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仓的管事如今是方一柱,但林夕落听了方太姨娘的话,心中则有另外一番计较。
能说出此话的恐怕不是方一柱,而是严老头。

严老头……林夕落想起他就想笑。

这一个瘸老头可脾气厉害的很,当初若不是她脑袋钻尖儿的跟他硬磕起来,还说不准真被这老头拿捏住了。

之前侯府所用的粮连侯夫人都定期结银子,不招惹这些跟随侯爷与魏青岩多年的伤兵残将,也是顾忌她侯夫人的身份,但方太姨娘恐怕是把心落在这件事上,正巧被钉子扎了!

“粮仓的事我可许久都不插手了,但不管是不是我下的令,方太姨娘都应该给人家结清了银子,不给银子不送粮,你也怪不得粮仓的人。”林夕落笑着把话说了,方太姨娘则沉了脸色:“可你也知道侯府如今的银两吃紧……”

“银两吃紧与我有何关系?我又不是管银子的。”林夕落抚着小腹,姜氏则道:“天寒地冻的,别在这儿站着了。”

林夕落点了头,“方太姨娘还是给他们结清银子,虽说这粮仓归我管,可我如今这幅模样你也瞧见了,说不上话,那些都是跟随侯爷与五爷征战沙场之人,您苦了谁也不能苦了这帮人,您说呢?哎呦,这天凉了,我得回去歇着。”

林夕落说着就要往里走,方太姨娘则不肯走,“这道理我却是初次听说,要听五夫人给讲解一番了。”说罢,她则也跟着往里走。

姜氏余光笃见,就看到林夕落的眉头皱了下,口中未出声音的嘎巴着:“赖皮缠!”

进了屋。林夕落让人将银炭多加了一盆,更让丫鬟们倒上了热茶。齐氏格外殷勤。在一旁对林夕落嘘寒问暖,更亲自拿了毯子为她盖在腿上:“有孕在身就怕寒了腿,特别是冬季里容易落毛病。”

林夕落笑着谢过,而方太姨娘则又说起刚刚的话题来。

“这事儿是真不太懂的。之前也从未在侯夫人那里听过,但五夫人。你也是这府里的人,这事儿你得帮一帮,即便不能少结银子。哪怕是缓和些时日也行?”

缓日子?林夕落看向方太姨娘。她这是有什么鬼主意还是银子舍不开?侯府连结点儿粮食的银子都没了?

“这粮仓的银子缓了,盐行的银子是不是也要缓?而后再在钱庄借点儿高贷银子?好在四爷不好赌……”林夕落脸色平淡,可谁都听得出来这话中讽刺格外之重。

方太姨娘好似早有预料,“只是粮银,其余之事不用五夫人操心。”

“我也不想操心,可这事儿我说不上话。”林夕落笑着回绝。“方太姨娘如若真的无能为力不妨去找侯爷,请侯爷出面。”

“这等事哪里麻烦得了侯爷。”方太姨娘面色略有惊慌。“粮仓如今是五夫人管辖,您说一句话不就成了?”

“那怎能是我的?是五爷的。”林夕落心中有个算盘,没有即刻将此事回绝,“要不然等五爷有时间了,您再问一问他?”

方太姨娘沉下心来仔细想,而齐氏这时则开始转了话题,与姜氏说起冬季过年的衣裳……

几人言谈半晌,方太姨娘则带着齐氏先回了,而见姜氏还不走,齐氏则道:“三嫂,我那里有一块新的锦料子也用不了,不如你帮我参详下,能再做个什么样子的袄可好?”

姜氏看一眼林夕落,“明儿的吧,今天五弟还没回来,我再陪五弟妹半晌。”

齐氏没能把姜氏带走,则只得笑着离去,林夕落让秋翠直接将二人送至院外再回,而看着她们出了门,林夕落则道:“这是怕三嫂与我商议起她们在合谋什么事。”

“这事儿可奇怪了,我前阵子问了三爷,他可没听说过侯爷留十万两银子不允动的事。”

“我倒是没问过五爷,不过这等事应该也不会假,关键是侯府纵使再穷,怎能连付粮的银钱都没了?这事儿可有些稀奇了。”林夕落说此,姜氏也点头,“的确很出奇,五弟妹也没问一问粮行的管事?”

“不愿插手,只定期数银子,这等事管的太宽泛了也不合适。”

林夕落说完则道:“不过严老头能发了话,这事儿恐怕不管不行了……”

魏青岩晚间归来,姜氏才离开后侧院回去。

好似听了魏青山提及方太姨娘今日来探望,魏青岩则主动问起:“她来作何?”

