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鱼很少喝酒,即便喝也是浅尝则止,从不知道醉酒的后果会有这么严重。
眼睛尚未睁开,头疼欲裂的触电般滋味先行游走了一番。脑子里就像是被硬塞进了几千只麻雀似得,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醒来整整十分钟顾小鱼也不敢乱动一下,老老实实在床上躺着,十分钟后下床也并非是症状有所松缓,而是难受得神经麻木,几近失去知觉了。

一脚翻下床差点摔了个跟斗,扶着床边缓了一阵子,顾小鱼摇摇摆摆地走出卧室,正说去客厅倒些水喝,迎面就见走廊里一人端着水杯走了过来。

除了她屋子里再没有别人。于是那张肃然的俊脸上敛去了迎面贼敌时的刚健冷冽,也不见征战沙场时的热血昂扬,有的只是一种落入凡尘归隐山林般的简单平淡。

但即便如此,他径向而往,所有的背景依然为他变得苍白无力。

顾小鱼一愣,怀疑是她眼花。

但大力揉了揉眼睛,却依然看见江喻白迎面走来。

他没穿上衣,蜜色的肌肤毫无保留暴露在她面前,结结实实的胸肌腹肌一一陈列,大方地向她展示有关他的美学。

顾小鱼当即看傻了眼,脑子里直充血,被这股扑面而来的男人味熏得脸上直发烫。

是不是又做春梦了顾小鱼说不清,第一次醉,头疼欲裂难以思索。这会儿她也没有心思去深究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摆在跟前,她脑子里只知道琢磨江喻白怎么没穿衣服,他怎么不穿衣服?再低头一看,原来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在自个儿家里一身睡觉的打扮要多随意就有多随意,能好到哪里去?

半晚上回来倒床就睡,没穿睡裤,全身上下就套了个短码的睡衣。腰都肆无忌惮地露了半截在外头,更别说是底裤!内衣也没穿,头发乱糟糟的,蓬头垢面没一处能看……

不管这是不是梦都有够丢人的!顾小鱼满脸窘迫,只想找个地缝往下钻。

两人面面相觑,顾小鱼实在是哭笑不得,想跑,可还没来得及逃,江喻白眉头一挑,已经大步走到她跟前,一伸胳膊,仗着身高优势轻轻松松地圈住了她。

脸颊蓦的贴上他胸口,肌肤相亲的触感带着一种别样的怦然。亲过,可从没这般亲昵过。也不知道是谁点燃了谁,他皮肤似火般滚烫,顾小鱼也浑身发热,连心里都像是点上了一把火,躁动难安。

“醒了?”相拥良久,江喻白沉声问。

“……我不知道。”顾小鱼说。

答案虽然无厘头,但绝对真实。江喻白闻言失笑,没有给出答案,只是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俯身往她膝盖下一探,突然把她抱了起来。

早上一睁眼就见自己男朋友没穿衣服出现在自己家里,换了谁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至少顾小鱼不信。可脚猛一离地,顾小鱼却顿时清醒过来——

这不是梦,这还真是江喻白本人。

胳膊勾住他脖颈,每一寸贴合的皮肤都能感受他灼热的体温,还有心跳和呼吸,每一次律动都是那么真实……这绝不是梦,梦是冰冷的,梦里不会有这种真实的感受。

顾小鱼心里一紧。

救命啊!如果这不是梦,那不就更羞人了吗!

她实在是窘到了家,脸上通红,心里也砰砰直跳,没个消停意思。江喻白却压根没那回事般,淡然地抱她回卧室,放她在床沿上坐下,方才柔声启口,吩咐道:“拿着,媳妇儿。”

他递来一杯温水。这水他既然往卧室里端,就该是为她而准备。

——他该是来了有一段时间了。

顾小鱼接过抿了一口。白水稀释酒精的效果微乎其微,脑子还是晕眩,心里却顿时舒畅了不少,不那么紧张了。抬眼偷偷瞄着在她面前蹲下的江喻白,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当然害羞,被他看得*不离十怎么会不害羞,顾小鱼脸上高烧不退。可再一细想这人毕竟是她男朋友,不言而喻,多半就是她白头偕老直至江枯石烂的对象……好像被他看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是他才害羞,又因为是他才心安,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总之她心里痒痒的。

早上醒来,一睁眼便在家里看到他,除了惊讶,她居然一点也不排斥江喻白的存在,反而还顺理成章、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顾小鱼早知道她是中毒颇深,无药可救。瘪瘪嘴,索性放弃挣扎了。

