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空将沈乐君一把扔在软床上,沈乐君哼哼唧唧的仍是止不住的哭,索空看着沈乐君像是只可怜的小猫一般轻叹了口气,转身出了帐篷。
沈乐君察觉他走了之后,又缓了缓,才止住了哭声,当下心疑索空的去处,她站起身向帐篷门口走去,这会索空端着一盆温水,刚卖进一只脚,身子就软了下去,手里的盆逛荡一声掉在了地上。

沈乐君吓的后退一步,手捂着突突直跳的胸口,接着看见初七一身夜行衣拖着索空的身体拉了进来。

这时不知谁经过帐篷,在外面喊了一声,“索统领悠着点,别把人家美人累坏了!”

话音刚落就引起另外两个人的哄笑。

初七看了一眼沈乐君,沈乐君茫然的看着他,无奈,初七只好扮了假声申银道,“大人,大人轻点,大人!”

外面接着又是一阵哄笑。

沈乐君看着初七那惨不忍睹的表情,不厚道的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

初七黑着脸撇了沈乐君一眼,将身后的包袱拿下来摊在地上,解开后里面是沈乐君的棉袄,还有几块硬邦邦的耗牛肉。

“穿上,咱们走!”

沈乐君接过衣服先是楞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今天确实是逃跑的最好机会了,趁着当官的都淫迷不堪,士兵们喝酒吃肉,放松了戒备,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当下沈乐君七次八叉的将白色的外袍脱了下来,初七背过身去,在门口察看情况。

“好了,走吧!”沈乐君将自己的衣服穿在里面,将那件白袍穿在了外面,顺手还将屋里的一大块羊肉放进初七的包袱里,把盘子里切羊肉的刀揣在了怀里。

初七皱着眉看着沈乐君的白袍,夜里白色很是扎眼,刚要劝她脱下来,沈乐君就解释道,“外面的积雪那么厚,穿着白色才不容易被发现,你这夜行衣过时了!”

初七略一思索,沈乐君的话也在理,时间不早了,他也不敢再耽误,将沈乐君手里的包袱背在了身上,回手抓着沈乐君的胳膊,偷偷溜出了索空的营帐。

沈乐君远远的看了一眼莫丽铎的帐篷,拉住了初七的手,“王静远!”

初七摇了摇头,“我救你一个都费劲,咱俩很可能被抓回来,她有了莫丽铎的庇护,暂时没事,等咱们安全了再派人救她吧!”

初七说着就要走,沈乐君却坠着身子不肯走,非要跟王静远说一声。

初七气的直咬牙,真的真的很想扔下这个麻烦爱充大尾巴鹰的女人,念着她一路对自己的好,丽娘要打他时义不容辞的护在自己身前,这才耐住性子,妥了协,二人偷偷来到莫丽铎的大营附近。

初七躲在暗处,沈乐君松散了头发,光明正大的走到莫丽铎的营前,说有很重要的事要找王静远。

把守门口的蒙古兵先是楞了一下,这个女人他们也认识,太磊落了也没往别处想,犹豫片刻,还是隔着帘子小声的将王静远叫了出来,王静远得到将军的赏识,谁知道她会不会是第二个丽娘啊,还是别招惹的好。

莫丽铎已经睡着了,王静远一个人披着他的外袍迈着奇怪的步子走了出来,她刚一出来就被沈乐君拉到了一旁偏僻的地方。

王静远下身疼的厉害,被沈乐君一拉更是踉跄了一步,忙喊道,“你慢点,慢点!”

沈乐君将她拉远些,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我和初七要逃走,你逃吗?”

王静远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看了一眼远处无尽的雪地,然后坚定的摇了摇头,然后在沈乐君惊讶的眼神中缓缓的说道,“将军已经许诺要纳我为妾了!”

