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近半夜,李凤梧书房的烛火才熄灭。
宗平在朱唤儿陪伴下来到墙根,和以往不同,这一次宗平没有立即翻墙离开,朱唤儿也低着头绞着手指不说话。

李凤梧则站在房门口的黑暗里,默默的看着。

许久,宗平才轻轻抬起手,抚摩了下朱唤儿的头顶,“唤儿,你是被逼的吗?”

宗平心里其实明白,以唤儿逆来顺受的性情,很可能会被李凤梧吃得死死的,因此热血退去之后,很快想到了这其中的缘由。

他原本以为,唤儿会点头,只是黑暗中一切都没动,也没声音。

朱唤儿依然低着头。

宗平心里渐渐下沉,唤儿,今日你愿意为他揉肩,他日,可会愿意为他披上嫁衣?

唤儿啊……

宗平惨然笑了笑,“没事了唤儿,我不怪你,等着我,我会尽快为你夺回自由,那一天你不会再受到任何委屈。”

唤儿自由后离开这纨绔,她依然是自己最爱的那个女孩,而自己也会用一生给她幸福。

直到墙头上的人影消失,朱唤儿依然痴痴的望着,心乱如麻,宗平哥,对不起……是我心智不够坚定,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现在不是很厌恶李凤梧了……宗平哥,我会等你的,等你带我离开这里。

来到李凤梧书房旁,唤儿冷着脸,认真的看着李凤梧,眼里聚起了难得的怒气,“你是故意的!”

李凤梧你这个卑鄙小人,你算准了时间宗平哥要到了,故意说腰酸肩疼,骗取我的怜悯让我给你揉肩,以此来离间我和宗平哥!

李凤梧嗯了声,转身向卧室走去,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在夜幕里清晰的飘到朱唤儿耳旁:“我是故意的,我怎么舍得让你离开我?”

朱唤儿骤然僵在原地,眸子里的怒气层层褪去,只剩下风吹不散的迷茫。

良久,朱唤儿蹲在地上,将头埋在胳膊里无声哭泣。

晌午时分,李凤梧让厨房准备了三娘最爱的吃食和一些养病的汤药,让李伯提着,因为这段时间没少打点这些狱卒牢头,倒是混了个熟脸,管事的牢头丁老五麻利的将碎银藏在兜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李家小官人,可能要麻烦你等一会,有人在里面探望张夫人。”

李凤梧吃了一惊,这不可能。

父亲李老三卧床,母亲叶绘和二娘周月娥都在家服伺,李府不可能有其他人来探望三娘,三娘在建康也没其他亲戚,是谁会在这个时节来探望她?

回头给李伯示意,李伯又掏出一碇碎银,“想必里面那位探望夫人的是我李府的熟人,丁头通融下,我家小官人进去一会就出来。”

丁老五眉眼都笑裂了,“当然当然,小官人请,不过别怪我多嘴,里面那位绝对不是李府的熟人,还望小官人到时候不要让小的难堪。”

李凤梧闻言心里咯噔一下,丁牢头这话有点耐人寻味了,笑道:“丁头放心,我们都是斯文人。”

是什么人会让丁牢头担心自己会大打出手?

联想到在大牢外看见的那几个富贵家丁,恐怕里面的人身份不简单……

在阴暗湿晦的大牢里悄然走着,拐弯处便是三娘的牢房,李凤梧还没走进便听到了交谈声,示意李伯停下,两人便在拐弯处默默听着。

探望三娘的人应该是个中年男人,岁数不小,说话的声音中气不足,不知道是身体不适还是因为被酒色淘空了身体。

“约素,明天就要开审了,李老三卧病在床,只有那个十六岁的毛头小子四处奔走,可那无济于事,已经无人能救你,除了我!”

三娘的声音也很虚弱,但却坚定:“我不需要你救。”

“不到黄河不死心,难道你不怕死吗,只要你答应我,就算李家家破人亡,我也能保住你,还能还你清白名声,到时候我就八抬大轿迎娶你,就算做不得正夫人,可成为我郭瑾的小妾也不辱没你!”

卧槽卧槽卧槽……

李凤梧差点没控制住自己冲出去,这尼玛竟然是郭秃子,难怪丁牢头会担心自己动手,换做其他热血少年,怕真的是要冲出去暴揍这丫一顿,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丫竟然还想把三娘收了,真尼玛异想天开,不过听这话里意思,显然和三娘是熟识?

李凤梧强行控制住自己,倒想看看三娘的态度。

令李凤梧安慰的是,三娘明显没有屈服,声音虽小却自有一股正气,读书人的风骨彰显无遗:“就算明知去死,我也不会求你,况且凤梧会保住李家的,我相信他。”

郭瑾怒极反笑:“一个毛头小子也想保住李家?你知道这次有多少人要李家灭亡吗?不说建康府衙那两位,仅是河西柳家就不是李凤梧一个毛头小子应付得过来的,柳青染发话之下,他李凤梧连个讼师都请不到,又怎么保护李家?”

张约素沉默了许久,才轻轻的问道:“这里面也有你的手段吧?”

郭瑾傲气的嗯了声。

张约素便笑了,“我真的很庆幸,当年选择的是老三而不是你郭瑾。”

李凤梧从笑声里感到了三娘的快意和书香妩媚,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这就是张约素,那个出身书香世家不嫌弃父亲是个粗人的庶女,那个视自己如己出的三娘!

三娘,我会救你出来的。

郭瑾大怒,一巴掌拍在铁栏上,“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张约素只是笑,没有和郭瑾谈下去的意思。

良久,郭瑾声色狰狞的道:“张约素你这个贱妇,当年在闺中就和人**私会,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犯贱!咱们走着瞧,这天下没有我郭瑾得不到的女人,别以为你能一死了之,也别以为你那个刚去临安没多久的叔父能救你,要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李家家破人亡就在明日,到时候你秋后问斩,我郭瑾有的是机会玩弄你,老子要操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哦不,是欲仙欲死,到时候你会求我救你收留你,求着我天天操你……”

一个男人能对女人说出来的下流话一股脑从郭瑾嘴里喷出。

张约素只是鄙夷的看着郭瑾笑,良久才说了声:“你不会得逞的。”官人,如果明天李家真的完了,我张约素既不会让张家叔父无颜,更不会让李家蒙羞。

书香正气处,是我女子大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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