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皇城内落英缤纷,无数金黄色枫叶从树梢飘落,铺在幽深的石板小道上,煞是迷人。一个中年男子闲庭信步,负手走在这条小道上,随意观赏着宫廷深处的初秋景致。

此人高大魁梧,身穿明黄色龙袍,正是当今西楚皇帝叶良辰。他双眸深邃,不怒而威,动静之间尽显帝王气象。

在他身旁,一个面容清癯的枯瘦老者默然相随,悄无声息,显然修为极其高深。他就是皇室大供奉叶知秋。

“叔父,算时间的话,今年的年会差不多快要结束了吧?”皇帝双眼微眯,侧身望着身旁的叶知秋,眼角皱纹里噙着淡淡的笑意。

叶知秋心里想着别的事情,对皇帝的话恍然一惊,歉疚地道:“老朽失态了!禀陛下,适才信使来报,已经进行到最后一轮,由二皇子和血侯世子牧野争夺最后那次机会。”

皇帝闻言,神情微滞,旋即泛出一抹趣色,“怎么,牧野那小家伙也对蝉儿感兴趣?很少见你这样心不在焉,恐怕是在惦记你那宝贝徒弟吧!”

叶知秋与皇帝对视一眼,笑着说道:“不错,蝉儿那丫头不甘心任人摆布,早就去了现场,想要左右最终结果。陛下,恕老朽直言,您赐出的那三件金灯否内藏深意?”

皇帝那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笑意渐褪,注视着远方的神色有些凝重。

“不错,我确实想借此机会,考察一下他们几个的能力心性,更想看清京都如今的局势。那枚令牌,是我临时为牧家那小家伙准备的。我与牧云相交多年,情同手足,不忍眼看他的宝贝儿子卷入京都纷争中,更不想让那两个不成器的皇子对他痛下杀手!”

叶知秋点了点头,这些年他洞若观火,把皇帝和血侯的情谊看在眼里,知道他是想庇护牧野的安全。

“至于聚散流沙,”皇帝停下脚步,停顿片刻,“你年纪大了,总需要有个人来接替你的差事。让你寸步不离地在皇宫守护多年,我对你心有愧疚!以后如有机会,我准你出去看看!”

叶知秋脸色骤变,惶恐地道:“陛下不必如此!老奴作为叶家人,有义务为皇室效力,护卫帝国霸业。至于修行传承,能当蝉儿这般天才人物的老师,是我此生最大的骄傲!”

皇帝明白这是他的肺腑之言,欣慰地拍了拍他的瘦削肩膀,以示勉励。

“蝉儿也是我最大的骄傲。不过她毕竟是女儿身,我不能让她像你一样,终身孤苦地守在禁宫内。最后那盏金灯,就算我这父亲为她的婚姻大事操一回心。至于满不满意,那就看她的因缘了!”

……

……

拍卖场内,一片静寂。

下方观众席上的嘉宾们齐刷刷跪成一片,朝着屏幕后款款走出的妙龄少女恭敬行礼。

此刻还站立不动的,除了两位皇子以外,就只剩下牧野和柳承言二人。

所有人都一直苦苦猜测神秘嘉宾的身份,却从未想过会是这位足不出宫的清蝉公主。即便现在真相昭然,大家心里还是不敢相信,她真的会亲自来参加年会竞拍!

牧野和柳承言虽跟叶清蝉素昧平生,但看着眼前这女子的绝色容颜,就算再蠢他们也能明白大半,她就是叶清蝉。

叶清蝉一袭青衣,肌肤雪白如玉,明眸纯净似一泓清水,淡雅的眉眼灵动有神,透着一股仙子般的气质,飘然出尘。

她眸中波光流转,微笑着凝望向牧野,嗓音干净而动听:“谢谢你刚才的夸奖!”

片刻失神过后,牧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刚才竟是在当着人家的面表露倾慕之情,并且还说得那么声情并茂!一想到白首终老那些肉麻的词句,这位脸皮比墙还厚的世子爷霎时脸红,弱弱地问道:“你就是……那只蝉?”

叶清蝉眨了眨眼,觉得牧野这种问法很有趣,于是开心地点头,“不错,我就是那只蝉。就凭你那些真情表白,出于尊重,我就应该把这盏灯送给你!”

说罢,她衣袂轻挥,上空那盏银灯倏然点亮,跃动着兴奋的火焰。

牧野的脸顿时更红了。他如果事先知道她在场,就算打死他,也说不出那么煽情的话来。

叶凌没有心情欣赏他们之间的纯情对白,扫了一眼上空那盏银灯,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皇妹,你真打算帮这个外人对付你二哥?”

叶清蝉闻言,转身望向另一侧的叶凌,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淡,“二哥,我不喜欢解忧!”

她的回答如此简单直接。我不喜欢解忧,为什么还要支持你获胜?

解忧站在叶凌身后,听到这句话恼羞成怒,紧攥拳头,敌视着牧野的眼神里怒火直烧,差点就要喷了出来。

“难道你就喜欢这个野种?”解忧的话音非常阴冷,鬼哭狼嚎般凄厉。

解忧他一袭白衣,才高八斗,修为惊人,飒爽英姿不知迷倒过京都多少女子的芳心,为什么就比不上这个只会花言巧语的猥琐少年!

解忧他不服!