“那你甘愿为胡人的小妾?”沈乐君不可思议的看着王静远。

“我娘是我爹买来的舞姬,我在家从不受重视,我被掳来之前我爹要把我送给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做填房!也许在这比在谷城要好点吧!”王静远带着些淡淡的忧伤,沈乐君也闭上了嘴,不再劝说。

“你们逃吧,逃的远远的,别被他们抓到!”王静远用诚挚的眼神看着沈乐君,非常感念他们在临走时还能想起自己来。

沈乐君眼中有些湿润,倾身抱住了王静远,拍了拍她的后背,“保重!”

王静远点了点头,看着两个猫着腰的身影离开,才又回了营帐,莫丽铎已经醒了,“你去干什么了?”

“嗨,还不是我那小姐妹,说你的部下太野蛮了,跟我哭诉呢!”王静远的眼神只闪烁了一下,就镇定下来。

莫丽铎爽朗的大笑起来,“草原汉子嘛,就是豪放,这事上也不会唯唯诺诺!”

莫丽铎说着翻身压在王静远身上,抬手拉开她的衣服,跟着下身就沉了下去。

王静远一边配合着莫丽铎,一边咬牙忍者下身的疼痛,含着泪看着营帐的顶部,希望她的选择是对的!

沈乐君与初七左躲右闪,离开了主营的范围,在外圈初七又撂倒了一个蒙古兵,接着她们顺利的逃出了莫丽铎的大营。

初七怕他们追来,当下也不敢走大路,挑着偏僻难行的小路,远远的瞄着大路的方向向两国的边界逃去。

二人一路上也不敢停歇,见着有人就马上藏起来,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敢在一个破旧不堪的半截土墙后面歇息一会。

因着是白天,初七才敢在四周捡了些破木头点起了一推火,如果是晚上,火堆无疑是给敌人明确了方向,白天如果烟不大的话,目标暴露还小点。

初七从包袱里的耗牛肉和羊肉上各切了拳头大小的一块,用树枝插着在火上考热乎了,将羊肉递给了沈乐君,自己啃起那块硬邦邦的耗牛肉来。

沈乐君摊坐在一旁,依着墙,摊平了双腿,就剩五体投地了,走了一宿,她这腿都快不是她自己的了,雪里又冷,脚都冻的没了知觉,也辛亏她多套了件白袍子,要不这一宿,非得冻死在雪里不成。

沈乐君抬头看初七将肉递给她,她也顾不得是什么肉,拿过来就往嘴里塞,吃了一口才发现是羊肉,抬头看初七手里拿着的是坚硬的耗牛肉,当下有些过意不去了,心里十分的感激。

“谢谢!”沈乐君咬着嘴唇说道。

这个萍水相逢的女人不仅在危难时刻没有丢下她一个人逃生,还把好吃都肉都紧着她吃,太让人感动了。

初七头也没抬,一边啃着牛肉一边说道,“一会吃完了就在这睡一会,天黑了咱们接着走,前面的草原比较平,没有掩饰物了,晚上走比较安全!”

沈乐君长叹了口气,看着白茫茫的一片,心里直打怵,却只能硬着头皮嗯了一声。

一抹桔色将东边的天空点燃了新的希望,又是一天到来,不知道他们是该庆幸没有被抓回去呢还是没有被冻死,沈乐君皱着眉头拉着两条僵硬的腿跟在初七后面。

他们又是走了一夜,沈乐君为了不再给初七添麻烦,尽管脚底板已经疼的钻心了,她也咬着牙跟在初七的后面。

初七站在前面等了等她,等她靠近了蹲下了身子,“我来背你吧!”

“不用,不用,干粮都让你拿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我们都是女人,怎么还能让你背我呢?”沈乐君推脱着。

初七却不顾沈乐君的抗议,强硬的拉过她冻得红彤彤的双手搂住自己的肩膀,抱着她的两条腿就站了起来。

沈乐君还要挣扎,只听初七说道,“别再逞能了,就你这速度比乌龟还慢,干粮只够吃一天半的了,到时候咱们走不出这白雪皑皑的草原,就都得饿死!”

