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石头急忙叫道:“清儿,你咋能送荷包给旁的男娃哩,这不合礼法。”
赵清疑惑地看着哥哥说道:“杨子哥哥又不是旁人。”

石头如今是秀才了,就算年纪小,也不会跟先前一样不知世事,他着急地问道:“你干啥要送他荷包?他又不是你亲哥哥,也不是你师父,也不是你师伯。”妹妹也送了他和爹娘荷包,所以他这么问。

赵清忽闪着大眼睛道:“我喜欢杨子哥哥,所以就送荷包给他。菊huā姐姐说,送给喜欢的人东西,不一定要贵,亲手做的更好,这样才显得用心。”

菊huā一听绕到自己身上了,不禁也咳嗽起来,这教坏娃儿的责任可担不起呀!回头还要好好跟她说,东西不能乱送,女娃长大了东西更不能随意送人。

刘云岚何氏杨氏等人则无所谓,只当是小娃儿玩闹,因此笑眯眯地在一旁看热闹。

何氏还打趣道:“清儿,你咋就送杨子哥哥哩?也该帮槐子哥哥、青木哥哥,都做一个。你那么喜欢菊huā姐姐,也没帮她做一个?”

赵清认真地回道:“菊huā姐姐自己做的比我好,她也不像师傅那么忙——没空拿针,我就没帮她做了,我帮她买了木簪子哩。槐子哥哥有菊huā姐姐帮他做,青木哥哥有云岚姐姐帮着做,我要是帮着做了,那不是‘吃咸饭管淡事’么?嗯,菊huā姐姐也能帮杨子哥哥做。可是她事儿多,我就帮帮她。她也能少操心些。”

说得杨氏跟何氏呵呵笑了起来。刘奶奶也笑眯眯地瞅着这小女娃,觉得她古怪精灵。

小石头才不理妹妹这一套哩,他觉得自己该教妹妹一些人情礼法了,娘怕是觉得妹妹还小。从没跟她说这些,这不就闹笑话了?

“你帮杨子哥哥做荷包也是不成的。也是‘吃咸饭管淡事”能帮他做荷包的人多着哩……”

张杨终于缓过劲来了,一边将赵清手中的荷包接过去。一边瞪小石头道:“不就是一个荷包么。她才多点大,你就跟她讲礼法?是不是还要跟她说三纲五常?”

小石头急道:“当然要说了,男女七岁不同席……”

张杨打断他话:“她不是才五岁么?明天才六岁哩。你都多大了还跑到我家玩,整天菊huā姐姐叫个不停,也没人说你!”

小石头哑然,看看菊huā。总觉得这是不一样的,却又不知如何说。

赵清却不管那么多。见杨子接了荷包,笑弯了眼,喜滋滋地对他道:“杨子哥哥,这个不大好,往后我针线做的好了,再帮你做个能见人的。”

张杨一滞,看着赵清那天真无邪的眼睛,忽然微笑点头道:“好!”脸上莫名地热了起来。

小石头不满地看着两人,觉得有些头疼。

槐子瞅着赵清的眼神,心里一动,就想起小时候菊huā看自己的眼神,一时间心里充满温馨,只是……他担心地瞧了赵清一眼,这么小,差杨子太多了。

菊huā瞧着乐颠颠地跑回来的清儿,只觉得心都软了,小娃儿单纯的心思,就算有些离谱,可也让人不忍心用世俗的礼法标准来评判,仿佛那么想一下都是玷辱亵渎,以后再慢慢地教她吧!

云影显然也是一样,她把赵清抱到腿上坐好,跟她和葡萄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菊huā和刘云岚也不时地插话,叽叽喳喳的说笑声盖过了屋里其他的谈话。

夜深了,人们的谈兴依然不减,菊huā便和葡萄起身去厨房蒸了些饺子,配了些清淡小菜,端来让大家一人吃了几个。

小石头笑道:“菊huā姐姐,本来晚饭吃的多,这么说笑一会,消食完了好去睡的,你又弄了些吃的来,我们只好接着消食了。等饿了你再煮些饺子,咱们再吃。这一晚上就不用睡了,明儿一早直接去村里拜年,谁家早饭好咱就去谁家吃。”

众人喷笑,菊huā见他玩心不减,想是念书拘狠了,笑道:“反正你们就剩几天工夫好玩了,你想怎么着都成。就这村里,你想去哪家吃饭,人都会热心张罗的。”

张杨笑道:“你使劲玩吧,省得去了学里还有人管。这会儿又不想睡了?那时候躲在树上睡一下午,大伙到处找他也找不见,气得夫子直吹胡子。罚他背书写字,偏又背得出来,也写得出来,真让人不服气。”

秦枫乐呵呵地瞧着石头,使劲地揪了他耳朵一把,道:“这就是个毛猴子,从小就是这样。你是咋考上秀才的?”

