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月一开始只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便又闭上了眼睛。
但是那股子迫人的感觉即便是她闭上了双眼那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的。

她立时便又睁开了眼来。

因着她怕黑的缘故,所以晚上即便是睡觉的时候桌子上也是会留着一盏灯的。虽然床前是设了一架紫檀木架绣芍药蝴蝶的白绢屏风,但现下她睁开眼来,依然可看清周边一切。

果不其然,真的看到床前影影绰绰的站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甚为高大挺拔,瞧身形应当是个男子。因着他现下逆着光的缘故,所以看不分明他的相貌,只能看得出来他现下是垂着头,目光正在望着她。

叶明月这当会只被骇的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就被人给抽走了一般,手脚冰凉,胸腔里的一颗心也几乎都要不会跳动了一动。

她放在锦被上的右手无意识的紧紧攥着,心里在快速的思考要怎么办。

大声呼喊?黄鹂和翠柳她们就住在西厢房里,但凡她大声呼救,她们应该能听得到的吧?

关键是又有什么用呢?武安伯府虽说落魄了,但到底也是个伯府,护院也是有的。但这个人竟然能这般无声无息的潜到了她的屋子里来,可见身上功夫甚是了得。便是喊了黄鹂和翠柳她们过来,只怕他用一个手指头就能解决掉了。

放在被外的右手就开始发颤,额头上满是冷汗。

现下她和床前站着的那个人就隔着一层轻薄的紫绡帐,但她都没有勇气起身撩开这紫绡帐,瞧一瞧那个人到底是谁。

她唯愿这个人现下转身就走。

只是很可惜,这个人非但是没有走,反倒是抬手直接来撩开面前的帐子了。

叶明月一刹那也不晓得自己是哪里来的急智和勇气,身形暴跳而起,拿了自己睡觉枕的枕头,没头没脑的就往那人狠狠的砸了过去。

她不喜欢睡硬硬的枕头,所以现下这枕头并非瓷或玉所做,不过是妆花锦缎里面装着决明子、晒干的竹叶之类可明目的药材,软的很。所以即便是她现下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但砸到那个人的身上也就那样,压根就砸不痛他。

但叶明月原就是想要打那个人一个措手不及。

枕头劈头盖脸的朝着那个人的脸上抡了好几下之后,她跳下床,也顾不上穿鞋了,赤脚就往外飞跑。

但不过刚绕过屏风,胳膊就被拉住了。

她大惊,下意识的就回手一个巴掌重重的朝着那个人的脸抡了过去。

只听得啪啦一声脆响,那个人竟然没躲,而且还在轻声的说道:“别怕,是我。”

甚为熟悉的清冷声音。叶明月呆了一呆,迟迟疑疑的回头望了过去。

一望之下,见那人不是沈钰却是谁?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锦袍,腰间系着一根甚为晃眼的金色腰带,越发的衬得他身形修长了。只是现下他俊朗的面上有五根明显的手指印,正痛的轻声的吸气呢。

是方才叶明月用尽了全身力气回手扇了他一巴掌的缘故。

叶明月一看清这个人是沈钰,整个人先是呆怔,后来回过神来,又是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随后她止不住的就开始哭了起来。

沈钰见了,急的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的就说着:“你,你别哭啊。唉,唉,方才我吓到你啦?我也不是想对你做什么,我就是,就是白日里你不肯听我解释,我怕你误会,往后再也不理我了,所以方才想了想,就翻墙过来找你解释来了。”

说到这里,他又伸手自怀中掏了一支蝶恋花纹样的赤金点翠步摇递了过来,说道:“而且明日是你十四岁的生辰啊。这支步摇是我一早就买好了的,但我不晓得明日你会不会出门,若是叫人拿了这步摇来给你,一来怕你着恼,二来,让旁人给你,哪里有我自己拿给你的好?所以纵然是这么晚了,我也过来找你了。”

叶明月不管他,还在继续的哭。

哪里有这样的人?这样大半夜的翻墙过来,就那样站在她的床前,又不说话,装鬼呐?就是鬼还得先通报个家门呢,他倒好,一语不发的就站在那了。方才她真的是差点被他给吓死了,现下手脚还是冰凉的,止不住的在发颤呢。

沈钰见她还哭,急的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好。

想了想,又将手里的簪子往前递了几分,伸出食指弹了弹步摇下面缀着的那颗赤金的小圆球,立时就有叮铃叮铃极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还在那献宝似的说道:“圆圆,你瞧瞧这步摇上面的这颗小圆球,原来竟是个小铃铛呢。你戴着这步摇在头上,走了出去,只要风一吹,这个小铃铛立时就会叮铃叮铃的响起来。你瞧瞧这个可好不好?你喜不喜欢?这可是我跑了京城里的好几处铺子才挑到了这支不要的呢。”

叶明月闻言,劈手自他的手中将这支步摇夺了过来。然后一语也不发,用力的就将这步摇给扔到了旁边去。

立时就叮铃铃的一阵乱响。

他当她是小孩子吗?方才他那样吓了她一个半死,指望现下掏了这支步摇出来她就能既往不咎了吗?