初七的话成功的让沈乐君闭上了嘴巴。

沈乐君趴在初七的后背上,心里有些闷闷的难受,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了。

正在感慨,从远处的大路上有三个人从远处骑马而来,一骑白马上坐着一个披着黑色狐皮的男子,后面跟着两个护卫。

沈乐君的呼吸都屏住了,来人太像安永辰了,她用力的揉了揉眼,再看去,三匹马已经由远及近了,由于她们避开大路走,所以马上的人一直看不太清楚。

就在沈乐君还在犹豫时,三匹马顺着大路又向远处跑去。

沈乐君惊觉安永辰三人离她越来越远,她使劲的挣扎下来,一边往大路上跑一边声嘶力竭的喊着,“永辰,永辰,我在这里,安永辰,安永辰!”

虽然好几天不下雪了,但地面上的积雪还是很厚,沈乐君一个不防,被埋在雪里的草根绊倒在地上,整个人趴在雪堆里。

她很快又爬起来,但抬头再去看,安永辰他们已经只剩下三个小黑点了。

沈乐君不管不顾的继续向大路跑去,嘴里不停的喊着安永辰的名字,摔在了雪堆里就再站起来,没走几步又摔倒了。

就这样沈乐君直到在大路上跑的没有力气,摔在雪里的身子再也爬不起来时,才趴在雪里趴着不动了,同时嘴里也停止了喊安永辰的名字。

世界都静了下来,安静的只剩下沈乐君急促的呼吸声和耳边挂过的风声。

接着沈乐君的呼吸声停顿了一下,然后是震耳欲聋的哭声,沈乐君趴在自己的胳膊上,整个人陷在雪里,肆无忌惮的哭着,声嘶力竭的哭着,哭的人都心疼了也不停止。

初七终究是追上了沈乐君,站在一旁看着沈乐君的后脑勺叹了一口气。

沈乐君哭了一会,像是不过瘾般,爬了起来,胳膊抱着双腿,仰着脸继续哭,一边哭一边数叨着。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我那没见过的爹娘生下我就是为了遗弃我,就是为了让我来这世间受罪的嘛?我的命怎么比黄连还苦啊,呜呜呜!”

“安永辰,你是瞎子吗?你还是聋子吗?你没有长眼嘛?我这么大个人追你,你还看不见吗?安永辰你个混蛋,你那什么破马,跑那么快干嘛?安永辰我恨你,我恨你!”

沈乐君不知数落到哪一句了,被初七扔过来的雪球砸中了后背,止住了嚎啕大哭,她模糊着眼看了初七一眼,“你砸我干什么?我不走了,也不连累你,你自己走吧,你就让我一个人冻死在这好了,呜呜呜呜!”

初七还来不及向她舔脸示意看前面,沈乐君就又抱着双腿哭了起来,哭她的生父生母,哭沈家养父养母,哭她的丈夫,哭她自己。

等一双黑色的鹿皮靴子和长到地的黑色狐皮出现在沈乐君的眼皮底下时,沈乐君的哭声先是被噎住一般停了下来,她抬起满是鼻涕眼泪的脸看了安永辰一眼,接着又大声的哭了起来。

安永辰一脸的倦容,下巴上的胡茬已经泛青了,头发有几天没梳理了有些发毛,此时鼻头也红了,眼里充满了水汽,但嘴角是向上勾起的。

刚从大路上跑过去时,隐隐的听着有女人喊他的名字,但回头时却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他还特地问了两个护卫一声,可他们都说没有听见声音。

三人又往前骑了一段距离,安永辰还是不放心,所以决定回来看看,没想到真的看见了有个人站在大路边上,等走近了才看见地上耍泼的沈乐君。

“沈乐君,我终于找到你了!”安永辰多日来紧绷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他紧走两步,向沈乐君伸出手想拉她一把。

沈乐君却不动不语也不眨眼的这么瞪着安永辰,任安永辰的手这么空空的伸着。

安永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来,和沈乐君面对面的蹲着,他带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轻轻的将沈乐君脸上还挂着的泪珠抹掉。

安永辰的手刚放下,沈乐君就一跃而起,接着使劲的推了安永辰一下。

安永辰没有防备,被她推倒坐在了雪地里。

沈乐君起身而上,坐在安永辰的肚子上,粉拳如小雨般落在安永辰的胸膛。

沈乐君一边捶打着安永辰,一边哭骂道,“安永辰你是瞎子是聋子吗?我喊的那么大声你也听不见吗?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么的绝望?我以为我就要死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地里了,安永辰,你怎么才来?你怎么才来?”