哄笑声中,石头对张杨撇嘴道:“你有啥不服气的,回回都比我考得好。”

张杨咬牙道:“考得好?我读书的时候你在睡觉,这能比么?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比的——要跟你比的话,早气死了。”

张家人对这事最清楚,槐子就笑对秦枫道,杨子是被小石头给逼出来的,又说石头要是发狠起来,那旁人都要靠边。

小石头气恼地说道:“你们这么说真不凭良心,好像我在学堂睡了几年就考上秀才了,这世上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我读书写字、认真听夫子讲文的时候,你们都没瞧见?我不过是忙里偷闲玩了会,大家都记在心里。杨子哥哥你说,就那个钱林,上课还在想明月楼的huā魁,作诗也都是些风huā雪月的东西,他有我下苦功?我可是一字不漏地将夫子教的东西都记下了,晚上也温习的,谁整天玩了?”

杨子见他急了,忙安慰他道:“不过是见你聪明,大家都羡慕。我晓得你也是下了功夫的,要不然师傅能任由你偷闲?还跟夫子打招呼不要太拘束了你?”

小石头这才悻悻地闭嘴。

菊huā倒觉得他这种学习的方式是张弛有道,比那些手不释卷的书生好的多。

赵清却仰脸问云影道:“huā魁是啥果子。好吃么?再好吃上课也不能想哩,那个钱……啥。他不专心。”

云影傻眼了。不知如何跟她说,菊huā也哭笑不得。

张杨狠狠地瞪了小石头一眼,小石头急忙对妹妹道:“huā魁是一种huā,有毒。你可别问人。不然人还以为你想干啥哩。”

赵清懵懂地点头,不再追问。云影才松了口气。

这时,刘婶抱着件旧棉衣,进屋笑问刘奶奶道:“娘。加件袄子吧。你老人家坐坐该去睡了。这么熬着可不好。”

刘奶奶对何氏笑道:“我也糊涂了,这么贪玩,瞧着这么些娃儿心里头一高兴,就忘记时辰了。本来我们年纪大的人觉也轻,也没觉得瞌睡。”

说着起身,道是坐久了身上酸。还是歇息去吧。于是葡萄和刘婶赶忙扶住她,跟何氏等人招呼一声。自去回屋睡觉。

散场的时候,已经子夜,秦枫和云影还是去郑家住。

菊huā跟槐子洗漱一番进屋,一人一个,帮双胞胎把了尿,又喂了奶,方才歇息。

刚眯上眼陷入沉沉的睡眠,就听小床上传来“咯咯”的笑声,听声音是板栗的。菊huā一惊,就要起来瞧瞧是咋回事。

槐子也被惊动了,按住她道:“你睡,我去瞧瞧。才吃的奶,不会有事的。”说着披上件袄子,下了床到小床边探视。

因为房里有小人,那桌上油灯就一直点着,也没吹灭,静静地散发昏黄的幽光。他来到床前弯腰细看,两个娃儿都睡得好好的,可是板栗的脸上还带着笑容,似袅袅的余音未散。他又四处瞧了一遍,忽地发现小床的床脚下,卧着一只小猫,正仰头望着他,见他低头“喵——”地叫了一声,蹭到他脚边挨挨擦擦撒娇。

槐子心里“咯噔”一下,暗想肯定是这猫上了床,那毛绒绒的身子碰了板栗的脸,他被人逗的时候都要这么笑的。一时间很生气,也很害怕,要是猫儿不小心挠了板栗的脸,那可就不得了。

弯腰捧起小猫,就要送出房。菊huā听见猫叫,早睡不住了,也披衣起身道:“这猫咋进来了?可是爬到小床上去了?我就怕出这样的事,才不让猫进房——它们最爱往暖和的地方钻。送到厨房,把它丢灶窑洞里,不然还要往床上爬。”

槐子忙道:“你又起来干啥?我正要送出去哩。”

菊huā哪里放心的下,到底还是将板栗和小葱抱上床,放在大床里边,自己跟槐子在外挡着。这么一折腾,就睡不眠了,好像才迷糊一会,天就亮了。

她很想赖一会床,反正初一来拜年的都是村里人,打个转就走,不会来远客。可是娘是那么容易当的?当了人家的娘,就该负责任!

两小人早就醒了,也没哭,不过咿呀叫个不停,菊huā蒙头哀嚎:没睡好的早晨实在痛苦!

槐子是知道菊huā习惯的,见她缩在自己怀里赖着不动,十分好笑,便道:“你睡吧,我抱他们出去,有娘照看哩——早上就煮饺子,也没旁的事儿。让刘婶先喂他们一顿,等你起来再喂。”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菊huā记得自己是娘,是不能指望旁人的,遂半闭着眼睛坐起身,先套上袄儿,然后随手摸到一个娃儿,也没看是谁,就抱到胸前用被子拥紧,一边对娃儿爹道:“去打些水来让我清洗,先喂奶。把宝宝的衣裳送到火桶里烘热再拿来。哎呀——”

她正说着,手摸到娃儿身上湿漉漉的,将自个胸前都染湿了,赶紧睁开眼睛,掀开被子,将手中的娃儿举起来一看:下半截全湿了,腰部以上都没干的。

这肯定是板栗——小葱撒尿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