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阿蓝十六七岁,正是如花盛放的年华,她长相娇俏,衣着精致,看起来倒比普通人家的姑子还要娇贵。
轻蔑地瞟了张绮一眼,她昂着头说道:“跟我来吧。”

说罢,甩手向前走去。

张绮牵着阿绿的手,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阿绿一直有点紧张,她朝前后看了看,忍不住凑到张绮的面前,低声说道:“阿绮,要不要紧?”

与张绮交往以来,对比自己沉静的张绮,阿绿一直有点依赖。虽然她本性直爽仗义,喜欢替人出头。

张绮摇了摇头,低声道:“不要紧。”

“可是,你要见你母亲呢。我这脚都打起颤了……”

张绮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低声说道:“真不要紧。”

她说这话时格外沉静,阿绿不由自主地跟着平静下来。她低声格格一笑,欢快地说道:“阿绮说不要紧,便是不要紧。”她朝前面的阿蓝看了一眼,见她离两人有十几步远,一副不耐烦理会两人的模样,便又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阿绮,我怎么觉得那萧郎好似一直有看你。他不会是欢喜你吧?”

张绮却是一笑,她低低回道:“现在的我,要人欢喜作甚?白白送上去做侍妾么?”

阿绿一听,顿时没有气力。她喃喃说道:“我也不喜欢做人侍妾。”因这个时代,联姻非常看重家族血脉,特别讲究门当户对。这种讲究,甚至只关门第,不关官职。便如当今的皇族,虽然他们修改了族谱,自称系出汉陈寔之后。可所有权贵心里都有数,高祖就是长兴陈族出身。而长兴陈族,便是有了一个当皇帝的族人,也依然是寒门!而各大世家对与皇室结亲,从骨子里便不那么乐意——不过是寒门子弟,哪里配得上他们高贵的血脉?

在这样的情形下,如她们这样的人,便是做了心上人的侍妾,这一生也断断没有出头的机会——主母的地位必定是高贵的,背景也是雄厚的,做侍妾的无心无肺也就罢了,真真是动了心,动了情的,那主母容不容得下,还是一个问题!

两人的窃窃私语,终于让前面的阿蓝不满了,她头也不回,颇有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到了夫人那里,还是安静些好。”

声音一落,陈绮两人同时安静下来。

又走了一刻钟,阿蓝停下脚步,“到了。”

丢下这两个字后,她脸上挤满笑容,抢上两步,朝着一个掀帘而出,站在台阶上向下望来的大婢女福了福,脆脆地说道:“香姐姐,这一个是郎主令婢子带来的,说是郎主的血脉,来自乡下。”

声音一出,附近的几个婢女,齐刷刷向张绮看来。

这时的张绮,已经松开了阿绿的手。她与阿绿再怎么交好,阿绿也只是一个婢女,而她是主子。主子与婢女手握着握,这般没有尊卑,被上面的人看了,她也许只是挨一顿骂,阿绿却免不了挨饿挨打。这种没有必要的事,她不会做。

站在台阶上的大婢女阿香,盯着张绮打量了一眼,道:“等一下。”说罢,她掀帘入内。

不一会功夫,阿香的声音传来,“叫她进来。”

“是。”

“唤你呢,进去吧。”

张绮低下头,安安静静地跨入房中。

步入房内,她也不东张西望,只是老实地跪了下来,唤道:“阿绮见过主母。”在房中主人没有允许前,她没有唤母亲。

坐在塌上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白净中略显丰腴的妇人张萧氏,萧氏长相只是端庄,眉目端凝,整个人有点不苟言笑。就外表而言,她比她的夫君还显老了几岁。

萧氏低下头来,漫不经心地朝着跪在地上的张绮瞟了一眼,说道:“起来吧。”

“是。”

把手中的茶水递给婢女,萧氏淡淡地说道:“去找文妈,让她给你安排一下。”说罢,她挥了挥手,示意张绮出去——连对张绮长什么样,她都不感兴趣。

这便是阶级分明的好处了。张绮暗暗想道:便是她夫君让自己来的又怎么样?自己一个私生女,根本引不了她的注意。当然,最重要的是,张绮在她的眼皮底下呆了三个月,到现在为止,妇人还没有找到这个小姑子值得自己关注的地方。

这也正是张绮想要的。在退下时,她懦懦地说道:“我有一个交好的婢女,叫阿绿……”

萧氏不等她把话说完,挥手说道:“知道了,跟在你身边便是。”居然说一个婢女是自己交好的,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一点身为主子的意识也没有。

萧氏人可没那个心情去教育这个私生女,只是轻蔑地示意她赶紧走人。

张绮一走出来,阿绿便连忙上前握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

这前后左右都是主母的人,阿绿自不会与她多说。她笑了笑,也没有开口,带着阿绿便去找文妈。

文妈得了消息,当下给张绮安排了一个住处。那住处介于众姑子与婢仆之间,地方很偏,院子里杂草长得膝盖深。不过,比起张绮原来住的地方,这住处不但有三个房间,还房子结实,房顶也盖得严严的,便是纱窗,也糊得比原来的结实。

往原来住的地方跑了两趟,把东西都搬回来后,张绮和阿绿正式住了进来。

如张绮所料的那样,一天过去了,张十二郎不曾派人来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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