安永辰被推倒后爽来躺在了地上,任沈乐君发泄着,等她的哭声小些了,一把抱住了她的腰身,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颈间。

“嘘,嘘!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乐君,没事了,没事了!”

沈乐君慢慢停止了挣扎,伸手从他敞开的披风处抱住了他的胸膛,只剩下时不时的抽噎声。

初七站在一旁也松了一口气,他可算把沈乐君安全的带出来了。

沈乐君外面罩的白袍已经被她在雪地里打滚弄湿了,安永辰的本意是他把他的披风解下来给沈乐君,但沈乐君不肯,安永辰只好穿着披风,再让沈乐君坐在他的马前,然后用宽大的披风遮住两个人。

清晨的天气还很冷,积雪稍稍融化,这样两个人都暖和了,省的一个人冻得生病了,安永辰没有反对这样的安排,非常时刻,非常措施,离出大漠,就算骑马快的话,至少还有一天一夜的行程呢!

沈乐君窝在安永辰的怀里,只剩下一个小脸露在外面,嗅着熟悉的气味,听着强壮的心跳,没有比此时此刻更让她安心了,有了这个男人,仿佛就有了倚靠。

沈乐君又是一夜没有睡觉,此时放松下来,又是暖呵呵的胸膛熨帖着,很快沉睡过去,一张小脸也窝进了斗篷里,歪头倚靠在安永辰的肩窝。

安永辰腾出一只手,搂着沈乐君的腰身,生怕她在颠簸中掉下马去。

从沈乐君失踪,他几乎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给大哥去信后,建邺城的听风楼很快运作起来,打听谷城方向的动向,安永泰的旧部下也分批赶到谷城。

再加上方白柳的人暗地里帮着调查,一共三拨人着手出入大华边界的人道贩子,终于在两天前有了消息,安永辰也顺利的摸上了当初在龙门客栈里住店的那三个胡人,很快顺着那三个胡人查出了两次买沈乐君的人。

但大雪封路,掩盖了迹象,所以沈乐君留的碎镯子一入大漠,查了不过几十里就断了线索,这才给后面的搜救带来了困难。

安永辰再见沈乐君也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光洁的脸已经皴成了淡红色的,头发杂乱的纠结着,衣服又脏又皱,一双手更是生了不少冻疮,整个人都瘦了很多,看起来竟比那天子脚下建邺城的乞丐还要不如。

但这样的沈乐君更让安永辰心疼,一直隐忍的那份情谊在胸中无限的膨胀着,恨不得将人拥入身体里,融入血液里,再也不让她受一点点伤害。

安永辰的手臂又紧了几分,侧脸隔着狐皮披风摩挲着沈乐君的头顶,看了一眼越来越高的太阳,对后面的两个侍卫和坐在其中一个侍卫身后的初七说道。

“咱们去找找放牧的游民吧,先给他们两个找些衣服,吃些温热的饭,一时半会的也出不了大漠!”

两个侍卫自当是听安永辰的,初七只寻思了一下,就蹦出个好字。

就算初七是个男人,这一路又冷又累的,吃不好,睡不好,身体早就疲惫的很,硬撑着呢,想来沈乐君身为一个弱女子,能坚持走到这里,已经是很不错了,他们确实需要好好的吃一顿,然后睡一觉。

在晌午之前,他们找到了一户牧民,当地的牧民还是很热情善良的,很快将家里的好吃的都拿了出来,又端上一大壶热气喷喷的奶茶。

沈乐君披着安永辰的披风,端起一杯奶茶,小心的吹了吹,就着热乎劲喝了几口。

也许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也许是多日雪地长途跋涉的艰辛,喝着奶茶沈乐君的眼泪就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安永辰的心跟着抽痛着,伸手将她拉入怀中,轻声的安慰着,“没事了,咱们在这睡一觉,明天晌午之前就能出大漠,暗月在照顾你的父母,他们都很挂念你,大哥也来了好几封信了,很是牵挂你,以后我不会让你有事了,我保证!”

