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山东的百姓来说,眼下,倒是真不至于为日子太担忧。虽然打了一场大仗,但是普通人的生活,并未因此就变的糟糕。整场战争的开支,实际是由山东省正府承担,并未转移到普通人身上。
即使身处交战区域的百姓,只要没被东洋人找到,身家性命还在,生计就不会变的多艰难。被毁坏的房屋,由山东省正府给款补偿,享受长达半年的救济粮款,同时免去三年田租。

由于这一带的大部分土地属于赵冠侯家属,这些命令得以顺利地推行,由于大批复员军人担任村干部,也能保证命令顺利实行下去,不至于在基层打折扣或是能阳奉阴违。

如果不是山东之前细化了户籍管理制度,在这种福利吸引下,怕是会有很多人会把自己的户口改在胶东,去享受优惠政策。另外一些拒绝转移者,大多受害,其名下的田地,也可以空出来,分给了这些服从命令的百姓。

原本住在胶东的中产阶级或是富人,其损失的财产,在搬迁之前已经做好登记,损坏的部分照价给付。包括工厂的迁移费用,也是山东正府报销。整场山东与扶桑的战争,没有占用过多民力,战后的重建,反倒刺激了市场,一部分百姓反而可以享受到因战争带来的实惠。

除此以外,山东方面又有一项能为百姓创收的新项目出现:给洋人当长工。

到泰西从事一至五年不等的工作,每月即可得到八块大洋的酬劳。这在眼下,绝对可以算做巨款。虽然对于出洋工作,且是战区,有不少人心存抵触,但是愿意用命换钱的人从来不缺。山东又吸纳了大批难民,邻省的青壮也愿意来山东找机会。是以,山东的就业压力始终很大,一月八块钱的大洋,足以让大批外省来山东谋生者心动。

不同于招到工人,塞上船,然后什么都不管的卖猪仔模式。经过与阿、卡两国交涉,山东在海外专门设立了劳工派遣局,由在山东办警务的王松担任总办,一干留学生担任协办。在中国本土和泰西,都有派遣局的分支机构,既可以对工人进行统一管理,也可以帮助工人维权。

山东虽然没有什么理想,或是主义之类的东西感召,但是宽松的正策加发达的经济,外加对知识分子的优待,足以吸引大批读书人来投。何况,还有一个恋爱自有,婚姻自主的优待,大批不想被包办婚姻的念书人,都把山东当做了桃花源。

这些人中,又以文科学生占了多数。他们搞工业未必在行,但是办交涉,或是管理文牍,都不成问题。派遣局的成立,给不少学生,尤其是懂洋文,能与洋人交涉的学生制造了就业机会。

这批人中,大多有留学背景,对于海外并不陌生。由他们草拟的劳工权益保护合同,里面保障工人权益的条款,比起在国内,可能更好一些,加上背后有山东官方背书,出洋工作,也并非是鬼门关。

比起地主家的长工,海外工作的收入更高,至于辛苦和危险……当兵的一样要去拼命挨炮弹。不管怎么说,当工人总比当兵安全的多,收入又未必少多少。洋人包吃包住包服装,去海外搏一搏,能给家里赚回数百块大洋的家当,已经值得很多人赌上性命。

对于合同,劳动保护,工人懂的不多,大家只知道,给洋人当长工,不是送死。那一大堆文书,都是保证家里可以拿到工钱,死了可以拿到抚恤,受伤残废可以得到赔偿的保障。比起在家乡做工,或许出洋的条件更好。

年轻胆子大且富有闯荡精神的,以及一部分确实需要用钱的人,在招工处前排起长龙。看着招工处特别准备的白米粥,以及白面加棒子面掺起来的发糕,不少人产生了洋人伙食好,到海外也是这么吃的错觉,跟在后面排起了队。

虽然他们知道,洋人付的工资是每月九块大洋,派遣局要扣下一块大洋作为使费。但是考虑到汇款的汇水,以及在海外,遇到纠纷都要靠这个衙门帮衬说话,这一块大洋的真也就不去计较。

事实上,阿尔比昂每位工人支付的报酬,是每月十一块大洋,另外两块,则由赵冠侯与经手的阿尔比昂员工两下均分。随着工人越来越多,两方的好处就越来越大一干阿尔比昂工作人员,都得到了好处,工作做起来,也就更有劲头。

山东本土的工厂,亦处在忙碌之中,之前迁移的厂房,需要回迁,机器设备刚刚安放完毕,就要开足马力生产。由于薪资待遇以及相关福利的优惠,山东算是共合技术人才的理想居住地,随着战前,山东推出技术人员、军人以及正府工作人员退休制度后,吸引力更为提高。

即使这种制度被一部分人诟病为“培养懒汉的温床”,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正策一出,其他省分工厂主,就面临很大压力。自己要么跟进,也实行类似的制度,要么,就得坐视手下人的逃离。像是河南巩县兵工厂,即使是有大总统的关照,甚至拉了一连兵来值勤,也没防住技术骨干潜逃山东。只为了晚年有人给自己养老,就有的是人愿意到山东工作。

