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李二牛开始紧张。王艳兵慢慢地转过脸,看着面前的丛林。李二牛也看,但啥也没看见:“咋了?”
“有人。”王艳兵握紧了狙击步枪。

“在哪儿呢?”李二牛伸了伸脖子。

王艳兵伸出枪杆,慢慢挑开面前的杂草——黑暗中,露出一双眼睛,冒着贼光;接着就是一张迷彩大脸,露出一嘴白牙。

“动手!”陈善明高喊。

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特战队员们就从四面八方噌噌噌地蹿了出来,两人挣扎着奋力搏斗。

大网收拢起来,两个人被吊在了半空中,徒劳地挣扎着。陈善明慢慢走过来,看着两个人的脸坏笑:“不容易啊!列兵,抓你们真不容易!我们这群老杆子,这次真的是见世面了!”

“首长,要不这样,你算俺们阵亡吧!俺不想被俘!”李二牛不识趣地讲条件。

“有那么好的事吗?”陈善明站在下面。

王艳兵悄悄地摸手雷,陈善明举起步枪,挡住他的手:“别摸了。在我眼皮底下,你还耍得了花招吗?”

“首长,怎么发现我们的?”王艳兵问。

“想知道吗?”

“报告,想!”

陈善明笑笑:“就不告诉你!带走!”

4

王艳兵和李二牛被关在蓝军指挥中心的审讯室里,苗狼看着两人:“还有一个呢,在哪儿?”两个人都不说话,苗狼威胁道:“是不是想吃苦头?”

观察室里,范天雷看着监视器的屏幕。

“五号,我喜欢这俩小子!你不进去见见他们吗?”陈善明说。

“现在见不太好,拔苗助长了。让他们再长长吧。”范天雷看着屏幕里一脸倔强的俩小子。

“第三个兵跟他们分开了?”陈善明说,“我们将所有可能的路都封锁了,他是怎么过来的?”

“我在想一个问题。”范天雷说。

“什么?”

“他为什么不发热呢?”

“不发热?”

“只有死人才会没有热量。”范天雷皱着眉。

“你不会说他死了吧?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兵!”陈善明打了一个冷战。

“他命没那么短。”

陈善明不明白。范天雷笑:“我们以前是怎么欺骗敌人的热成像的?”

“全身摸满泥巴,阻止热量传出!”陈善明脱口而出。

“对,他就是用这个办法!”

“但是他怎么知道,我们使用了热成像的方法侦察呢?”

范天雷长出一口气:“我真笨——沼泽地!”

“穿越沼泽地?!他一个人?!”陈善明一惊。

范天雷腾地站起身,出去了。唐心怡还在大屏幕前寻找,范天雷大步进来:“你的系统有缺陷!”

“什么缺陷?”唐心怡抬头。

“狙击手可以欺骗你的侦察设备,达到无形渗透的效果!”

“怎么可能?参谋长,你没开玩笑吧?”

“狙击手可以做到身体不发热!”范天雷说。

“不可能!”顾晓绿立刻否认,“只要是哺乳动物,身体就会有热量!难道狙击手是单细胞动物吗?”

“如果用泥巴裹满全身呢?”范天雷看着她。

唐心怡一愣。

“过去在前线作战,敌人刚刚装备热成像的时候,我们就采用了这个办法。可惜,这些年来我也被所谓的高科技所迷惑,忘记了最原始的办法恰恰是最有效的办法。”

“你是说红军漏网的狙击手,浑身裹满了泥巴?”唐心怡有些不相信。

“对!”范天雷肯定。

“参谋长,你不是开玩笑吧?现在山区的气温起码比平原低五度,如果浑身裹满泥巴,会冻死人的!狙击手受得了吗?”唐心怡说。

“狙击手不畏惧任何寒冷。”范天雷语气坚定。

“难道狙击手是超人吗?!”

“不是!”范天雷看着大屏幕,“——是狙击手。”

唐心怡目瞪口呆,片刻:“我没搞懂你的逻辑,参谋长。”

“你还是不了解狙击手。虽然你一直在针对狙击作战搞科研,但是你欠缺的还很多。小唐,我希望你能真的去了解狙击手,不光是看教材和战例,而是了解狙击手的精神世界。技术侦察要对付的,不是冷冰冰的机器,而是有思想的活人!”