沈乐君咬着唇瓣点了点头。

“行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哭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不羞?”安永辰抬手将她的泪痕擦干,又宠溺的捏了一下小鼻子,无意外的抹了一手的鼻涕。

安永辰装作很嫌弃的样子,“咦,都是大鼻涕,脏死我了!”

安永辰又哄又逗,夸张的表情终于是让沈乐君的脸上有了些笑意,“那是你自己非要捏人家鼻子的,活该!”

安永辰用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帕子,给沈乐君脸上的可疑液体都擦干净,又抹了一下自己的手,“快吃吧,你一定饿坏了,吃完了好好睡一觉!”

沈乐君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专心的和食物做着斗争,虽然都是烤肉,沈乐君却觉得比在莫丽铎吃的好吃一百倍,一千倍,吃了三块烤肉,两块奶酪,三杯奶茶,才觉得肚子饱了,全身暖洋洋的。

牧民的女主人找来两身自己旧衣服给沈乐君和初七换上,虽然有些旧了,但保暖效果还是很好,沈乐君感激的抱着衣服去了隔壁换上,初七皱着眉,叹了口气,也穿上了女装。

等沈乐君再回他们临时休息的毡房时,安永辰却不在房子里了,沈乐君当下就心慌起来,跑出了毡房大声的喊着安永辰的名字。

安永辰从不远处的羊群里跑了过来,还剩下四五米到沈乐君跟前时,沈乐君跟着跑到安永辰身前,然后紧紧的抱住他的腰身,语气凝噎的问,“你去哪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我没有*的,没有做对不起安家的事,真的,你别扔下我!”

安永辰心疼的又是安抚一番。

关于*这个为题,他不是没有想过,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女人落入人贩子手中被买来买去,*也是难免的事,他相信大哥不会介意,他也不会因为这个有丝毫的看不起沈乐君,安家更不会因为这个原因休弃沈乐君。

只是听了沈乐君的话,他的心里更难受了,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身为安家的当家人,居然连安家的女人都不能保护,让她受了这么多的磨难,还要担心被休弃,真真是无能!

沈乐君躺在床上,睡意很快袭来,她有些睁不开眼了,心里却仍不放心,手悄悄的攥住了安永辰的袍角,不时的睁开眼看一下。

安永辰一直坐在沈乐君身边,甚至像哄小孩子一般轻轻的拍着她的肩膀,过了一会,沈乐君才算真的睡着了。

安永辰来到牧民前,拿出二十两银子答谢了他们的热情款待,然后又要了纸和笔,给安永泰书信一封,派护卫先骑马去谷城,吩咐人来马车接他们,再将信送回建邺城。

安永泰收到第二封信,已经是三天后了,他刚喝完药,坐在迎松苑内室的软塌上,望着外面的星空出神,手里拿着他送给沈乐君的楠木琉璃发簪。

虽然沈乐君很是喜欢这只发簪,更是生怕磕了碰了,平日里都是不戴的,只有想起来时才拿出来小心翼翼的赏玩一番,每日必戴的还是安永辰的那只玉簪。

安永泰其实更希望当初他送的东西别那么珍贵,也能让沈乐君时时戴在身上,看见他的东西就能想起他的人。

软塌旁放的是一个绣了一半的花样,花样上依稀能看见有蝴蝶的影子。

安永泰亲眼看见沈乐君绣半天又拆半天,反反复复这才有了这个还算凑合的绣花。

安永泰将那个绣花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隐隐还有沈乐君身上淡淡的香味,安永泰闭上眼睛,从眼角滑落一滴眼泪,打湿了手里的花样。

只要你能活着,只要能活着,我如何都愿意!

安永泰低声喃喃着。

翠雀远远的站着,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她 吸了吸发酸的鼻子,看了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天空,大少奶奶,你一定要回来啊!

