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听了感动,跟他解释道:“她们也跟我说过,想是见葡萄跟着我越来越出息,也想送闺女来。可是,她们的闺女都大了,帮不了两年就要嫁人,那不是我刚调教顺手,人就要走了?再说,田地里的事和养猪喂鸡这些事分出去后,家里也没剩多少活计了,有刘婶、樱桃和葡萄,还有刘叔父子,够用了。我跟娘也是闲不住的人,也会干活。还有,你晓得我是喜欢清静的,要是跟前伺候的人多了,虽然不用干活了,却要烦神管人,更不自在。况且,我也不想将板栗和小葱他们当成少爷小姐来娇养,就这样蛮好的。”
槐子听了点头道:“随你。我再买几个人在外帮忙,就让刘叔一家子在跟前帮我们。他们跟我们惯了的,也熟悉。”

菊花点头笑道:“就是这个意思。要是弄一堆人在跟前,那勾心斗角的事就少不了,我白跟着操心。所以哩,任何享受都是要付出同等代价的。像现在这样,有刘叔一家子帮忙,人又不算多,咱们也不用累死累活的,正合适。”

两口子说说笑笑的,又撒了几网,捞了一条大鲤鱼和一些麻鱼沙葫芦,方才收手。麻鱼沙葫芦虽然不大,但刺少,是专门捞给小娃儿吃的。

依旧是槐子扛着网、提着桶,和菊花慢慢往山上走。菊花丢下儿子女儿,偷得一会闲,果然觉得心里轻松,哪怕只是暂时的,那也令她欣喜不已,不住地跟槐子说笑。

槐子见她这样高兴,都不想回去了。

从地里经过,菊花见那一片辣椒又结了不少,便道:“这秋后的辣椒伺候好了,能收不少哩。往后咱们每年都多种些,摘了专门冬天卖。”

槐子点头:“这东西除非有心。不然想收多也不成。再说,一般人家也没那么多闲地种这个,不过是在菜园子里种两垄地顶天了。往后这冬辣椒还是能卖的,一斤翻一倍价钱。一季下来也能赚不少了,反正咱地多。”

菊花笑着点头,等回到山上,立即忙活开来:杀鱼、洗鱼,大鱼削成片,抹调料腌制一会,小鱼直接穿在铁叉子上烤。

樱桃还带了不少蘑菇和辣椒。塞在鱼肚子和兔子肚子里,用针线缝上再烤。

看着好几只铁叉子穿了鱼肉在松枝燃烧的火上不停地转动,“滋滋”的声音不时地响起,娃儿们还没吃到鱼,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他们是最喜欢把生活当游戏的,正儿八经地在家里桌上吃东西,根本不能像这样让他们开心。

松枝和松果是吴家的小喜和王忠的妹妹王莲捡来的。

她俩本在林子里搂松毛,见这边这么热闹。王忠又让送柴过去,于是兴冲冲地就忙上了。这秋季,每一棵松树下面都落了一层金黄色的松针。还有黑褐色的松果,用竹耙子很容易搂到。

待送了柴过来,刘云岚留下她们帮忙,人多也热闹。

刘云岚烤兔子,葡萄、樱桃、妞妞烤鱼,小喜和王莲照看火堆,男人们则忙前忙后地拿东递西,约束着小娃儿。

菊花反倒没多少兴致,任由她们忙碌嬉笑,自己拿了竹耙子。去松树下搂松毛玩,小葱也提着个小篮子跟在后面,说是要捡松果儿。

刘小四往火堆里扔了不少小山芋,等烧好掏出来,黑黢黢的,里面的肉却香。青木和槐子一人抢了一个,黑皮也不甘示弱,抱着山芋啃得满嘴黑灰,烫得直吸气,手指也跟乌龟爪子似的。

山芋再好吃,家里多的是。可是在外面这么烧出来,看着外皮黑乎乎的,掰开后,中间的肉呈现老黄色,热气腾腾,闻着喷香,几个大人又抢得热闹,小娃儿们就觉得今儿这山芋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不禁眼馋起来。

小井儿仰着扁脑袋,眼巴巴地瞧着黑皮,哼哼道:“哥哥……”

黑皮口齿不清地说道:“烫!你等会……再吃,还有好多哩。”

葫芦急得拉住青木衣襟,跳着脚,仰头叫道:“爹!”青木见儿子着急的样子,有些好笑,也说太烫,让他等会吃。

板栗干脆自己动手去抓,吓得槐子一把拉开他道:“儿子,烫手哩。等会爹剥给你吃。”

待松开手,发现不妙:手上的黑灰沾到板栗的袖子上了。想要去拍打两下,偏那手还脏着,只得呵呵干笑了两声。

板栗没吃上山芋,心里不爽,再抬起胳膊,瞧瞧袖子上的五指黑印,更不高兴了,小娃儿皱起小眉头撅嘴道:“衣裳弄脏了,娘要骂哩。”

