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院子的人都在等,连林政辛也未再四处行走,专心坐在“宗秀园”的院子里,等候老太爷何时传消息来此。
所有人都希望不见人来,因为若是来人通传消息,兴许就是老太爷点了头。

林夕落的心也着实不安,去做一贵妾?

如若老太爷应下,她要如何将此事推托掉?推不掉又如何?父母弟弟又会怎样?林夕落忽觉心中沉重,好似压的她透不过气来。

院子门口略有声响,胡氏愕然的朝那方看去,林政辛率先起身,直接跑向门口,迎来的确是林大总管。

林政孝即刻相问:“何事?钟家人走了?”

“走了。”林大总管也有难色不知如何开口,拱手道:“九姑娘,老太爷请您去一趟。”

“夕落……”胡氏急忙起身拽住她,问向大总管,“老太爷应了?”

林大总管即刻回禀:“七夫人不必担忧,老太爷未答应。”

“那为何还要夕落去?”胡氏满脸不信,转身看向林政孝,“老爷,您倒是去老太爷那里表个态啊”

“娘,女儿去去就回,您不必担忧。”林夕落起身就往门口走,林大总管即刻追上,胡氏又坐在椅子上,捶手顿足,“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你担心恐也无用,一切都依着她自己吧。”林政孝怔后感慨此句,胡氏却火了,“那是你的闺女,你就这么顺着不肯帮忙?”

林政孝侧头问:“她的事,你我可能左右?”

胡氏怔住,整个人松懈下来,“可她终究是我的女儿……”

林夕落随林大总管行至“书闲庭”,林忠德还在此处的书屋中坐着,四面藏书,可其桌案上除却一杯凉了的茶水之外再无它物,他也在沉思当中。

听见林夕落到此,林忠德才从揉额之态抬起头来,茶水净眼,直挺坐好,林大总管为其换了茶便出外守门。

一老一少沉默许久,林忠德才开了口:“钟家人为何而来,你应以知晓,有何所想,不妨说上一说。”

“我不合适。”林夕落直接道出,“也不肯合适。”

林忠德瞪她一眼,“说理由。”

“这还能有何理由?谁乐意去当妾?”林夕落耸肩,“何况,您之前好歹二品左都御史,即便请辞,也不能任由他钟家欺辱,来要谁便给谁?他以为他是皇上?”

“不许胡言”林忠德急忙制止,林夕落叹气,继续道:“孙女斗胆相问,祖父真欲颐养天年?远离朝政?”

林忠德瞪了眼,随即上下审度打量,“我之事,与你去不去当这贵妾又有何干?”

“自不一样,如若祖父颐养天年,您自可听了钟家的,将孙女送过去,算是为伯父等人讨好巴结,免得您辞官归府,他们没了依仗被人欺辱,林家之名也就此消殆,如若不是,您就要好生思忖,皇上为何要赐婚给钟家,不允其再与林府攀亲交好。”

林夕落说完,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林忠德瞪视许久,深邃目光之中有惊、有恼、有叹,也有……无奈惋惜。

半晌,他才感慨一句:“你为何不是个小子?”

“这又不是孙女说的算的”林夕落心里翻着白眼,林忠德继续沉默。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林夕落站在这里只觉腰腿酸痛,索性寻一小凳子坐下,只等着老太爷想个通透。

并非林夕落聪颖过人,而是她刚刚在“宗秀园”候着消息时,挖空脑袋才想妥这一番说辞,而且林忠德未直接应下钟府所求,这无疑也是老太爷心思不定,这窗户纸捅破,林夕落心中有一半的把握,林忠德不会将其送去钟府,并非因她聪颖,而是她不可控。

官职之人,最怕便是事出突然,无能应变以对,纵使老太爷仍欲送一贵妾给钟府,也会选一听之任之的人,不会选她这种行事怪癖之人。

不知过了多久,林忠德长缓口气,又是一番审度打量,“依着你的意思,送谁去好?”

“随意,只要非孙女既可。”林夕落说完,林忠德冷哼,“姐妹亲情,丝毫不顾,你这心思够阴的。”

“不以我为德,反以我为仇,有何姐妹情亲可言?祖父明明深知其中谁做手脚,何以斥孙女阴狠?”林夕落冷笑,“何况她们偷鸡不成蚀把米,活该。”林忠德瞪大眼睛,“这张刀子嘴,老夫早晚被你气死。”

“谢过祖父夸奖。”林夕落又一福礼,林忠德急忙摆手,“快走快走,一刻都不想再见你”

林夕落转身就走,林忠德其后吼道:“你来张罗与钟家的事,若出差错,定不饶你……”

回了“宗秀园”,林夕落与林政孝、胡氏说完这话,胡氏拍着胸口道:“还好不是送你走。”

林政孝感慨言道:“这也不是好差事,坏人都让夕落来当,这仇恐是结大了。”

胡氏仔细思忖,连忙问:“老太爷可说出选谁了?”