一阵风从敞开的窗户刮进来,已经近三月的天了,建邺城的积雪早已融化,柳树都冒出了些微的绿意,但晚上的风却是带着寒气的。

安永泰被风拍了一下,很快咳嗽起来,带着肩头不断抖动。

翠雀端来一杯参汤走到软塌前,“大少爷,夜凉了,把窗户关上吧,您为了大少奶奶,也得好好保护自己的身体啊!”

安永泰又看了一眼外面天幕上挂的星星,缓缓说道,“君儿最是怕冷了,也不知道她穿的够不够暖和,她还爱挑食,芹菜,葱花都不吃,光爱吃肉,在外面会吃不饱肚子的!”

翠雀沉默了一下,也不知怎么回答,被人掳走,还能有什么好的待遇?

安永泰也不看翠雀,继续絮絮叨叨的说着,“这次君儿在外面受苦,肯定得瘦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天天让厨房给她做好吃的,也会陪着她一起吃,她爱吃红烧肉,那么我们就天天吃红烧肉好了,一定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

碧月翠雀眼睛湿润忙看向地面,她真的怕沈乐君不被找回来的话,安永泰就会崩溃的!

安永泰突然放下手里的东西,侧耳听着外面的声响。

翠雀疑惑的也屏息听着,果然很快就有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着像是向迎松苑这面来了。

安永泰忙让翠雀去开门,翠雀小跑着来到门前,打开门等着来人,安府的门卫还来不及敲门就被门槛绊了一下,踉跄着跌到了屋里。

门卫差点摔倒,又是跑的过激,只有出气没有进去,脸色看上去就差了两分。

安永泰的心猛的沉了下去,目光从门外的脸上移开,“还是找不到吗?还是有更坏的消息!”

翠雀也紧捏着帕子,生怕门卫说沈乐君已经殁了,安永泰受不住打击晕倒,她看了一眼开着的门,随时准备好去喊太医了!

那个护卫缓上口气,才喜极而泣的说道,“找到了,找到了,二少爷正带着大少奶奶往家返呢!”

安永泰猛的从软塌上站了起来,只穿着袜子就下了地,三两步走到门卫身前,双手握住门卫的肩膀,生怕自己听错了,不敢相信的又问一遍,“真的找到了?君儿还活着?”

“找到了,找到了,二少爷送信的护卫说大少奶奶只是受了点惊吓,毫发无损!”门卫这才想起手里的书信,忙把书信递给安永泰,“大少爷,这是二少爷写的书信,您自己看吧!”

安永泰接过书信,穿着袜子走到内室的琉璃灯前,手指有些颤抖的展开安永辰的书信,安永辰如行云流水一般洒脱的字迹映入眼帘。

安永辰的马车很快从谷城昼夜不停的赶了来,里面除了之前那个可以煮茶的小碳炉外,马车地面上又厚厚的铺了一层羊绒,整个马车又舒适又暖和。

沈乐君脱了鞋上了马车,围着厚厚的棉被,手里捧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热茶,她这几天才感觉真的活了过来。

安永辰将暗月放在马车里带过来的糖炒栗子拨开一个,递给沈乐君。

沈乐君围着棉被,手又捧着杯子,小心的腾出一只手,伸手接过了安永辰手里捏着的栗子,这么一豁等,被子散落下来,刚捂热的暖和气又散了开来,沈乐君微微皱了下眉头。

安永辰再将包好的栗子送过来时,沈乐君就张开嘴,弯了身子用嘴去衔。

安永辰先是一愣,然后嘴角晕开宠溺的笑,下次直接将栗子送到沈乐君嘴边。

“乐君,想吃点什么?天快黑了!”安永辰撩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

“嗯,我想喝粥!”沈乐君想了一下说道。

“好!”安永辰将门口的帘子撩开一个小缝,“李威,告诉队伍,找地方休息一下,大家吃点东西!”

“是!”护卫长李威应了一声,然后将队伍靠边停了下来。

初七侧目看了一眼马车,三个小时前才停的车休息,现在又停车,马车本来就要比骑马慢上许多,这么三折腾四折腾的什么时候才能回皇宫复命!

