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走在地球的任何地方,我都会想起,曾经,有一个5人机构,名叫“新西兰小组”。
决定要去新西兰的时候,我对这个国家其实并没有太多认识。除了对纯净和国民高福利的大概念,以及大海、草原、牛羊的浅显认知——当然,这完全符合我的一贯的不求甚解的作派。在忽悠朋友们一起去新西兰时,我甚至不知道我们将要去哪里,自然更加不会知道,那一路,我们几个好朋友,竟然一起仰望了无数次纯净完美的星空。

和一个多月前的印度不同,这一次,我们的团队很有点“梦之队”的意味,先是我张罗好了大家的国际国内机票,然后大家又在行前开了好几次以“新西兰小组”为由的腐败晚餐会议,接下来的分工就相当明确了:小黑是摄影师,作为技术控的他又做好了全部的行程及地图路线,并且担当了大部分自驾行程的司机;晓岚负责做初步行程规划,预订酒店;后来加入的Tracy是翻译,并负责预订自驾的车子;老张做一半的司机(不幸的是他在徒步福克斯冰川时崴了脚,只得身残志坚地担当副驾驶),善良的他看自己实在没啥工作,就主动说:“那我做财务吧(不幸的是,财务工作他也没有胜任,最后算得焦头烂额,回到广州竟然扔给了公司财务)。”那么我呢?我在穷游网上找了几个靠谱的帖子给大家后,就厚着脸皮说:“唉呀,工作好忙事情好多,还要想办法请假呢。”事实上也是,临走前一晚我才离开我们德基金支教的学校,坐了整晚火车回到广州,睡一觉,当天晚上就拖着行李箱去了机场。

只有12天,行程自然很紧张,甚至砍掉了去凯库拉观鲸。这天晚上,我们先飞到奥克兰,两小时后转机飞到南岛的基督城,住了一夜,然后去租车公司提车。我们在那辆将要陪我们一路的SUV前来张欢快的合影,就上路了。一路美丽的蓝天、白云、牧场,让我们舍不得打盹,只顾着热烈地讨论着,新西兰作为长白云之乡,到底是“长”还是“长”呢?晓岚固执地认为,那些云朵就像从地底下长出来的。

我们的自驾行程从基督城出发,一路经由格雷茅斯、福克斯、瓦纳卡、皇后镇、但尼丁、奥玛鲁、特卡波,最后又从基督城飞到奥克兰,再飞回广州。虽然想去奥克兰附近顾城住过的激流岛看看,可是刚刚才从印度回来一个多月,只得安慰自己,还是适可而止吧,以便细水长流。

正是新西兰的深秋,辽阔的西海岸、薄饼岩的彩虹、沿着海岸线的73号公路、牧场、可爱的木屋、幽蓝静谧的湖泊、超市采购牛扒和葡萄酒、在青年旅馆做丰富的晚餐、小镇晃荡……我们这几个在广州一年见不了10次的朋友,在新西兰南岛一路飞奔着,赞叹着,倾谈着,玩笑着,竟是那样的亲密,好像一生一世都会这样过下去。

因为贪恋一路美景,来到福克斯小镇已经晚上8点,打电话问了好几次才找到预订的汽车旅馆,然后在小镇唯一一间开门的酒吧晚餐。我们坐在最靠近火炉的位置,说起明天早上的福克斯冰川徒步,都是兴致勃勃。而事实上,第二天一早预订了11点的直升飞机上冰川徒步之后,我们又赶着去马瑟森湖边的餐厅早餐。看着不远处草甸之上灌木丛间悠然升腾的晨雾,还有更远处的冰川,这个早餐因此静美悠扬得一塌糊涂。

在冰川上徒步,除了Tracy,我们都是第一次,直升机将我们直接送到冰川之下。那几小时的徒步经历,纯净、快乐、小小的冒险激发的兴奋,至今仍在心间震荡。这是我第一次零距离与淡蓝色的冰体接触,而这也引发了我几个月后决定要去南极的冲动。回到小镇,已是午后4点。小黑看看时间和行程表,表情严肃地说:“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午餐晚餐了。”

不久后的夕阳下,我们这帮随性的家伙将车子停靠在一处看日落的地方,赞叹着眼前的美景。太阳刚一落入海底,天色就全黑了,立刻就需要羽绒衣了。我们通知预订好的汽车旅馆,我们会晚到,人家告诉我们,钥匙就放在花盆里,到了自己取就是。

因为老张在冰川上崴了脚,小黑担任此后全程的司机。路上极少有行车,可是在陌生的国家开夜车,到底心里不踏实。大家渐渐沉默,刚从冰川下来,都在想着这一夜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一口热水。突然间,小黑停下车,表情仍然很严肃。他下车去后座拿相机,说:“我们看看星空吧。”

仰头才发现,原来此刻的星空竟是那样美。南十字星清晰地在头顶,无数不认识的星星,在墨蓝的夜空中闪着清澈凛冽的光。小黑在车头架上代替角架的“八爪鱼”,要求我们站在路中央,保持20秒不要动。谁会忘记那个赶路的寒冷的夜晚呢?几个好朋友站在空荡荡的公路中间拍过这样一张照片,背景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以及头顶上璀璨的迷离的星空。重新上车后我们又欢快起来,终于赶到瓦纳卡小镇,找到汽车旅馆住下来,烤几片面包就着自备的茂德公辣椒酱,开一瓶前晚在格雷茅斯买的葡萄酒,将这个没有晚餐的夜晚,过得暖意融融。