“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以前,我不会怀疑我的技术侦察设备!我不相信在这样的温度下,还会有人这样骗过技术侦察!”唐心怡不甘心。

“你会相信的。我现在要去抓人了,你要不要一起去?”范天雷转头问她。

“好!我倒要见识见识,什么是所谓的狙击手!”见范天雷转身就走,唐心怡紧跟上去。

5

沼泽岸边,满身泥泞的何晨光慢慢地爬出来。他嘴唇发紫,浑身跟打摆子一样战栗着,身体蜷缩成一团取暖。他拖着狙击步枪的枪衣——枪衣上面也裹满了泥巴,艰难地往前爬。前面传来一阵狗叫声,何晨光无助地抬起头。不远处,数把强光手电来回扫射着。何晨光咳嗽着,想躲避,却没有力气,浑身打战。

突然,一束手电强光笼罩住他。何晨光的眼被强光所刺,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他只能看见前面一闪一闪的,特战队员的身影若隐若现。

“好像在水里!”有人高喊,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在这里……”

“他在打摆子……卫生员……卫生员快来……”

何晨光哆嗦着手,去抓手雷。数名特战队员围上来,抓住了他。何晨光被抬了起来,他努力伸手去抓枪,枪也被一把夺走了。何晨光无助地看着,眼前一黑,晕倒了。

“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是被他抓住了……”

直升机腾空而起,灯光划破夜空,将天幕划开一道鱼肚白的口子。机舱里,何晨光仍昏迷着,脸上的泥巴已经掉了不少。范天雷默默地看着他,很心疼。唐心怡看着这个兵,也很震惊。陈善明、苗狼和几个老士官默默地看着何晨光那张熟悉的脸。

“我还以为是真的……”苗狼有些哽咽。

“我也是。”陈善明声音低沉。

“我还想,他怎么变年轻了呢……”苗狼看着那张熟悉的脸。

“五号,你早就知道?”陈善明问。

“是我把他招进部队的。”范天雷心疼地替何晨光擦掉身上的泥巴。

“五号,说实话,你太残忍了。”范天雷看他,陈善明毫不畏惧,“你不仅对他残忍,也对我们老哥几个太残忍了!”

“你们忘记他了吗?”范天雷平静地问。

苗狼眼里含着眼泪,几个老士官偷偷地在抹泪。

“怎么可能呢?是他手把手教会我打枪的!”陈善明不知道该怎么说,“可是……这是他的独生子啊!”

“有些人生下来就已经注定了以后要干什么,就好像俄罗斯的哥萨克,男子汉生来就是要当兵的。他也一样——生来就是当兵的,就是祖国的狙击手。”范天雷淡淡地说,陈善明默默地注视着何晨光。

“他会成长起来的。”范天雷神情坚定。所有人都沉默,看着昏迷不醒的何晨光。

直升机在夜空中飞翔,天色逐渐泛白。

6

清晨,八一军旗和蓝军旗帜在指挥中心上空飘舞。这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四周哨兵林立,戒备森严。坦克、步战车、高机停在空地上,有一种大战来临的紧张气氛。

战俘营,龚箭站在铁丝网前想着什么,其他战士都沮丧地坐在后面。王艳兵跟李二牛也坐在里面,看着他的背影。

“指导员一晚上都没说话,咱们真的让他失望了。”李二牛低声说。

“他还怀着希望。”王艳兵看着那个背影。

“咋?”

“何晨光还在外面。”王艳兵说。

远处有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一架直升机从空中降落。龚箭看着,皱了皱眉。

“不会是抓住了何晨光吧?”老黑说。

特战队员和卫生员跳下直升机,抬着担架向诊所飞跑。所有人都呆住了——担架上躺着昏迷的何晨光!

“完了,全完了……”李二牛沮丧地说。

“最后的希望也没了……”王艳兵看见龚箭眼里的希望消失了。

急救室里一片忙碌。

“生命体温正在恢复正常。”

“注射强心针。”

……

病床上,何晨光慢慢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他翕动着嘴唇,却说不出话来。旁边的心跳仪上显示心跳渐趋平稳。护士惊喜:“醒了!他醒了!”何晨光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何晨光再次睁开眼,范天雷的一张大脸在跟前:“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

“我……输了……”何晨光翕动着嘴唇,艰难地说。

“不重要了。”范天雷说。何晨光说不出话,很难过。范天雷看着他:“你已经很厉害了,你战胜了我所有的追踪手段。如果不是突发奇想,我也抓不住你。”

“神枪手四连……输了……”何晨光看着他。范天雷不说话,何晨光哽咽着:“我的连队……”

“好孩子,别多想。”范天雷在他肩上重重一捏,“胜败乃兵家常事,天底下没有长胜不败的军队。神枪手四连锐气太盛,受点儿挫折也是好事。好好休息,你受苦了。演习还没结束,我还要去忙。等演习结束以后,我来看你。”范天雷拍拍何晨光的脸,转身走了。

何晨光看了看范天雷离去的背影,闭上眼睛。旁边一个身影慢慢走向他,何晨光睁开眼——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中尉。

唐心怡诧异地看着他:“你到底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何晨光没说话。唐心怡盯着他:“你不知道你差点儿死了吗?”何晨光嘴角浮起一丝苦笑,还是没说话。

“你叫什么?”唐心怡问。

“对不起,中尉。在演习没有结束以前,我不能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唐心怡看看自己的蓝军臂章,一把撕了下来。何晨光急道:“你这是干什么?撕掉臂章,就是退出演习啊!”

