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朝升暮落、鸟儿晨起夜归巢,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已是农历七月,小肉滚儿百天了。
自聂方启被皇上革职之后,幽州城内的官员们格外安静,没有人再对此事发表议论,而是兢兢业业上差,等候着边境大战的消息。

魏青岩每隔几日就去看一看修建的行衍公府,其余时间就陪着林夕落和小肉滚儿。

林夕落知道,他明面上虽然没有动作,可薛一不见了。

暗潮涌动,魏青岩面上轻松的很,私下里却一点儿都没闲着。

小肉滚儿百天的日子没有邀约外人,而是宣阳侯府中的人一同庆贺着吃了顿饭。

林夕落也在今日才又见到侯夫人,她已经老迈的连走路都费力,与林夕落最早看见的那位侯夫人判若两人。

齐氏还有两个月也快生了,可有魏青山执意要求,她也带着孩子们一同到“郁林阁”用饭。

这一顿饭男人们谈朝事,女人们低头用饭话都不说,只有孩子们那一席才偶尔冒出点儿笑声,但又怕被大人们斥骂,连忙捂着嘴低头闷笑,不敢发出声来。

或许也看出气氛实在太过僵硬,侯夫人擦了擦嘴,率先开口与姜氏道:“文擎已经百日,老四家的又马上要生了,府中的麻烦事都要归在你的身上,你承受的住吗?”

姜氏点了头,随口回道:“如今府中的人都能卖力干活儿,五弟妹也答应了,待四弟妹要生时,请曹嬷嬷过去帮衬着,另外已经联系了两个产婆子,下半个月就来府中候着了。”

听及林夕落派了她身边的曹嬷嬷过去帮忙,侯夫人心中没什么感激而是复杂的很。

她的身边已经动用了宫中的产嬷,她这位侯夫人都做不到的事,这丫头轻而易举一句话。侯夫人心中冰冷,这丫头的命怎么就这样好呢?

世道乱了……

侯夫人终究寻出四个字来自我安慰,林夕落才不管她到底怎么想,看着齐氏在一旁闷声不语。则开口道:“明儿请乔医正来为四嫂诊一次脉,瞧着你这脸色不对,可是不舒服?”

“吃什么吐什么,还差两个月就生了还是如此……”齐氏的脸色枯黄,显然是打不起精神来。

侯夫人瞪她一眼,“吐了也得往嘴里吃,你这是为了孩子。不是为了你自个儿。”

齐氏微微点头,便又不再说话,自从方太姨娘被处置后,她就在自己院子里不出门,也是魏青山不允许她到处乱走怕她惹麻烦。可齐氏心里怎能高兴得了?她当初那番争抢还不是为了魏青山么?

孰料事到临头,她成了恶人了……

心中沉叹一声,齐氏则轻轻的拿起筷子又往嘴里送了点儿吃的,味同嚼蜡。实在难以下咽。

林夕落与姜氏对视一眼,二人都看出对方想即刻把这顿饭结束,目的是为了让侯夫人早些回去歇着。

有她在。再热闹的场景都得冷下来,看着她那一张脸就让人发憷。

席面草草结束,侯夫人先行离去,由花妈妈陪着回了“筱福居”,林夕落与姜氏顿时叹了口气,齐氏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随后忍不住道:“不行……我还要吐……”

丫鬟婆子们跟着一同忙乎,魏青山等人往这方看来,忍不住嘀咕道:“女人,就是麻烦。”

宣阳侯瞪他一眼。随即又看向魏青岩,忍不住道:“吴棣接连大胜,如今已经打入咸池国境内,你有什么打算?”

“他远赴征战在外,我能有何打算?”魏青岩举着魏青羽的扇子,打开来玩弄着。“如此乘凉品茶饮酒岂不挺好的?”

魏青羽连忙将扇子抢过,一是他这把扇子乃是已过世的大文豪亲自题字,他舍不得让魏青岩糟蹋;二来,魏青岩一个冷面之人举着扇子摇分毫没有秀雅风度,就跟举着刀似的,实在入不得眼。

宣阳侯听他这话胡子险些气歪,魏青岩虽然如此说辞,可宣阳侯心中如何不知魏青岩是在隐藏着?