“四爷在时,她只说来送一条狐领子,四爷一走,她则与四嫂说起要给粮仓的银钱往后缓些时日再结,前阵子派人去取粮,粮仓的人不给。”

魏青岩皱了眉,“四哥不知道?”

林夕落摊手,“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不知道。”

“明日叫方一柱来问问吧。”魏青岩停顿下则对外吩咐,“去通知方一柱明日到‘麒麟楼’见五夫人。”

“严师傅也要请。”林夕落补话,魏青岩则再传,林夕落道:“明日去麒麟楼作何?”

“第一场的私下交易明天要开始了。”魏青岩道:“今儿福陵王特意前来赔罪,说明儿让你看一场好戏。”

“一场好戏就赔罪了?想的美。”林夕落想起福陵王给魏青岩送女人就觉得牙痒痒,她嘴上虽说不介意,可心里头介意得很……

魏青岩笑道:“那你想怎么办?”

林夕落思忖片刻:“容我想一想再说。”

“只要你高兴,怎么收拾他我都帮你。”魏青岩一本正经的犯坏逗的林夕落咯咯直笑,二人搂抱甜腻片刻,魏青岩则哄她睡去,而他则在对面的床上歇息……

林夕落指着自己空的床位:“怎么不睡这里来?”

“怕压到你。”魏青岩说完,林夕落则不依,“不行,要你睡过来。”

魏青岩没辙,只得起身过去,又怕身体凉,只得先搓热才与她一个被窝,可刚刚躺下,魏青岩则苦笑:“这不是折磨人么!”

“怎么折磨人?”林夕落撇嘴,“嫌人家怀了孕就不睡一床了?”

“不是。”魏青岩摸摸她柔细的腰,“跟你一床我实在是睡不着。”

林夕落道:“怎么睡不着?”

“你说呢?”魏青岩见她脸上憋着笑,则狠抓她胸前一把,“你故意的。”

林夕落则笑个不停,而越笑越往他怀里钻,一股热火嗖嗖的往上冒,魏青岩被她这副性子折磨的实在无奈,只得逃离这个床,回到对面去:“小妖精!”

林夕落抿嘴笑意更浓,直至笑累了才安心睡去,睡着时嘴角还上扬,却是让魏青岩睁了一宿的眼……

窗外响起轻轻的脚步声,魏青岩即刻坐起,待听出是薛一,他则出了屋。

“何事?”

“荆山伯之死非太子所为。”薛一回禀,“但真凶查不到是何人。”

“齐献王?”魏青岩问。

薛一摇头,“也不是。”

魏青岩沉默了,心中有意怀疑福陵王?可他会做这种事吗?魏青岩予以否定,可如若这些人都不是,那会是谁呢?

会否与将唐永烈和乔高升的官职都做手脚的人有关?

魏青岩初次遇上难题,而连暗卫都查不出的人他却是第一次遇到。

这个人,要隐藏的有多么深?

“大人,可否要继续查?”薛一追问,这件事他自觉很丢人,也是暗卫成立以来,第一次没有完成任务。

魏青岩摇头,“转至扩大暗卫队伍,对于这些事暂且不要插手,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薛一应后即刻消失,魏青岩则站在角落之中望向天空,心中道:到底是谁呢?

***

翌日清晨,林夕落起身后便梳妆打扮一番,跟随魏青岩出了门。

这一日不但要看“麒麟楼”的第一次暗自操作,还要见方一柱与严老头,而后一件事才是林夕落心中更为看重的事。

对“麒麟楼”的事她只懂雕品够不够精、匠师们是否用心,更深一层的意义魏青岩比她更懂,故而也用不上她操心,但对于侯府之内,林夕落对方太姨娘的动作始终有怀疑。

这等软刀子如若被扎一下恐怕更疼。

二人出了门,则正见宣阳侯与魏青羽也在门口要离去,见到魏青岩乘马车,这其上定有林夕落。

宣阳侯摆手示意林夕落不必下来行礼,可口中则斥道:“既然有身孕就好生在侯府里养着,整天带着她各处跑什么?”

“今日有事。”魏青岩说这四个字,宣阳侯则有心追问,可见他那副冰冷的脸则将话语咽了回去,“可是去‘麒麟楼’?带着仲良跟去长一长见识,别让他整天窝在家中醉生梦死。”

“不行。”魏青岩当即拒绝,“此事保密。”

宣阳侯气恼无词,腿夹马肚驾马便走,魏青羽在其后无奈叹气,则也上了马跟随而去。

魏青岩又重新上了马车吩咐启程,而众人离去之时,侯府的内侧闪出一个人影,正是魏仲良……

魏仲良的拳头攥了不知多久,关节突兀脸色分毫血色都没有,心中怨恨腹诽:“魏青岩,我要让你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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