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崔山鹰半梦半醒间,猛的感觉身上有些凉飕飕的。皱眉,睁开了眼睛!
不是风!

硬卧车厢里的灯已经关了,上下六个床铺上的乘客都在躺着,刚才那种凉飕飕的感觉,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来自心底。很多东西,说起来听着玄乎,可不外乎是人心里对外界产生的感应。

比如说,刚下过雨,道路湿滑,你看着前面一个路段时,心里突然有种要摔倒的感觉,等你走到那里,真摔了个跟头。又比如说,谁对你产生了敌意,想要杀你!

这种感觉简称直觉。

人类直觉的灵敏程度,对有些人来说,是可以锻炼的,因为练武人的警觉性都比较强,对外在变化甚是灵敏,所以,对别人的敌意,也更容易察觉到。

有人说,意念可以影响到一切,包括宇宙。

是不是真能影响到,崔山鹰不知道,那不是他能研究的高度,但是他能肯定的是,一个人的杀意,可以影响到另外一个人,但是这种影响是有距离的。十米,十几米,几十米,那种神级狙击手甚至可以感知到一公里以外的杀意。

崔山鹰从床铺上轻轻跳了下,下铺常欣竹睡的正香,至少外表看是这样。

站到车厢走廊过道上,因为车厢里灯是关着的,只能借着车厢尾处的灯光,看到一个男人背影消失在那里。

崔山鹰心里起了疑惑,这辆列车上,还有人在盯着自己?

坐到窗户旁边的休息椅上,看着窗外,很黑,火车大概正行驶在荒郊野 外,车厢里也很安静,现在已经是后半夜,基本上都在熟睡,没人交谈。

整节车厢就只有崔山鹰一个人在椅子上坐着。

怕吗?

老爷子呵呵笑着的声音,好像就在崔山鹰耳边,让崔山鹰嘴角上翘漏出一丝弧度,轻声嘟囔着:“日夜勤练,必有所见,一路坎坷,何其凶险,怕生惧,惧生缩,缩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再难言有所见,何是惧,何是怕,见了就是见了,能容的下万物,能接的下万险,所有的经历都是一份历练。所以,山鹰不怕。路,终归是要人走,大道好,小巷暗,谁又能名言不捷径?”

崔山鹰不怕,任何挑战他都不怕。年轻言胆,壮年言勇,老年言智。

何为国术,国术是智慧,胆量,勇气!

崔山鹰在休息椅上坐着的时候,从车厢门口进来一人,脚步不快不慢的往这边走着。

崔山鹰坐在那里没动,但是把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朝对方看了过去,因为车厢里暗,看不清楚对方的模样,只能确定是个男人,身材不高,穿着一件呢子大衣,手揣在兜里。

“这里是六号车厢吗?”来人离着崔山鹰有两米的时候问,声音不大,正好能让人听见,却不会吵到别人。给人的感觉,好像是走错路的样子。

崔山鹰说:“是六号车厢!”

那人嘟囔了一句:“那就没走错!”然后从崔山鹰身边走了过去。

在他经过身边瞬间,崔山鹰弯腰下探,脚下一蹬,人刺溜下子,进到了铺位车厢间里。

刚才穿黑色风衣问路的人,过了崔山鹰身边,从兜里掏出一把细长尖刀,回身朝着崔山鹰后背心就是一下,如果不是崔山鹰弯腰躲的快,这一刀怕是已经尽了他的后心窝。

快,狠,准,绝非常人。

崔山鹰躲的快,回来的更快,闪出去是为了避让,再回来是为了打人。

没有退,哪来的近!

形意拳拳谱有云,遇敌好似火烧身,人都着了,打出去的劲儿,就是惊。

无‘惊’不言猛!

一下没刺中,对方后退就想走。

“走的了?”

崔山鹰出来,步走蛇形,本来过道就不宽敞,再加上没灯光,对方手里拿有凶器,换了人或许会犹豫,该不该进前,可崔山鹰没有,打人不避凶,火中取栗险中求。

崔山鹰的路子本就刚猛,形意拳直来直去!

后脚发力,前脚点,远践进钻,人上前,手如钢锉,贴身上步一个劈拳就印在了对方胸口,反手为钻,贴着胸口上行‘嘭’的一下闷响,打在了对方下颚上,劲猛没留手,这一下至少下巴骨折,脚都离地往后飞起来。

崔山鹰脚下没停,手上也没停,跟着步子插进中线,手缩了半尺,胯间一折,猛弹一放,一记肘劈印上去,咯吱骨头响了下,人倒飞出去六七米远撞到硬铺车厢门才停住,对方瞪着眼睛望着崔山鹰,鲜血从嘴里啌出来。

“好狠!”对方捂着胸口,盯着崔山鹰嘟囔了句。

胸腔应该是被肋骨刺穿了,崔山鹰看着对方,脸色不急不躁,平淡说:“彼此!”

