劳贤王妃惦记关心,是凌薇之幸。”

贤王妃微微眯眼,仔细看了下江凌薇,发现她对于自己的处境并无任何颓废之意,也不因所嫁非人而自怜自伤,果然不愧是上辈子的天命皇后,倒是个能忍的。只可惜啊……她的命数已经打乱了,她倒要瞧瞧她最后被遗弃被下堂,会是何等光景。

江凌薇将人带过来,又坐了会儿后,很快又被人叫走了,似乎是忠勇伯府的人来了。在场的人也颇为体谅,笑着送她离开。

江凌薇离开后,因为有贤王妃这才女在,诗会办得更加活跃,乐宁郡主也放得开,和那些姑娘们聚在一起谈诗论词,颇为活跃。

“明锦,你怎么只是和五姐姐坐在那里喝茶,也过来作首诗让咱们品读一翻吧。”七公主颇为热情地叫道。

听罢,乐宁郡主、荣华郡主脸上都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等着阿宝出丑。在场的谁不知道阿宝时常往边境跑,在京城呆得不多,据闻还跟着镇北将军学过拳脚功夫,文艺方面却只是粗通罢了。在众女心里,这是个不通文墨、粗暴不堪的姑娘。

五公主拧起眉头,正欲开口时,阿宝已经一脸歉然道:“对不起,明锦对作诗之类的实在是不精通。”

“不会是不敢作吧?”荣华郡主笑得天真烂漫,却透着一股子恶意:“放心吧,就算你作得差,我们也不会笑话你的。”

乐宁郡主也在一旁起哄起来。

在场的众女目光被吸引过来,贤王妃目光微闪,抿了口茶没开口。

然而,七公主似乎觉得没劲,很快又道:“算了,既然明锦不擅作诗,也不为难你啦,让二皇嫂作首好了。”

乐宁郡主的荣华郡主等人凝眉,有些疑惑七公主怎地又改变主意了。其实七公主在开口的时候,心里就后悔了,虽然她知道姑母看中阿宝,想让阿宝作儿媳妇,心里恼恨,但阿宝救了她两次,早已抵得过小时候那次失误了,她本意也想报答的,只是若涉及到周御,她一步也不肯退让。所以七公主现在十分纠结,既想报答阿宝两次救命之恩,又恼恨阿宝和她抢周御。

见阿宝被这么轻易放过,其他姑娘看罢,心里颇觉可惜,特别有几个姑娘,在阿宝进来时就冷眼看着,看来看去,觉得是个寻常不过的女子,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论样貌比不过江凌薇,论文彩比不过贤王妃,想不透为何齐王宁王皆想要娶她为妃。想罢,心中越发的恼恨。

阿宝觉得这气氛十分微妙,摸了摸鼻子,又喝了几杯茶,感觉到膀胱憋不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旁边的人告罪,让丫鬟带她去更衣。

解决了生理问题,阿宝刚欲回夏语轩,便见江凌薇的贴身丫鬟燕语过来,笑着对阿宝道:“李姑娘原来在这儿,倒不必奴婢再跑一趟了。”

“有什么事么?”

“我们姑娘在凌薇阁的偏厅里等李姑娘,想找李姑娘说会子话儿呢。”

阿宝让带自己去更衣的丫鬟先回夏语轩去向乐宁郡主告罪,直接和燕语离开了夏语轩。

刚出了夏语轩,一名丫鬟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燕语姐姐,姐妹们都腾不开手,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个忙。”

这丫鬟说得急,燕语蹙眉,问清楚是帮忙送平王世子要的东西到前厅给他后,迟疑地看向阿宝。

阿宝笑道:“既然是世子的事情,你告诉我路,我自个去找凌薇就行了。”

燕语想了想,这里是平王府没什么危险,路也不复杂,指路给阿宝让她自个去也没问题,便对阿宝指明了路,让她自个过去找江凌薇。

可惜燕语估计错误,某人是个路痴——当然,连阿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个路痴的事情,毕竟从小到大,身边从来不缺人引路,没有过迷路的经验,于是自信满满的姑娘按着燕语说的,穿过一条抄手游廊,再拐过一个院子,再走过一个月亮门,又左转……

等阿宝走了很长一段路时,心里泛嘀咕了,江凌薇住得未免太偏僻了,难道平王府的人虐待她这个世子妃?

又走了一段路,穿过一道月亮门,阿宝一眼便见到站在荒芜的院子里假山旁的那道身影,感觉还挺眼熟的,正欲准备进去问个路时,假山下的男人突然转过身来,一双戾眸如电般刺来。

看清楚那人的脸时,阿宝脸上习惯性扬起的笑容僵硬了,习惯性地觉得腰疼起来,让阿宝再次意识到,自己这心理阴影可能真的要跟着她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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