好像从这一夜开始,我们才真正集体开始重视新西兰的星空,虽然早前就知道,在这里可以看到南半球才有南十字星。此后的每个夜晚,晚餐后我们必定会有一次美妙的散步,只为了延续星空下的美好。

皇后镇是我们此行唯一住了两夜的地方,那天在酒店房间吃过我主厨的有回锅肉和羊扒的晚餐后,小黑和老张把前几天的照片从SD卡里倒出来在电视机上轮流播放。我们边看边哈哈笑着,觉得才不过几天,就已经在回忆了啊。后来,Trcay和两个男人在阔大的客厅里聊天,她甚至决定回去后就关掉公司,准备要好好享受生活了。我和晓岚对视一下,不由偷笑起来,可不就是嘛,旅行真的可以改变人生呢。再望望落地窗外,我们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决定出去散个步。

第二天就要离开美得不像人间的皇后镇,这晚的散步,就更像是一次告别了。我们几乎将皇后镇的坡上坡下走了个遍。看到一处燃着炉火的酒吧,晓岚想要进去看看。我一把拉住她说:“看看我们,穿成这样子,好意思吗?”她笑起来。是呢,酒吧里的美女们都是吊带短裙,我们却套着臃肿的羽绒。路上说起第二天正好是周末,一定要去湖边的艺术跳蚤市场看看,又说起以后一定要请爸爸妈妈来新西兰玩,说了好多的“一定”。直到走到湖边,看到远处仍然有长长的云朵,又仰起头望向星空,在这个热门城市的灯火映照下,星星们离我们遥远了,却多了一层缥缈的意味,让人想起一首老歌,《这么近,那么远》。

离开皇后镇,在但尼丁的海边看过旷远的星空,又在奥玛鲁的夜晚看过当年最圆最美的月亮,这天午后,我们到了特卡波,这个据说有着世界上最美星空的小城。

直接将车子停在特卡波的湖边,我们在深深浅浅的秋色中,走向幽蓝的湖岸。虽已深秋,岸边仍有许多盛开的紫色花朵,一串一串,逆着阳光看,竟有紫水晶样的光泽。啊,这就是鲁冰花了,可是在传说中,鲁冰花不是只在春天怒放吗?我折下不少已经结籽的花枝,想着要拿回广州,试试是不是可以在北半球的亚热带播种。

这一天的湖岸游荡,略略有些惆怅。其实,惆怅从瓦纳卡湖边就已经开始了。这么美如天堂的地方,终究是要离开的呀。好在不久后发生的车钥匙丢失事件,立刻将惆怅冲走。小黑宣布找不着车钥匙了,这可是大事件,各种揣想、分析以及应对措施迅速在5分钟内产生,然后我们决定,顺着他走过的路线,大家好好找找。

虽然老张不久就在小黑蹲下来为我们拍照的地方寻到了无意间从他裤兜儿里掉落的车钥匙,被大家好一通表扬,可是这次意外让我一直感动着。旅行路上,意外是随时可能发生的,可是当意外发生后,大家完全没有责备,也没有声声逼问当事人,而是立刻想办法解决,这是对同伴最好的信任。回想这一路,大家都本着相互赞美、彼此体谅、共同快乐的基本态度,这才是结伴旅行的最好的原则。

在日落前找到湖边的酒店入住,又从酒店再次走向湖岸。那个据说是世界上最小教堂的“牧羊人教堂”就在一道水岸对面,特卡波无数美丽星空的照片,都以这个教堂为背景。是的,晚餐之后,我们也要去那里。

难以细述那晚的星空有多迷人,我们的心有多温暖。当我们来到牧羊人教堂,已经有一家三口在那里拍照了。父亲架好三角架,不断地用手电在母女和教堂周边打着灯,上前去打招呼,才知道原来人家想在这里拍一组有故事情节的照片。

我们自有我们的玩法。夜空不像前几日半夜赶路时那么暗,因为月亮非常亮,星星清冷地闪耀着。我们在教堂旁边的草地上架好相机,小黑指挥着我们,“30秒不许动”,又用手电不断地在身周打光,一次又一次。这样,我们每个人都拥有了此生最美的与星空的合影。温暖一直在我们之间涌动,这就是旅行路上最难得的情谊吧。当我们站在一起合影,当我们取出保温壶轮流喝热茶,当小黑将相机对牢月亮画出一个“5”字,他说,因为我们是5个人……于是,这个南半球的星空,被羽绒厚厚包裹的星空之下,便有了珍贵难忘的回忆之美。

后来再想,我们的新西兰南岛之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鲸鱼、企鹅,甚至没有翅膀的国鸟奇异鸟(Kivi)都不是我们最想要的,鲁冰花也是意外之喜,毛利人的文化与历史多半都在北岛……答案是:自然。蓝天、长白云、红叶、牧场、湖泊、丛林、海岸、巨石、冰川……还有悠然、宁静、无边无际、每一次呼吸都能感受到的纯净。当然还有星空。我们在深秋的新西兰南岛的每一个夜晚,星空一直都在,南十字星一直都在。我们彼此好像一直在映证着什么,回忆深刻而绵长。无论走在地球的任何地方,我都会想起,曾经,有一个5人机构,名叫“新西兰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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