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陈绍祁与南姣绝口不提樊黎西的事情,可南姣知道,这个名字就像是一根刺,插在他们的中间,虽然不碰不会疼,但不提起并不代表不存在撄。
她也想好好找樊黎西聊一聊,之前碰面时太过慌张,但其实,她恐惧的并不是他,而是扑面而来的过往。

电影杀青的日子越来越近,陈绍祁每天都忙得像个陀螺,但是再忙,他收工回家的时候,也会带回一束鲜花。

一个忙碌晚归的男人,怀抱鲜花进门,这样的画面,是女人都难以抗拒。

南姣没有那么多玻璃瓶来插花,他又开始往家里带花瓶,周到至极。

这样老土又张扬的架势,让宋明柯都看出端倪来了。

“我说,你和姣姣妹妹,真在一起了?”

“这不在努力么。”

宋明柯盘腿坐在陈绍祁的床上,反应了几秒之后冷笑:“你终于也遇到对手了。”

陈绍祁不语,他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澡。

忽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偿。

“诶,你电话。”宋明柯看了屏幕一眼,扔过来:“是医院的电话。”

陈绍祁接住了手机。

果然,是医院的电话。

他把衣服扔回床上,拿着手机去了走廊。走廊暗乎乎的,但大厅亮着灯,南姣正坐在大厅里插花。

这几天晚上,她每天从厨房忙完,就会安静地坐在那里摆弄他带回来的花,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样的状态。

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陈绍祁听着,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落在南姣身上,她低着头,时不时拨弄一下头发,真正人比花娇……

忽然,南钢从门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小姣,出事了。”

陈绍祁隐约听到这一句,就看到桌前的南姣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猛,她手边的花瓶“嘭”的一声被她撞落在了地上。

花瓶碎了,花瓣落了一地。

父女两一同跑了出去。

宋明柯听到声响探出头来:“发生什么事了?”

陈绍祁摇摇头,他挂上了电话,随着南姣父女消失的方向跟出去。

“诶,等等我啊。”宋明柯也追出来。

外面很多街坊邻居,大家都披了衣服出来,往一个方向赶过去。

“怎么了?”

“露水湾那里出事了。”

“什么事儿啊?”

“听说是推土的机子把工程的领导撞进海里了。”

“哦哟,现世报这么快!让他们搞这么没良心的工程!”

“先去看看吧,快点快点!”

“……”

?

南姣穿梭在黑暗里,地上都是滑脚的碎石,可是她仍然跑的很快。

身后的南钢在喊她:“小姣,你跑慢点!当心摔跤啊!”

她听到了,可是,慢不下来。

越往海边,风越大。

狂风揽着回忆,让她想起当年。

“书语!樊老师被打了!”室友成敏冲进寝室,对着她大喊。

她跳起来:“被谁打了?”

“听说是樊老师那女朋友派来的人。大概是他女朋友知道你俩的事情,生气了!”

寝室里的其他人都回过头来看着她,表情或精彩或鄙夷。

她涨红了脸:“我俩什么事?我和樊老师没事!”

“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啊?还不快去看看!”成敏指着门口,“樊老师都晕倒了。”

她赶紧拿了外套跑出去。

学校门口看热闹的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她一出现,就引得大家唏嘘不已。人群里有人轻轻地说她是介入别人感情的小三,有人说她不要脸,有人说她给学校蒙羞……说什么的都有,能多恶毒,就多恶毒。

救护车呼啸着来,她被挤在人堆里,还没靠近,就看到樊黎西被抬上了救护车,他满头的鲜血,狼狈,苍凉,虚弱……完全与初见时那意气风发的帅气模样不再搭边。

他家属不在身边,这个时候,也没有人敢自称是他朋友,只有她,义无反顾地上了救护车。

在那样的风口浪尖上,她其实不应该再和他的事情搅和在一起。可是,她觉得自己不能丢下他。

樊黎西昏迷了一路,到医院抢救之后,也没醒。

医生说,他伤到了脑袋,随时会有危险。

她坐在走廊里,被一种无名的绝望席卷、吞噬。走廊里人来人往,没有人知道,她在痛苦什么。

没过多久,樊黎西的父母和亲戚来了。

两位老人,满头白发,听到医生说的话,双双撅了过去。

她吓到了,这对她来说,是更惨烈的冲击。

樊黎西的亲戚说,樊家是农村人家,两老用尽毕生心血供儿子读书,现在儿子好不容易毕业可以赚钱孝敬父母,却出了这档子事,赔了名声不说,还有可能会丢了工作丢了性命,换谁谁也受不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不能让樊黎西有事,不能让樊黎西因为她丢掉工作。可是,对于这样被传得绘声绘色的绯闻,她根本有口难辩。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脑袋一热,做了一件至今想来都是疯狂的事情……

“小姣!”

南钢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她的手腕被攥住了。

南姣回神。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跑到了露水湾这里。

露水湾这里灯火明亮,肇事的推土机横在那里,在灯光下像个怪物。

出了事,整个无暇镇的人都赶来看热闹,大家窃窃私语,表情丰富,但就是没有人帮忙。这场景,和当年多像。

王政挠着头,火急火燎地在一旁打电话。

南姣找了一圈,没在人群里看到樊黎西。

那么,出事的人,真的是他吗?

“人呢?”她随手拉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问:“掉下去的人呢?”

那个男人满头细汗。

“还没救上来。”

“为什么不救!”

“我们不会游泳,王镇长已经在调救援了。”

南姣看了一眼围观的人。

无暇镇的男人,几乎个个都会游泳,但此时,没有人愿意救人。

她甩手,飞快地去脱自己身上的厚外套。

“小姣!”南钢一把把她拖到边上,“你别乱来。”

“爸爸,他在里面,再不救,他会死的!”

“那也不用你来!”南姣瞪着她:“你给我待着,我来!”

南钢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旁边的乡亲看出南钢的意图,赶紧上来劝:“钢哥,咱就别插手这件事了,王政那畜生,也该给他点苦头吃了。”

“就是啊,他平时欺负我们还少吗?这次,是报应啊!”

“来这里搞化工厂的都是黑良心,反正掉进去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他!”

“就是就是!钢哥你别管!”

南钢往海边走:“不管里面是谁,好人也好坏人也罢,这都是一条人命,得救!”

清皎的月色下,南钢的身影高大,像座灯塔。

“爸爸!不行!你不行!”

南姣大叫,想要把南钢拉回来,但他已经跳进了海里。

“诶!钢哥!”

“钢哥!”

“妈的!这不是找事嘛!”

岸上的男人都骂骂咧咧的,但是却一个个都跟着跳进了海里。

初秋的风是凉的,海水也是凉的,但人心,是暖的。

南姣“衣衫不整”的站在海岸上,焦急地望着海面上一颗颗扑腾的脑袋。

远方救援车呼啸,听着好像马上就会到了,但其实还要很久。

南姣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大家都要平安上来。

王政打完了电话折回来,看到眼前的景象,竟然还不满意,大骂:“你们这群狗东西,刚才都看热闹,现在着急起来了!要是救不上来,都他妈别给我上来了。”

南姣狠狠地瞪了王政一眼。

王政不理他,对边上几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谄媚赔笑:“放心放心,这些人都是老渔民,很会游泳的,人一定能救上来的。”

没人出声。

岸上有个小孩,趁着天黑,捡了块小石头,朝王政砸了过去,正中王政身上。

王政捂着肩膀“诶哟”一声,转身正要发火,就听到有人大喊:“救上来了!救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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