而沈钰见她劈手扔了这支步摇,赶紧的就跑过去拣了起来。又仔细的各处检查了一下,确认步摇没被砸坏,他这才松了口气。

一回头,见叶明月还站在那里哭着。

她并没有哭的很大声。大声的哭岂不是会招人过来?不过是低低的哭罢了。但这样的哭,更容易哭的声哽气噎的。

她原就生的纤瘦,现下又只穿了水绿色的寝衣,站在那里抽搭搭的哭着,屋中微弱的烛光下可见她一双眼底泛着一层水光。

沈钰的心里霎时就软的如同在沸水中滚过几遭的面条一般。

他走近来,在叶明月的面前站定,俯身弯腰,轻声的哄着她:“圆圆,你不要哭了。你这样哭,哭的我的心里都乱了。而且也很心疼。”

叶明月总是不理他,就是自己哭自己的。

沈钰就伸了自己的胳膊出来,说道:“我晓得方才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不然你打我几下出出气。”

但其实方才叶明月也没少打他。

先是用枕头劈头盖脸的照着他的头招呼,随后又是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他脸上,现下左脸颊那里还痛着呢。不过若是能让她不哭了,再多挨几下他也是愿意的。

但叶明月却并没有打他,只是捉了他手,随后望着他的食指就狠狠的咬了下去。

沈钰吃痛,但却并不敢叫,更不敢抽回手来,所以就只是由着叶明月这样咬他。

片刻之后,叶明月方才松开了口,又一把将他的手拍开了,呵斥道:“好咸的狗爪子,我才不要咬。”

沈钰收回手,低头默默的瞧了瞧。

食指上面一圈极深的牙印子呢。再深一些,只怕就会流血了。

于是他就语带委屈的说道:“方才我出来的时候,手上并没有抹盐,怎么会咸?”

叶明月听得他这样插科打诨,虽然明晓得他是故意的,可到底还是掌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她肤光胜雪的面颊上依然挂着泪痕,眼底水光犹在,但唇角眉梢却又笑意盈盈,当真如同是晨露里的芍药花一般,娇美动人的让人移不开眼去。

沈钰胸腔里的一颗心就像是被一只小猫爪给轻轻的挠了一下一般,痒痒的。

于是当下他就笑道:“圆圆,你不生气了?”

叶明月没好气的呸了一声,随后又沉了脸,说道:“沈大人,你身为锦衣卫指挥使,难道不晓得这样擅闯民宅算是个什么罪?明儿我倒要去衙门里好好的说道说道这事。”

沈钰总未听见她说的这几句话。

他现下正低了头,瞧着叶明月踏在朱红色牡丹繁华羊毛毯上的一双白皙如玉的赤足。

那日在宁远侯府中惊鸿一瞥,回去已教他想了这许多日。现下这猛然一见,全身的血液都要沸腾了一般。

于是他在她面前单膝半跪了下去,伸了手,极轻极轻的放在了她的脚上。

竟是比最好的丝绸还要软滑上几分,真真是让人爱不释手。

沈钰觉得自己简直就要癫狂了一般。

而叶明月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沈钰会做这样的事,而且沈钰单膝下跪,伸手摸她脚的这一系列动作又是这样的快,快的她压根都还没有辨别出他要做什么,沈钰的手就已经覆在了她的脚上。

自打穿越过来,过的也是锦衣玉食的日子,所以脚上的肌肤也甚是细腻。而沈钰的手又是提枪拿刀的手,指间难免的就会粗糙有茧,所以当沈钰的手覆在她的脚上慢慢摩挲的时候,叶明月只觉得自己脚背那里便有一种细细麻麻的触感迅速的就蹿到了她的心里来。

当下她只羞的面上都开始发烫了,当即下意识的就一脚踹了过去。

好巧不巧的,这脚就正好踹到了沈钰的脸上去。

得,继一开始打了头,扇了脸,咬了手指之后,这下子又是一脚踹脸上了。

不过还是有福利的。

脸统共就那么大,叶明月慌乱之下,这一脚踹的就甚是不得章法,直直的就撞到了沈钰的唇边去。

沈钰脑子转的又快,当即就张口在她细嫩的脚背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

叶明月这当会面上真的是爆红了。

她立时就缩回了自己的脚来,通红着一张脸,目光狠狠的瞪着沈钰,怒喝道:“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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