林夕落摇头,“未曾点出何人,但此事非瑕玉不可,无论是仇、是怨,她逃不掉。”

林绮兰嫡长孙女不成、林芳懿虽为庶嫡之身,抛开其脾性不谈,林政齐一次五品的官职在身,如为大理寺卿府的嫡孙为贵妾,这实乃伤了林府的名声,故而也不可,那便只剩下林瑕玉。

何况林瑕玉的理由也好找,一乃之前选定之人是她、二乃其年旬二十周岁,是府中庶嫡姑娘们年纪最大的,何况林政宏的官职低,从何方面来看,所选之人只能是她。

但林忠德谁都未提,明摆着想将这恶事归于林夕落身上,看她如何来解,林夕落心中冷笑,出这难题?那她索性就闹腾开来瞧瞧钟家人来此之后,整个林府都人心惶惶,只知老太爷将林夕落寻去后,便再无声息,这到底为何?

除却林绮兰外,所有人都觉莫寻到自家头上,给一不能人道的钟家当妾,纵使是贵妾那也等于送死,莫说姑娘受苦,自家脸面也无光彩?

但二日一早,便传出林夕落与林大总管已经派人四处寻觅婚嫁之物,甚至邀了“锦绣锻庄”的师傅来量衣,可这欲嫁之人是谁?

四处打探消息,却都摇头,那她总不会给自己做嫁衣吧?

有人沉不住气,直接到“宗秀园”问消息,可孰料这一日林政孝与胡氏都不在,细细问起乃是带着丫鬟婆子们出了府,不知去向何处,所有人都恐慌了,林夕落不会真找上自家麻烦吧?

一连三天,林夕落只让人筹备婚事,不提是谁结亲,林政辛出去应酬了喜事,归来便到“宗秀园”道:“今儿已有多人问过我,林家到底哪位姑娘出阁,我愣是撑着头皮没出口,九侄女,你这到底卖的什么关子啊?”

林夕落也在挠头,“何以卖关子?我是想不出辙。”

“那你就先筹备婚事?”林政辛瞪了眼,“还以为你已心中有数”

“我怎能懂。”林夕落揉着额头,她本以为这两天会有人沉不住气来问,她借机打探一下四房的动静儿,可孰料二房蹦的欢实,连大房都派许妈妈过来探问,四房却依旧死宅一般,无声无响?

林瑕玉和这四姨太太到底在作何呢?

林夕落越想越揉额,林政辛在一旁捶手顿足,“怎么办?要不我去与老太爷透透风?让他点一人出来便罢。”

“那他所点之人定会是我。”林夕落白其一眼,“如若明日还无动静儿,索性我去便罢。”

林政辛沉了气,“只能如此了。”

二人正值叙话,门外有小厮匆匆来报,“十三爷,九姑娘,钟家又来人催了”

“来此何人?”林夕落忙问。

“钱夫人。”

林政辛跺脚,“我去。”

“你去也无用,还是我来吧。”林夕落周整衣裳,带着春桃、冬荷离去,林政辛捶着手,转头便吩咐人:“去四姨太太那里。”

钱夫人今日来此也是被迫而来,那一日随同钟奈良到此为他定亲选妾,孰料魏青岩的出现将整件事都搅和开了,皇上为其赐婚,但私下他不能人道之谣言也随之传出,钟奈良这几日气的病卧不出门,更直言非那丫头不可,钟夫人今儿将其叫去,更是下了死令,此事必须谈成,林家要为此事负责钱夫人这也气火攻心,觉得自己委屈窝囊,这好事办成了孬事,还要她来负责?她招谁惹谁了?

来到林府,道出来意,下人们只道是请说话算数的主子去,这已有半个时辰还无音讯,可是有意将她晾在此地?

钱夫人心中越想越气,索性撒赖在此不走,吩咐林府的丫鬟们倒茶,接连砸了三个茶杯,不是茶温、就是茶凉、要么便是茶不可口,丫鬟们接二连三的换,她接二连三的闹,直到门口有人传话:“九姑娘到。”

九姑娘?钱夫人手中握着的茶杯顿住,这名字怎听的如此耳熟?

待瞧见林夕落踏入这门,钱夫人瞠目结舌,大惊失色,这……这不是自己弟弟要的那个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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