***

江喻白抱她回卧室,第一件事就是在她面前蹲下。

顾小鱼在喝水,正出着神,蓦然被抬起一条腿。

一上一下,这角度微妙得让人胆战心惊。顾小鱼一愕,顿时红透了脸,吓得直往后缩。可无奈江队长手劲着实太大,她压根动弹不得。不是顾小鱼想不想,气氛已经尴尬开了。

屋子里弥散着一股难言的暧昧气息。喜欢跟他亲近,却不代表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说到底他们还只是男女朋友,还不是夫妻,顾小鱼还没想那么远……

心已经快蹦到了嗓子眼,她不敢乱动。

但半宿过去,江队长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握着她的脚仔细端详,微微皱着眉。指腹不经意触上她脚掌心,弄得人麻酥酥的。

顾小鱼哼哼了几声,痒得又想缩腿,江喻白却不让,死死地钳住她脚踝,轻声启口,满是宠溺:“不闹,媳妇儿。”

低徊缠绵的男低音一启口,顾小鱼顿时没了脾气,弱弱地点了头:“恩……”

“媳妇儿乖。”江喻白道,起身亲了亲她脸颊,又蹲下,握住她另一只脚。

顾小鱼实在是想不通江喻白这是在干什么,却下意识地觉得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一开始尚有些心慌忐忑,但他却始终如一地只是在看脚而已,顾小鱼渐渐松了口气。

他要看,就由他去了。顾小鱼不躲,还配合地把两条腿都给他伸过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专注的男人有一种难言的魅力,江喻白特为尤甚。

他干刑侦出身,做起事情来有一种常人都不具备的严谨细致。换了别人一眼就下定义的答案,他反反复复地检索,耐心十足,眉头皱得越是紧,就越是迷人。

顾小鱼心里泛着甜。好像被他捧在手里的不是脚,而是她那颗早被宠坏的少女心。

“二白你衣服呢?”顾小鱼问。

“湿了。”

好端端的衣服怎么会湿?顾小鱼不是很明白,正欲追问,目光蓦一落在他那一身精壮的肌肉上,脸上一红,又默默埋了头。

强光从眼前一闪而过,床边的木地板上残留一滩水渍。逆光看去,尚能在其中寻到晶莹剔透的小亮块,像是玻璃杯打碎后留下的渣滓。

水渍边缘一条摩擦出的划带清楚地表明先前有人踩过了这危险地带。

——这房间里除了她,还有谁会去踩这东西?

那条划带显然是她先前下床蓦然踩滑的一脚。

顾小鱼愣了愣,顿时便有些明白江喻白赤着上身的缘由,再看看突然对她脚产生浓厚兴趣的江喻白……这才恍然大悟人家拉她腿过去,只是担心她光着脚跑出去,脚被地上的玻璃渣割伤——

江队长就是单纯地怕她受伤而已,她这都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脸上“刷”的一下红了个透,越琢磨越觉得羞人,顾小鱼整个人都不太好。

可这也怪不了她。两人感情发展得太快,短短几月就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这种时候不论发生什么都在情理之中。二白对她好,她不该胡思乱想,但是正因为对她好,她才会不由自主地妄想到未来,甚至是想到一些难以启齿的私事上去。

那些私事说起来就实在叫人脸红心跳了。顾小鱼暗自红了脸,蓦一抬头,正见江喻白起身靠了过来。

没见她被割伤脚,他似乎是松了口气,可是抬眸看着她,脸色却无比地低沉。

这一觉醒来,顾小鱼总觉得脑子不太够用。不太懂江队长这是怎么了,就听他柔声问道:“还难受吗媳妇儿?”

“什么?”顾小鱼不解。

他微微皱了眉:“烧了一晚上,还难不难受了?”

“我发烧了?”

江喻白不答话,瞧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极为无奈地抿了抿唇,到底是拿她没法,熟练地找出了体温计塞到她腋窝下夹着,要测她的体温。

“我怎么发烧了?”顾小鱼还在状况外。

“上次感冒没好全,或者是喝了酒,受了寒。”江喻白提出了两个猜想。

听起来挺有道理,但顾小鱼想了想,总觉得不应该。

上次感冒她虽然只吃了一顿药,可第二天身体就不难受了,再加上这么多天的调养,就算是再顽固的病根也该散了。喝酒受寒或许是一个理由,但她也不至于脆弱成这样,毫无征兆地就病倒了吧?

虽然比不上江喻白这体格,可在大学里,她也是出了名的国防身体。说她能毫无理由地病倒,顾小鱼自己都不信。

两个理由均不置可否,顾小鱼想了想,倒还真想出一个理由。只是一想到这理由,顾小鱼心里一沉,尽是酸楚。

她忽然沉默了。

江喻白眸色一沉,跟着皱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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