崔山鹰没想出手伤人,既然出手了,自然不会留着,跟孙栋梁交过手之后,崔山鹰没在轻易更人动手,因为他知道自己现在下手,比以前更狠,想留不见得能留住。

要不就不打,打了必下狠手。

当日在西山,崔山鹰也跟戴家老太爷子讲过,说自己现在手黑,心也变狠了。

戴家老太爷子说,凡是都有个过程,只有‘狠’过了,心里才回明白什么叫‘狠’懂得什么是杀心,收手跟收心是两个过程,收手容易,收心难,要靠阅历积攒,想成为一代高手,不管是收手,还是收心,都是必不可少的过程。

对方是来杀人的,崔山鹰如果躲不开,吐血的人恐怕就是他了。所以,杀人者亦被人杀,这没有什么狠不狠,毒不毒,技不如人而已,走了这条路,就怨不得别人。

“你是想活着,还是想死!”崔山鹰平淡问。

对方看着他,轻声说:“活着又如何,死又如何?”

崔山鹰道:“以你现在的伤势,不止血急救的话,最多两个时辰,说吧,谁派你来的。”

“呵呵!”对方笑了两声,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可嘴里往外溢的血却是止不住。

“你叫崔山鹰,对吧?今天我死了,明天会有人再来给我报仇,至于你,恐惧会让你如影随形,除非死,再难言有解脱之日,嘿嘿。”对方阴森笑着。

崔山鹰却不在乎,平淡道:“江湖中,是非恩怨杂,江湖人,血雨腥风险,既然进了个这个江湖,又岂会怕?今日就算你不讲,我连多想都不会,你死算是白死,而且能死在我手里,也不算冤枉!”

转头看了眼车窗外的黑夜,说:“这火车还不算快,跳下去或许死不了人,我放你一马,至于能不能活,要看你的造化!”

对方愣了下,过了会儿,才轻声说:“好,如果今天不死,日后定来再寻!”说完,转身朝着车厢尾走去。

崔山鹰坐回到刚才的位子上,搭腿望着车窗外的黑夜,对方下不下火车,怎么下,他不想管。

不放了他,崔山鹰能如何?杀了?

先不说下不下去手,真杀了以后,该如何处理呢?杀人是罪,对方是杀手不假,可对方会承认吗?肯定不会,这是在火车上,崔山鹰去两广事情不能耽搁。

正如了了空那老头所讲,人没到,天大的理儿,也是输。

夜色不美,可崔山鹰却看的很出神。

江湖路,步步险,有人为了名,有人为了利,谁都好,只要进了这个圈子,就要搏,成名靠本事,活命靠机智,能看透的人多,能逃出去的却没有几个。

“想什么呢!”常欣竹起来,坐到崔山鹰对面轻声问。刚才崔山鹰跟那个杀手动手,她人就已经醒了。

“没想什么!”崔山鹰摇头,他确实没多想,不管是谁想要自己的命,那都要本事来拿。

常欣竹轻声问:“你怎么放他走了?”

崔山鹰回过头来,外面有了灯光,火车大概是近了一座城市里,要进站了,应该会停车!

“留他做什么?”崔山鹰笑着反问了句。没地方放,还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死了,多纠结了啊,还不如放他自己走。

常欣竹皱眉问:“你好像招惹了很多仇家呀,在火车上都能见到杀手想要你的命,知不知道是谁?”

崔山鹰摇头,笑着道:“我爷爷活着的时候,就常说,庸人自扰,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浪费心思去想,自己难受还影响心情,人其实傻一点并不是什么坏事儿。”

“你的意思是在说自己傻?”常欣竹眨了眨眼睛问。

崔山鹰笑着没答话,傻不傻其实不在人,是在心,有退路,才能回头,路走错了不要紧,可要记得回头。

人活一世,难免会做错事,谁也避免不了。

“你怎么不说话呢?”

崔山鹰说:“我在想,是当个傻子好不好。看着你,又想到你师兄跟你师父。”说到这里摇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嘟囔着:“对你们盗门的人,可得多留几个心眼,不能犯傻啊!”

常欣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嘟囔着小嘴说:“盗门的人怎么了?我师父的名声,在江湖里一点不坏,我们不偷老弱妇孺,也不偷穷人,你还想让我们怎么着?”

崔山鹰耸肩:“按你这么说,偷,还有理儿了?”

“劫富济贫知不知道?我们是侠盗!”常欣竹眼睛转了下,挺着胸脯哼了声,说。

崔山鹰让她给逗乐了,笑着问:“劫富济贫,你们偷来的钱,都救济谁了?”

“懒得离你!”常欣竹嘟囔着小腮帮,起来回自己卧铺去了,她就没见过这么没情趣的人。

...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