“我本来就是局外人。”唐心怡手一背,“我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到这样欺骗热成像侦察设备的?”

“热成像?”

“对,只要你有热量,我就可以追踪到你。”唐心怡说。何晨光苦笑,没说话。唐心怡看着他:“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能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回答我。你真的不怕冷吗?”唐心怡不甘心。

何晨光索性两眼一闭,不再说话。

“你是一块木头吗?”唐心怡走近了。何晨光微微睁眼——看见了唐心怡腰上别着的手枪。唐心怡靠近他:“说话啊!”

何晨光突然睁开眼,唐心怡吓了一跳。何晨光右手猛地出手,一把拔出唐心怡的手枪。唐心怡还没叫出来,就被何晨光捂住了嘴。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何晨光低声说。唐心怡惊恐地瞪大了眼。

何晨光不敢撒手:“演习还在继续,对不起。你不要喊,我放开你。”

唐心怡惊恐地点点头,何晨光慢慢松手。唐心怡突然一脚踢飞了何晨光手里的枪,动作干脆利落。何晨光一愣。唐心怡再一脚踢飞何晨光,冷峻地摆好格斗姿势:“你以为,我是穿军装的花瓶吗?”

何晨光刚站起来,唐心怡又冲上来,动作果断干练,把何晨光打了个措手不及。何晨光被迫左右遮挡,躲开唐心怡的进攻:“再打我就还手了啊!”

“怕你不成?!”唐心怡再次上来。何晨光猛地出手,唐心怡就落了下风。

何晨光按住唐心怡,顺手抄起桌上的手术剪,猛地扎下去——手术剪在唐心怡的眼球上方停住了。唐心怡瞪着大眼睛,惊魂未定。

何晨光喘着粗气。唐心怡还没反应过来,何晨光的手术剪敏捷地在她脖子上滑过:“你牺牲了!”

“啊?!”唐心怡没回过神来。

“你是干部,不要耍赖!”何晨光笑,松开唐心怡。唐心怡怒视着他。何晨光的额头还冒着冷汗,不时地打战,仍坚持着:“脱衣服。”

“你说什么?!”唐心怡吓了一跳。何晨光没看她,解自己的衣服扣子:“脱衣服,你已经是死人了。非要我动手脱吗?”

“你居然耍流氓?!”唐心怡惊恐道。何晨光不断地冒着冷汗,他努力扶墙站稳:“你自己不脱,我就要动手了!”唐心怡一脸惊恐,抓住自己的衣领捂得紧紧的。

7

救护所门口,何晨光一身迷彩服,压低帽檐走出门。身边来来往往的蓝军士兵,竟没人发现他。房间里,唐心怡只穿着T恤衫和短裤,手脚都被绑住,嘴里塞着毛巾,躺在床上呜呜叫。

何晨光压低帽檐,穿行在蓝军司令部。一路上,不时有军衔比他低的官兵跟他敬礼。何晨光随手还礼,脸上都是汗——不是吓的,是冷的。

一辆步战车从戒备森严的战俘营开过,何晨光左右看看,走过去,被上等兵军衔的哨兵拦住了:“首长,请出示特别通行证。”

“特别通行证?”

“是。上级的命令,要进入战俘营,必须出示特别通行证。”

“哦,这样啊,我不进去,就在外面看看。”何晨光往里看了看,“听说神枪手四连的都被抓来了?”

“是,好多干部来看了,说难得一见,神枪手四连终于被打败了!”哨兵笑。

“对啊,我就在铁丝网外面看看热闹。”

“好的,只要您不过警戒线。”哨兵看了看他,“首长,您满头是虚汗,发烧了吗?”

“没事,刚从救护所抓药出来。谢谢啊,班长。”何晨光冲口而出,哨兵一愣。

说漏了嘴——何晨光意识到,赶紧改口笑笑:“小同志,难道以后不想做班长吗?我跟你们连长可是军校的师兄弟!你很认真,我记住你了!”

“谢谢首长!”哨兵激动地一个立正。何晨光拍拍他的脸:“班长,记住我。”

“是,忘不了!”哨兵站得更直了。

何晨光咳嗽着,走向铁丝网。龚箭冷冷地看着这个走来的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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