这一制度,甚至吸引了洋人的注意力。本来山东就有大批铁勒、普鲁士技师,随着战争的结束,松江等地的洋人,也开始大批的流入山东。他们收起了骄横,也不再提出各种额外要求,因为洋人在山东已经不吃香了。太多的同胞,导致洋人行情一路看跌,彼此之间的激烈竞争,导致的是整个群体收入都被拉下来。

毕竟,谁如果提出高工资,就意味着求职肯定失败。加上山东跟洋人打交道时间长,对于洋人并不陌生,想要浑水摸鱼的水货,很早就被发现并剔除。最终得以录用的,大多确实有一定技术,且要价很公道。这些人基本都是没什么回国希望,准备长期生活在中国。山东的基础设施,生活环境,跟泰西比已经非常接近,某些方面甚至犹有过之,这些洋工人,也愿意献出自己的忠诚。

有了这些洋工人的加入,不管是设备运转,还是机器维修,都更为顺畅。原本认为被认为徒有其形,难得真髓的工业,也在这些技术人员的努力下,开始蹒跚起步。

战前,由普鲁士投资,中普合办的山东铁厂,现在已经成为中国、阿尔比昂两国共同持股企业。实际上,阿尔比昂人所占的股份并不多,也很难左右工厂的走势,只是借这面虎皮吓吓人。

对于这座工厂,原本看好的人不多,毕竟离开泰西技师,很少有中国人能玩的转那些设备。随着青岛袭击,普鲁士工人指望不上,这工厂也就很难开的起来。可是在山东开出的高待遇,以及对普鲁士国民的优厚条件面前,这些技工的罢工并未持续太长时间。

山东战争甫一结束,工厂的高炉就开始朝外喷吐黑烟,黑色的烟,从白到夜,始终不灭。汉娜及其同伴在山东的努力,为赵冠侯省了很多力气,大批矿脉被勘探出来,且勤劳的普鲁士人,投入了资金与设备,把矿井搞的有模有样,山东只需要稍加恢复,即可让矿井恢复产出。

那些同事因为汉娜的关系没被难为,他们中一小部分选择回国,大多数人,最终还是选择了留在山东。有了这些勘探队员,山东的矿石得以重见天日,而丰富的矿脉,又吸引了大批资金投入,让金钱回笼的比想象中更快。

赵冠侯为汉娜成立了一家矿业公司,除去负责矿脉开采以外,另外也监督矿石的采购。在专业领域,汉娜的能力可称为出色,加上大批技术人员做帮手,以及足够的责任心,成为赵氏铁厂极为重要的臂助。

在山东的各处工厂中,最为忙碌的既非军工,也非纺织,而是造币厂。自京城返回济南,赵冠侯就开始给造币厂下达命令,加班加点,开足马力印钞。

通过阿尔比昂的关系,山东有足够多的美棉纸。何况之前普鲁士为了在青岛开军饷,也准备了足够多的纸,用以印钞,原料没有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按照这种速度,很快鲁票将有泛滥趋势,且赵冠侯不许将钞票流入市场,只是在仓库里囤积,这就更让人莫名其妙。

家里如冷荷、简森,乃至锦姨娘这些开银行的,也搞不清赵冠侯这样大量印钱,却又不投放市场的原因。他也只在几人私下相处时,才说真实想法:

“等到大总统走到皇帝那一步,也许我们的鲁票,就会派上大用场。到时候再印,就来不及了。”

元旦刚过,春节未至,爆竹尚未辞旧岁,新桃已然换旧符。几名巡警,敲着锣,扯着嗓子大喊道:“胡同里的各位老少爷们婶子大娘听了,大总统顺应民心,响应民意,遵从咱们老百姓的心愿,废除共合,恢复帝制。打明个起啊,可就不许说大总统了,那得叫皇上,叫错了,可给自己找不自在。还有啊,为了庆贺大总统登基,这两天,家家都得贴喜字放炮,都得喜庆着点。”

几人转了没多远,就见眼前的胡同口搭着一座极为简易的灵棚,几个穿孝的男女进进出出。一名警查忙过去打问“这怎么意思?谁过去了?”

“左四爷……老病,一口气没上来,就走了。可惜了的,两儿子闹葛明都死了,成了个老绝户。还是几个侄子发送他,你说说,图什么呢?闹了半天葛明,这不听说又有皇上了么?我说几位副爷(警查尊称),咱这皇上登基,可也拦不住死人。您可得高抬贵手,不能不让人入土啊。”

“你这叫什么话了?左四爷打小看我长起来的,我能拦着他入土?我看谁敢拦?姥姥!那个,我回头啊,还得去磕个头呢,跟左家人说一声,该支应的场面支应一下,该办的白事也得办。当皇上,出殡,放一块办就完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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