父子离心,已经不是第一天了……

“你爱说不说,但本侯可告诉你,如若他能安安稳稳的归来,你就等着挨弹劾吧,你行衍公的位子恐怕也坐不住多久了。”宣阳侯语气格外的狠,魏青岩初次摊手道:“那就看是吴棣的命硬还是我的福分大了。”

魏青羽的心中豁然一动,魏青山则问起魏青岩军械一事来将此话题给茬了过去,可没等说的太多,齐氏身体不适,姜氏让魏青山先带她回去。

魏青山满脸的不愿意却也没有办法,百日席就这么草草散了,宣阳侯与魏青羽一同离去,只有姜氏在此帮衬着林夕落将院中的事弄完,再跟随她们母子一同回了后花园的小院才离去。

哄着小肉滚儿睡着,林夕落与魏青岩则在花园中散步,这阵子小肉滚儿有了奶娘,林夕落能吃的东西也增加了些,可她却刻意的少吃,让过于丰腴的小腹瘦下去不少。

起码现在能看出这是腰了……

边走边扭,林夕落大踏步的运动着,魏青岩看她这一副模样笑的更甚,他哪里见过这样大大咧咧的女子?

“胖乎乎的多可爱,偏要自己瘦下去?”魏青岩看她额头是汗,拿着她手中的帕子替她擦着,林夕落则道:“太胖了可不好。”

“女为悦己者容,我喜欢即可。”魏青岩如此说倒让林夕落心里一愣,看他脸上表情好像理所应当,可她终归不是这时代的女子,对这一句话还没深刻的代入进去。

“我自个儿也得瞧着顺眼才行吧?”林夕落拍着自己仍然丰硕的肚腩,“谁不喜欢杨柳细腰?”

魏青岩摸着她的屁股:“这儿就不用往下瘦了……”

林夕落即刻躲开,夫妻二人在花园中嬉闹片刻,远处忽然有一鹰隼啼鸣,魏青岩手入口中鸣哨几声,鹰隼翱翔驰下,魏青岩从其爪上取下一个木条,其上还有一封信。

木条递给了林夕落,林夕落取下身上带着的水晶片探去,心中豁然大喜,这是魏仲恒送来的信,而且是他亲自雕的字。

虽说其上的字迹杂乱无章,而且大大小小错落一堆,但起码已经有这个模样了,林夕落甚是开心。

魏青岩看着信,其实信上的内容与林夕落得到的木片上内容一样,是福陵王怕魏仲恒这东西弄的谁都看不懂,所以特意手书一封附带木条一起送到。

“他们已经到了灵州了。”魏青岩也十分高兴,“再过几日便到西北,一个月的路程他两个月到,显然他一路风花雪月的没少玩乐。”

林夕落瞪了瞪眼,“他不给把仲恒给带坏吧?”

“什么叫带坏?”魏青岩这一问,林夕落忽然哑口无言,好色好像对于男人来讲不算坏事……

再见魏青岩一脸狡黠的忍着笑,林夕落才想明白这是故意逗她,小拳头轻捶他几下,魏青岩才又笑了出来,“福陵王到西北,等候的便是吴棣的战果了。”

林夕落也平静下来,她知道魏青岩所指并非是吴棣边境之战的胜败,而是吴棣的死活。

“邹家这些时日也分毫没有动静儿,连出门都极少了。”林夕落想起邹夫人当日仓皇离去的模样,她心里却没有喜悲,这世道何人不是棋子?

即便是肃文帝,也是老天爷手中的棋,只有人是兵、有人是帅,分工不同,命运也就不同了。

魏青岩微微颔首,“不急,聂家人这些时日没来寻你么?”

林夕落倒是摇头,“还没有,但聂灵素已经离开聂家单独住了出去,特意给我送了消息,我不知福陵王与你都是什么意思,所以暂时没有答复她,也没有约她来见,想必她还是心中念着福陵王。”

“福陵王不是我,聂灵素也不是你,各自有抛不开的利益,青梅竹马的感情早就淡漠了。”魏青岩的豁然感慨则让林夕落大惊,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惊愕道:“你居然还有如此风花雪月诗情的时候?”

“那我该如何?”魏青岩心中很受伤,摸摸自己的脸,“这也受歧视么?”

林夕落温意一笑,主动扑在他的怀里,“我喜欢,你多说几句。”

魏青岩忽然大手一扛,随即就往屋中走去,边走边道:‘

“说这么多作甚?还不如直接行动更实在……”

一盆凉水浇下,林夕落心中不免小忧伤,指望这位阎王玩点儿浪漫看来是没什么戏了,可也别如此打击人啊!

“放我下来!”

“不许乱动……”

夫妻二人缠腻了许久,林夕落瘫软在床上不愿起身,冬荷早已将晚间的饭席摆上了桌,魏青岩执意拽她,她才不得不起来吃上一顿。

浑身酸疼的,她实在是不愿意动了……

魏青岩正欲开口逗她,门外魏海匆匆跑了过来,回禀道:“……刚刚接到一封信,没有署名,吴棣前一仗损失八万人,可依旧要进宫咸池国属地,监军劝阻,已经被他直接下手杀了,可是现在众将大举行进,吴棣却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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