初七披着一个厚实的棉披风,侧腿下了马!

马车刚从谷城赶来时,沈乐君是想要初七和她一起坐马车的,但被初七拒绝了,他更喜欢骑马。

再到谷城已经是七天以后了,这一路安永辰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沈乐君,沈乐君手上的冻疮都好的差不多了,脸上的皮肤也变的细润起来,只是她睡觉时还是很不安稳,只有抓住安永辰的手才能熟睡,一觉醒来第一件事也是先要找到安永辰才能安心。

自从暗月在谷城太守的默许下,偷梁换柱的将沈家三人救了出来,他们就被安排在谷城里的一个偏僻院子里,几乎与人隔绝,但半个月前,谷城突然来了一批黑衣人,几乎是地毯式搜索整个城池,沈家人躲过一次黑衣人的暗查后,没想到他们非但没有死心,第二波第三波搜查很快又开始了。

暗月无法,只能提前将沈家人偷渡出去,亲自将他们送到远离谷城的一个小镇子隐姓埋名。

所以沈乐君再到谷城时只收到了一封沈景轩亲笔写的书信。

等沈乐君和安永辰再回到建邺城时已经是五月中旬了,街道两旁的树木都伸展着枝叶,草长莺飞!

沈乐君侧身躺在雅间的软塌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大胡子咧着嘴对她笑,捏起她的下巴挑着眉说道,“小妞,来陪老子爽一爽吧!”

接着大胡子摇身一变成了那个刀疤脸的样子,刀疤脸手里拿着一个鞭子,一侧的嘴角勾了勾,语气阴森森的说道,“敢逃?哼,我一定要打的你皮开肉绽,屁股开花!”

接着刀疤脸一甩鞭子,鞭子上夹杂着铁屑,铁屑上带着像是肉一样恶心的东西向沈乐君身上飞来。

沈乐君吓的蜷缩起来,这时安永辰骑着马从她身边奔了过去,她一边爬一边喊安永辰的名字,刀疤脸就在她身后追着。

“永辰!”沈乐君一个激灵从马车的软塌上坐了起来,额头都是冷汗,四处环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安家的马车上,但安永辰呢?

沈乐君顾不得穿衣服,伸手将架子上的鞋好歹的提上,就往马车下蹦去。

马车在安府的后院停了一会了,安永辰见沈乐君睡的熟就没喊醒他。

这会听见沈乐君喊他的名字,他忙起身从侧院里走了出来,安永泰落后一步跟在安永辰身后。

安永泰的心跳都紊乱了,他太想念那个有四个月没有见的女人了,刚才和安永辰心不在焉的聊着,他的心却早已飞到沈乐君的身边了。

沈乐君见了安永辰从侧院出来,刚才梦里的委屈又涌上心头,她眼睛湿润,越走越快,几乎是飞扑在安永辰的怀里。

安永辰的身子先是僵硬了一下,然后感受着沈乐君哭的身子都一抖一抖的,不由伸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尽管知道哥哥就在身后两步之遥的地方。

安永泰嘴边的笑意慢慢的消散,放下准备迎接沈乐君的拥抱的手臂,心里堵的难受,他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在心里明白,这一路都是辰弟照顾他的君儿的,沈乐君又是刚经历了那么大的劫难,依赖辰弟也是情理之中的。

但是谁能告诉他,他的心里这么难受是怎么回事?

迎松苑内,安永泰倚靠在软塌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出神,刚刚在膳堂的那一幕不断的回映在脑海里。

本来是一家四口高高兴兴的在一起吃个团圆饭的,席间丫鬟端上一碗红烧肉,安永泰第一时间就想起了沈乐君爱吃这个菜,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夹起一块就要放在沈乐君的碗里。

但抬头间,安永辰已经扯了一个鸡腿递给了了沈乐君,沈乐君很自然的接过来,还一边吃一边讨论哪种鸡做着好吃,二人有说有笑,沈乐君嘴巴上吃的都是油,顺手拿过安永辰放在手边的手帕擦了擦嘴,又放了回去。

-本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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