听到“野种”一词,叶清蝉蛾眉轻皱,似秋水泛起涟漪般动人,清冷地道:“白衣卿相的名声,我的确早有耳闻。只可惜你空有一腔才情,却迷恋浮华,攀附权贵,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

“如果你不喜欢他,可以跟我直说,二哥替你重新物色一个就是,何必这么大动干戈?”叶凌的语气很温和,他明白自己绝对不能跟她翻脸。

叶欺虽然霸道,但心里也很清楚叶清蝉的分量,趁势笑眯眯地说道:“蝉儿的终身大事,我这个当大哥的怎么能不上心呢!你先随意把这件事应付过去,改天我亲自去替你挑选如意郎君!”

叶清蝉勉强朝太子叶欺一笑,转头对叶凌说道:“二哥,我想你还是不明白,我之所以选择牧野,是因为我不想插手你跟大哥之间的争斗,成为你们博弈的工具!”

这下在场所有人都听懂了她的意思。她不想参与京都内的两派党争,更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卷进这个漩涡。别说是解忧,无论二皇子叶凌选择谁,她今天都会支持站在两大派系之外的牧野!

牧野也听懂了她的意思,走上前堆笑着道:“谢谢你的支持,我一定不会输给他!”

叶清蝉调皮地眨了眨眼,站在牧野身旁,轻声低语道:“我手里还有两亿金币,可以给你用!”

她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自己选择一个满意的修行道侣。牧野刚才那番话无意中打动了她,终于让她决定压上赌注。

还有这种好事?绝色美女居然贴钱求着跟自己同修!

牧野紧绷着脸,这才没露出猥琐的笑容。他更加坚定信念,这一轮无论如何都不能输!

“殿下,现在竞价涨到四亿,又该轮到你来出价了!”他底气十足地道。

叶凌坐在长椅上,面色阴晴不定,难以掩饰心底的犹豫之情。

他之所以争夺这盏金灯,就是想借此机会拉近跟叶清蝉的关系,从而影响皇帝和叶知秋对他的态度。

但是现在,叶清蝉明确表示中立,就算自己强行夺下这盏金灯,安排自己的亲信接近她,也只会无功而返,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会增加她对自己的厌恶。

既然如此,无论竞拍结果怎样,他都不可能真正获胜,又何必再耗费重金相拼!

这场拍卖真正的赢家只有一个,那就是牧野!

“罢了!只要皇妹高兴就好,既然你选择牧野同修,二哥自然成全你们,怎么会跟你们继续竞价呢!这一轮,我认输!”

叶凌踌躇片刻,站起来朝叶清蝉亲切一笑,宣布弃权。

在这一刻,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博得牧野的好感,把他争取到自己的阵营里。

这个少年不仅精明过人,还决定着西凉军和天水柳家的立场,现在又成功跟叶清蝉拉近关系,以后或许会真正影响皇位的归属!

哪怕只要不让他讨厌自己也行,毕竟太子一派已经跟他结下了血海深仇!

叶凌丝毫没有挫败后的懊恼,他朝牧野抱拳行礼,真诚地道:“恭喜小侯爷斩获三盏天灯,大展雄风!改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后会有期!”

身后那些强者们脸上露出不甘怒色,正欲发作,这时叶凌转过身,狠狠朝他们瞪了一眼,扬长而去。

太子叶欺却没有这么深的心机和胸怀,他冷冷地盯着牧野,漠然道:“野种,咱们走着瞧!”

在他身后,汪剑直、风扬和萧夜雨三人神情冷戾,阴沉到了极点。他们本打算趁机废掉牧野,但现在牧野有叶清蝉做靠山,他们很难直接出手,只能以后慢慢再找机会。

人群渐渐开始散去,这场高潮迭起的皇家年会终于就此结束。

如果说之前牧野的举动,只是让大家知道他的存在,那么这场年会,无疑让那些京都强者们真正见识到了他的手段!

他毫不畏惧两大派系的强权威压,凭着自己的野心和魄力,在这场龙虎争斗中大获全胜,全身而退。

经过这次拍卖,牧野获得了两样最重要的东西。

一样是自由,有了手里这枚御赐令牌,再也没有人敢像司马湿那样,明目张胆地囚禁他。

另一样则是他今后在京都发展的根本。只要他能顺利抱得美人归,不仅可以寻找机会除掉太玄国教那些仇家,说不定还能根除西凉军在京都朝堂上的隐患,一劳永逸。

当然,牧野始终明白,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实力。只有强大的实力,才能让他超然独立于京都,成为一株参天大树,无视那些惊涛骇浪!

柳承言识趣地跑去拍卖所后台办理收付手续,只留下了牧野和叶清蝉两人。

“我……我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牧野忸怩了半天,终于艰难挤出这么一句话。

以发生关系为目的的交往,纯属耍流氓。像他这种人,果然还是更习惯耍流氓。现在面对眼前这个绝色仙子,他一时难以适应如此纯洁的交往,尴尬至极。

叶清蝉白皙的脸颊上骤然泛起一抹红晕,然而她只是嫣然一笑,淡淡说道:“这件事,不必再说了!修道者应该道心坚韧,儿女情长只是徒增羁绊,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一点!”

牧野偷偷瞟了一眼她那张不近人间烟火的绝美面容,悻悻地道:“也对,我们是要一起……同修的!”

叶清蝉心情轻松了许多,认真打量着稍微比她高半头的牧野,询问道:“既然同修,我以后肯定就不回皇宫了。你打算去哪里修行?”

牧野收敛笑容,思忖片刻,一本正经地道:“狂武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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