眼瞅见菊花用竹耙子兜了一堆松毛过来,急忙上前把胳膊伸给她瞧:“是爹弄的。”

青木见了笑不可仰,槐子无奈地看着不仗义的儿子直摇头。

菊花问清了事由,也觉得好笑,看看那烧得跟黑炭似的山芋道:“咋烧成这样哩?得埋在火灰里闷着,不能用大火烧。云岚姐姐也不说说他们。”

刘云岚将黄瓜揽在胸前,一边转着手中的铁叉——那兔子已经泛着金黄的油光了——一边笑道:“我咋没说?他们心急,等不得用灰埋,就这么丢火里烧,我也没法子。”

菊花便哄板栗和青山:“瞧,兔子滴油了哩,鱼也好了,咱不吃山芋了,吃鱼吧。”

遂洗手拿了碗筷,樱桃送上烤好的小麻鱼,剔鱼肉喂他们,一边对葡萄等人道:“你们也吃。这东西小娃儿不好吃多的,不能由着他们。你们吃完了,也省得他们瞧了眼馋。”

几个小女娃开心极了,先烤好的让了青木等人,然后自己才烤了吃,都吃得满嘴油。

待刘云岚的兔子烤好后,连菊花也咽了下口水——实在香,不禁问道:“云岚姐姐,这兔子上抹了啥,油光光的?”

刘云岚将兔子递给王忠,让他割成一块块的好分派,才转头对菊花道:“是王忠拿来的蜂蜜,我抹了些在上面,看起来颜色发亮。”

王忠请槐子手握铁叉,平举着那只兔子,他一手拿筷子一手握刀,往下割那兔子肉,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盛在盘子里。

一边忙着,一边对菊花道:“少奶奶,我跟小四上个月弄到个大蜂窝,采了好几斤蜂蜜。留了两斤准备让少爷带家去的,老是忘了。今儿你们来,小四才想起来。”

听了他的话,刘小四飞奔进院,从屋里捧出一个小小的瓦罐子,递给樱桃装在篮子里,让她待会走的时候莫要忘了拿。

槐子问他们是在哪弄到这蜂窝的。

王忠便呵呵笑着说采蜂窝的经过,又笑刘小四被叮了满头包,找云大夫开了些药搽了才好。

青木捡了一块兔肉吃了,对刘云岚投去一个赞叹的眼神,嘴里连声赞好。

这么多人,每人也就分一小块兔肉罢了,一个个吃了都赞不绝口,觉得太少了,恨不得再来两只才够。

菊花微笑,意犹未尽才香么!

她搛了一点喂小葱,将闺女拥在身边,对她道:“这个东西闻着香,小娃儿不能多吃。小娃儿的肠胃还没长结实,要吃软软的东西,不然肚子会疼。咱们小葱是斯文的闺女,要吃清淡些,这样才长得白白嫩嫩的。娘也不吃。”

小葱听话地点头,眨巴了两下黑眼睛,长长的睫毛一扇一扇的,将碗推向槐子,道:“给爹吃。爹高高的,肠胃肯定结实。”

菊花轻笑,果然搛了一块给槐子吃;板栗见了,也说不吃了,都给爹吃。

菊花看着一双儿女和槐子,心就宁静下来,将剩下的兔肉一块一块地喂进槐子嘴里,笑盈盈地看着他吃,神情温柔而自然。

槐子轻笑着,张嘴等她喂,一边吃一边看着她跟儿子闺女,也是极喜欢。菊花一向就是这样:平日里大多时候都是沉静淡然的,可她又是最不守规矩的,总是很不经意地就对他做出一些亲密的动作,却不显轻狂。她想到就做,并不是刻意地去讨他的欢心,忙起来把他忘了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

小喜等人见了这副情形极为诧异,有些脸红,葡萄却见怪不怪,根本无所谓。

闹了半天,几人又跟赶鸭子似的,带着一群娃儿回家,一路上撵得鸡飞狗跳。还没到院门口,老远就见李敬文和他弟弟李敬武迎上来,询问葫芦他们去了哪,说他去郑家找了好几趟,郑奶奶都说葫芦他们不在家。

葫芦倒没说话,板栗立即跟李敬文兄弟俩比划,他们是去烧肉了,说得眉飞色舞,小葱和小井儿还在一旁补充。听得李家兄弟瞪大眼睛,不住地问如何弄、如何烧,好不好吃等,一副艳羡的小模样。

几个小人聊得热火朝天,菊花在旁听了这些童言稚语,扯着槐子闷笑不已。

忙过秋收,天气越发寒冷,北风刮在脸上,刺得皮肤生疼。火桶已经烤上了,火坛子也提上了,小手炉也拿出来用了,猫冬的季节里,勤劳的庄稼人也轻易不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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